第653章 翰林出閣老

  唐時錦自言自語:“可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雙眼放空,在心裏過了一遍,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炎柏葳問:“是誰?”


  唐時錦道:“我猜是江護。”


  “江護??”


  “對,”唐時錦道:“隻有他對這件事情格外上心,可能是被人看出來了。算了,不重要,就這樣吧。”


  怎麽就不重要了?這非常重要好麽!

  炎柏葳無語的看著她。


  她隨手摸了一把長睫毛:“好啦別醋了,我心裏有數的!”


  外頭的人打了一聲暗號,唐時錦迅速坐遠了些,曾思故在門外道:“王爺?”


  唐時錦道:“進。”


  曾思故就進來了,雙手把剛才說的信奉上,炎柏葳草草一看,就取了筆給他寫了幾行字,曾思故恭敬的謝了。


  然後他躊躇了一下,便道:“殿下,殿下之前說的風物誌,桃兄不甚感興趣,不知小生可能效勞?”


  炎柏葳道:“這事你問錦兒。”


  曾思故隻得轉身,施禮道:“王爺?”


  唐時錦道:“你先過了殿試再說吧,過了殿試還要衣錦還鄉,你哪有空兒啊!”


  曾思故懇求道:“小生可不還鄉,小生隻求為王爺效力。”


  唐時錦正色道:“曾思故,你不要有這種浮木心態,掉進水裏但凡有棵木頭,你就死死抱住不撒手……”


  這話說的直白,曾思故臉上發燙,低下頭去。


  唐時錦正色道:“你要明白,當你站於金階,有了舉人身份,又有了這封信,就算不是徹底擺脫你那個家,也差不多了,所以,你前途光明,有很多的選擇。我執掌總緝事廠,這說白了是一個緝查機構,君王耳目,並不怎麽‘正途’,而像炎柏葳說的風物誌,更是一個臨時性的工作,做完了就完了,但就算是一個臨時性的工作,也得一年半載,而這份經曆會在你的履曆上一直存在,身為一個文人,這並不光鮮,所以你將來的路要怎麽走,你應該好生想想才是,心態放平,不要急躁。”


  曾思故啞然。


  她起初的話說的很不客氣。


  他習慣了旁人的不客氣,他本以為接下來,會是貶斥和羞辱,畢竟他一個小舉人妄想投效王爺,本來就是異想天開。


  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前途光明?

  雖然翰林院清貴,又向來有翰林出閣老的名頭,可誰又不知,這所謂的翰林出閣老連千裏挑一都不算,幾千人都出不來這麽一個,所以正常來說,就算是狀元,能抱上慶王爺的大腿,也是好的不得了的好機緣。


  畢竟,就連閣老重臣,不也想抱慶王爺的大腿嗎?

  可是她話裏話外,卻從未把他當成這種人,當成這種貪戀權勢之人,她認為他就算投效她,也不是為了權勢,她勸他考慮清楚,是為了他自己的一世清名。


  他自覺卑微,為了生存,從不惜求容取媚,麵目可憎,狼狽不堪……可是在她眼中,他卻是一個內心清高的君子。


  曾思故不由哽咽,屈膝行了大禮:“王爺良言褒獎,思故心中慚愧,思故……”


  他抑不住哽咽了一下:“思故不過一鄉間小子,德薄能鮮,僥幸得王爺援手,思故感激不盡,思故若能為王爺效力,實乃三生有幸,求之不得……王爺乃茂州商神,王爺所言所行,思故未見時便已深敬之,縱我眼前真有萬千路,思故也隻願走這一條,思故願終生供王爺驅策,唯王爺之命是從,還求王爺收留。”


  唐時錦點了點頭:“好吧。”


  她道:“你先考殿試,那什麽風物誌,你想做之後再做就是。”


  曾思故含淚施禮:“多謝王爺,多謝王爺。”


  這種深陷泥沼之人,把他拉出來,他會記恩。而曾思故這種人,記恩就是一輩子,這個人算是收服了。


  他出去之後,炎柏葳叫她:“你來。”


  唐時錦挨過去:“怎麽了?”


  他攬她在膝上,正色道:“你可聽過‘法自君出’?”


  她點了點頭:“聽過啊,怎麽了?”


  “你的想法不對,”他很認真的跟她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緣於何處,但是你這個想法是有問題的。你說‘緝查機構,君王耳目,不怎麽正途’這句話大錯特錯,你明白嗎?從禮法上來說,這話大不敬,但是不在於敬不敬,我隻是奇怪,你為何會如此自然的這麽認為?”


  唐時錦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


  他認真的續道:“不論誰做君王,身為人臣,身為大慶子民,做君王耳目,直稟帝聽,伺從君主,這是至高的榮耀,這是最‘正途’,就算在民間,也有‘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懂不懂?這是從禮法大節上來說。”


  “另外,不說禮法大節,君王所做的,是一人治天下,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所以,君王的耳目,這非常重要!若說之前的汪直,他無底線的刺探和編造,這種當然不行,但如今你的總緝事廠,整個的運作方式都是對的,好的,有益的,若能一直如此,做好君王耳目,方便君王做正確的判斷,於天下萬民之功不可估量,這怎麽能不是正途呢?這是至正的正途啊!”


  唐時錦是真的啞口無言。


  是的,她太不尊重君權了。


  在如今這種社會形態之下,“忠君”,應該是、也必須是、所有人行事的第一準則,就好像後世,“愛國”也是生而為人的底線一樣。


  因為在這個社會中,一人治天下,法自君出,這種製度,本來就跟後世完全不一樣,所以服務於這一“人”,其實是文武百官一直在做的事情,也是所有人一直在做的事情。


  所不同的是,她是與君王直接對接,所以才至關重要。


  做君王耳目,總攬天下信息,這個工作也至關重要,比六部,比大理寺,比種種工作,都更加的重要和榮耀。


  明明她做商人,都一直非常重視信息的重要性,為什麽會覺得,做君王的人,一個一句話一個念頭能改變天下的人,不需要全麵的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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