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祖龍在天

  隔了一會兒,花狼也過來了。


  唐時錦這麽點點大的孩子,按理說是不能過生日的,所以羅娘子也沒有過來,倒是叫花狼給她捎了裏外一身的衣服,裏衣都繡了辟邪的紋理,肯定也是記著本命年的茬兒了。


  而花狼自己,則送了一把匕首。


  雖然在外人看來,送凶器並不吉利,但唐時錦自己倒是挺喜歡的,因為她本質上是個直女,更注重實用,匕首超好看又超鋒利,她就很喜歡。


  一個生日過出了眾星捧月的勁兒,一整天大家都繞著她轉,連大眼燈兒知道了之後,都板著一張臉送了她兩丸藥。


  據說是用那天摘的草作的,很是神奇。


  唐時錦:“……”


  她能說她有很多很多的升級版嗎?


  所以她轉手就悄悄送給了花狼,花狼不要,她跟他道:“你放心,他那兒還有好多呢,我回頭偷個十丸八丸的就是了。你看看他那個打發叫花子的表情,所以送你是不是很合適。”


  花狼都被她氣樂了,然後就收下了。


  晚上老管家招呼人做了一大桌菜,還不知從哪兒買到了女兒紅酒,唐時錦心情一好,小手兒一揮,又賞了大家兩個月的月錢。


  炎柏葳一看到酒就覺得不妙,果不其然,兩杯女兒紅下肚,唐時錦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


  桃成蹊在旁邊,唯恐天下不亂:“教啊!這次你可一定要教!”他學他說話:“‘錦兒本就年紀小,一沾酒便放浪形骸’這如何使得?”


  炎柏葳道:“今日是她生辰,難得鬧騰一會兒,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何不可?”


  桃成蹊簡直無語:“你說說你,管不了就說管不了,還非得找個由頭!”他嫌棄的離他遠遠的。


  炎柏葳也不辯解,看著她鬧騰。


  唐時錦腳下像踩著棉花,整個人暈乎乎的。


  好像大家正在給她過生日,一起去唱k,老三萬年不變的唱“死了都要愛”,吼的青筋都暴出來,跑調跑出八百裏;老王一把年紀了,隻會唱啥濤聲依舊,卻是一個麥霸,抱著就不撒手;爾爾一個小男生,卻愛唱鄧紫棋的歌……


  好歹還有一分清醒,曉得身在何處,她抓著花狼的肩:“小花狼,你給我唱首歌。”


  花狼道:“我不會唱啊!”


  “不行,必須唱!”她眼睛裏麵全是淚,卻拚命張大想看清楚他:“我過生日,你就要給我唱歌,快點唱歌!不然打你!”


  花狼窘的臉都紅了。


  可是看她這樣子,他咬了咬唇,就開口唱道:“才過笄年,初綰雲鬟,便學歌舞。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算等閑、酬一笑,便千金慵覷。常隻恐、容易蕣華偷換,光陰虛度。”


  這是青樓裏唱的歌。


  事實上這年頭的歌,好多都是清樓裏、戲台上傳唱的,民間的真的挺少。


  炎柏葳皺了皺眉,實在忍不住道:“這個一喝酒就要叫人唱歌,到底是什麽毛病?”


  “嗬!”桃成蹊白眼道:“也不知道是誰先喝酒唱歌的。”


  炎柏葳一頓。


  然後他把手按在桌上,輕輕叩擊,一邊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唐時錦一頓,轉回頭來看著他。


  他看著她,又低低的歌道:“天馬徠從西極,經萬裏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


  很好聽,特別好聽!


  但是她不要這樣的!

  不喜歡這樣的!他一唱歌,就好像帶著幾分悲壯……不要!不要!


  她忽然站起來,險些推翻了桌子,然後她隨手抓了桃成蹊的扇子,驟然展開。


  這不是炎柏葳教她的功夫,也不是跆拳道,是她當年上初中的時候,在校慶上表演的舞蹈。


  當年她還年少,還沒有長成一個成熟的老大,還能蒙混一氣兒,假裝自己是一個嬌俏的小女生,梳著雙平髻跳這個舞時,也曾經迷倒過萬千……幾百少男少女,是她最輝煌的時候。


  而且此時她輕功小成,施展出來,身段兒比當年更漂亮,一把扇子在她手中簡直舞成了花兒,她忽然開口唱道:“在雲之端兮在山之巔,合唱為樂兮共舞為歡,子民景仰兮祖龍在天,浴我春雨兮賜我豐年……”


  桃成蹊閉著眼睛,手心輕輕打著節拍,聽的搖頭晃腦。


  炎柏葳卻不由微怔。


  子民景仰兮祖龍在天,浴我春雨兮賜我豐年……


  她是個奇怪的小神仙,所以,她是為何而來?


  難道是為了……他嗎??


  唐時錦當然不知道,他會生出這樣的聯想。


  她會唱這首歌,純粹就是因為當時就是用這首歌做的伴奏,節奏非常的歡快。


  即便醉成這樣,她都沒把後頭的“號曰華陽”唱出來!這鐵一般的意誌力,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做臥底的人才啊!!


  反正她最後的記憶,就是一直在唱著這四句,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好在現在家裏已經有了女下人,所以她是被洗過澡換好衣服睡的。


  但是唐時錦還有計劃的!


  她還有一個禮要送的!


  如今已經過了生日……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

  於是她爬起來洗了洗臉就去了。


  這會兒離練武起早還有一會兒,連炎柏葳都還沒起身,她一跑進去,還嚇了他一跳,坐起來道:“怎麽?”


  他朦朧著眼睛看了看她:“可難受?”


  唐時錦把手裏的盒子給他:“這個送你,不許嫌棄,嫌棄就打死你。”


  炎柏葳失笑:“過完生辰,還有禮收?”


  “對!”唐時錦道:“因為我想告訴你,不止是生日,其它的時間我也會對你好。我還想告訴你,除了我,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對你好。你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不要再難過了。”


  炎柏葳都愣住了。


  他想說我沒有難過啊?可是卻有些說不出口。


  直到她走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


  是一個很厚,但不算大的本子。


  封麵上的字,是毛筆寫的,她的字“我心安處是吾鄉”,寫的居然很不錯。


  然後他翻開來。


  上頭是有些古怪,但很可愛的小人兒。


  第一幕,是一個人掠開竹枝,隻露了半張臉,然後每一張,都露的多一點,一直到走過來。


  然後是他坐在了水邊,三個人坐在一起,中間烤著魚,大眼睛的小娘子,還梳著丱發。


  她這是畫的他們相識?

  炎柏葳看了許久,才忽然明白過來,無師自通的撥動書頁,上頭的人就活了起來。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在她眼中,是什麽樣子的,從起初的懷疑,之後的嫌棄,然後一步一步,走成朋友,家人,最後結束在他把海東青捧到她手裏。


  這份禮,真的太用心了,他都不知道,她為此畫了多久,又把封麵這幾個字,偷偷摻在平時練的字裏,練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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