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當局者迷

  但這話,炎柏葳當然不會說出來。


  他微笑著道:“我初入朝堂,根基淺薄,如今又是山雨欲來,正需趙大人這般德才兼備架海擎天的股肱之臣,大人願輔佐於我,我心中十分感激……”


  初入朝堂,根基淺薄。


  這話實在是說進趙守拙心裏去了。


  他就是這麽想的,他心頭一下子就定了。


  不怕他籌劃,就怕他沒本事,這位太子爺素來十分低調,從不稱孤道寡,待人謙和的很,但要說他不盤算那個位子,他是不信的,這不就露出來了?

  不過他這個時候露出來,也算是交談的誠意了,雙方各有所求,才能談的攏。


  於是他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拿出了推心置腹的架勢。


  當然了,這會兒也不是深談的時候,兩人又多說了幾句,趙守拙才道:“不知是誰膽大包天,竟敢向皇陵借運,臣那不成器的兒子,好好的與人用了個飯,竟也牽連其中,倒叫臣有些惶恐。”


  炎柏葳笑了笑。


  其實要叫他看,已經查到了這一步,他想推鍋太不容易了,他其實應該接下來,然後把借運,扭成“蔭庇”。


  也就是說,他求的是死去的父母,得到皇陵的庇護,一來這是孝,二來這是忠,這是想世代服侍追隨先帝們啊……這麽一來,罪責登時就輕了,辦的好,沒準兒元盛帝還能放他一馬。


  可是既然他自己沒想到這個法子,炎柏葳便道:“等我騰出手來,便去瞧瞧,趙大人安心便是。”


  其實啥也沒說,但在趙守拙看來這就是承諾,雙方皆大歡喜,趙守拙便起身走了。


  他一出去,王恂實急從屏風後頭出來,跪地行禮。


  炎柏葳也不叫起,便笑道:“王大人聽了,可有什麽想法?”


  王恂實苦笑一聲,咬牙道:“首輔大人,略有些張狂了。”


  這才真真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乍一聽兩人簡直相談甚歡一拍即合,可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聽聽,趙守拙這姿態,可太高了,炎柏葳自謙說“根基淺薄”,他居然就認下了?談吐之間,與太子爺平起平坐,甚至還不時透出幾分指點之意。


  哪個上位者,能容的下這樣的臣子?

  趙守拙這路啊,是真走到頭了。


  炎柏葳伸手,將他扶了起來:“王大人,回頭我與錦兒鬆鬆手,大人抓緊辦罷,過了能有多少,可都是自己的了。”


  這話說的十分隨意,還有幾分自己人的親昵,可是如今王恂實是真不敢對這位有半分小視:“是,是,臣領命。”


  炎柏葳的意思很明顯。


  他們不會一下子踩死趙守拙,會給他留下喘息之機,讓他覺得他還能東山再起,然後在這個過程之中,王恂實要漸漸的把能拿到手的,拿到手。


  說什麽是自己的……其實不都是皇上的?

  但是他份量重了,才能得重用,他心裏明白的很。


  炎柏葳又道:“錦兒想消消停停的過個年。”


  王恂實愣了愣,心裏頓時就是一緊。


  他以為這個時間,怎麽也得一年半載的,這就一個來月?

  王恂實苦笑道:“殿下,這時間,是不是緊了些……”


  炎柏葳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些東西,不過是捎帶手的事兒,無關大局,王大人盡力便好。”


  他的意思是,這些臣子本來就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他趙守拙的,他能聯絡到手就聯絡到手,不能聯絡也無所謂。


  王恂實隻能道:“是。”


  他咬了咬牙,還是道:“臣那侄兒,與慶王爺有親,臣也極為敬重慶王爺,但是,臣有句話不得不說……殿下,殿下年近而立,子嗣之事,也該重視起來才是。”


  炎柏葳嘴角帶笑。


  這是勸他生兒子嗎?還真不是。


  這是在示之以忠直,表示在唐時錦和你之間,我還是更忠於你的。


  子嗣在奪嫡之戰中,確實至關重要,可現在……他是“舍我其誰”!他怕什麽?

  炎柏葳笑道:“王大人說的是,等我與錦兒商議商議。”


  王恂實沒再多說:“是。”


  也就這些政客們磨牙的工夫,李尚書已經把朱允武送到了廠署。


  李尚書也是豁出去了,這回這事兒,不把趙守拙弄死,他自己就得死,所以直接親自來的,雖然他手裏沒證據,但怎麽說也是個人證。


  再說了,王恂實都打發人往他手裏送案子,昨兒送朱允武來的那人,雖不知道是誰,但張口就說保他和朱允武的官位……這也不是隨便什麽人就敢許的。


  江必安那邊正等著呢,人一送到就開始審。


  朱允武是真的死裏逃生,這會兒還躺著起不來呢,他心裏有數,知道是趙守拙殺人滅口,命都沒了,還管什麽?

  於是咬牙就把當時的事情說了。


  他姑姑嫁給了趙大郎,所以其實矮著輩份,但朝堂上,有本事就有親戚,所以兩家關係不錯。


  當時那道士不知道趙守拙從哪兒找的,但是這事兒,是他去辦的,把怎麽買的石頭,在哪地兒刻的,又怎麽采買的童男童女,全交待了。


  江必安隨審著,就隨往外安排人手,一刻也不耽擱的追查。


  那邊趙守拙終於聽說唐時錦回了府。


  他急匆匆的來見人,結果坐了一刻鍾人也沒出來。


  趙守拙強壓著性子道:“王爺這是忙什麽呢?”


  湯蓮生正陪他坐著,道:“別提了,師父去暗查,結果遇上了一條蛇,不知怎麽的,這個時候了還沒窩冬,險些叫咬著了,正叫了醫女檢查呢!”


  趙守拙眉頭都擰了起來。


  這一出一出的,圍追堵截都堵不著她,她不會是早知道是他,躲他吧?


  他又等了半刻鍾,忍不住發作道:“令師這是晾我呢吧?不知道我有何得罪之處?要避而不見?”


  湯蓮生詫異道:“趙大人何出此言?”


  趙守拙瞪著眼正想發火,就見唐時錦急匆匆過來,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腳下一頓。


  趙守拙臉一僵,急轉身施禮:“王爺。”


  唐時錦冷冷的道:“怎麽著,趙大人,我哪兒惹著你了,專門跑到我府裏來耍威風?”


  這話一說,趙守拙臉都綠了。


  早就聽說這位惹著了說話不留情麵,但真沒想到自己也有受著的一天,可再一想想,這位在皇上麵前都敢拔刀殺人,他?


  趙守拙急道:“王爺息怒,下官是心裏著急,所以才一時失言,還請王爺千萬不要見怪,下官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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