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守住秘密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分明就是兩個人來的啊,楚姑娘現在到底上哪兒去了?”
白小如隱隱約約覺得,此事頗為怪異。
這城主府上的下人為何一口咬定來城主府的隻有她一個人呢?
一抹青色身影翩然而過。
白小如心下一動:“城主大人!楚姑娘現在和你在一起吧?可你府上的下人不知道為什麽不讓我過去找她呢!”
她提高了音量,用盡全身氣力喊道。
青竹的身形停下,慢慢的轉過身來,眼裏,始終如一掛著溫和的笑意。
“白秀。”
他緩步上前,唇形的弧度上揚,堪稱絕豔的一抹淺笑徑直將白小如給迷得有些找不著北。
“城……城主大人。”
白小如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這個美男,真真是秀色可餐到了極致啊。
“我找楚姑娘有點事情,所以她現在在替我幫忙。”
青竹如是解釋道。
“但你府上這些人不僅攔著我,而且還睜眼說瞎話,說隻看到我一個人到城主府來,”白小如一臉的疑惑:“這是何故?”
“這些下人興許是隻看到你在前廳裏,便誤以為隻有你一人前來,且這又是城主府,平日裏前來找我的人比較多,所以他們多少會顧慮一些,不會允許你在府上隨意走動,請見諒。”
青竹溫文爾雅的解釋著,清潤的眸子裏,帶著山花般的燦爛笑意。
這樣一來,反倒是白小如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垂下眼簾:“對不起城主大人,我方才的態度是不是凶了點?”
因為事關楚姑娘,她一時之間便有些急了。
“不會,這樣的你,真性情,很可愛。”青竹的眼裏,笑意更濃:“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孩子,你這種自然大方不做作,委實要可愛得多。”
他一連用了兩個可愛。
讓白小如一陣心花怒放。
“那有什麽是需要我去幫忙的嗎?”
複而白小如又抬起眼眸,羞答答的看了一眼青竹,
“我一定也會盡全力而為的,之前不是說要我撫琴麽?城主大人現在還有興趣聽嗎?”
她的眼神裏,透著些許期待。
“你的琴聲,估計得下次再聆聽了,這會兒倒是真有一件事,我的丫環粗心,將我一件上好雲織錦鍛的衣裳給弄壞了,白秀不知道繡功如何?”青竹似是想到了什麽:“因為一會兒還得去見一個登門造訪的客人,是從帝都來的,所以,沒有辦法推托。”
連衣裳都讓她繡了,白小如壓下心內的喜悅,羞怯的點頭:“若是城主大人不嫌棄,我可以一試。”
隨後,青竹便將白小如帶到了他的房內,並找出一件似乎是被撕破的長衫交到她的手上:“那就麻煩白秀了,待我忙完,便過來找你,你在府上不要隨意亂走,好嗎?”
他語氣之中的溫柔叮嚀,就像一位丈夫對待妻子的細心嗬護。
這一瞬間,白小如都有些迷茫了。
隻能傻傻的點頭:“我等你。”
青竹眼裏,仍然掠過溫和的笑意,似是非常滿意現在她的狀態,這才轉身離去。
另一邊,楚雲落正在城主府內寬大的藥房裏忙得不可開交。
青竹趕到之際,楚雲落正認真的將藥水開始配比,她的眼神,帶著無比的認真,額際上滲出細密的汗水,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這張完美無瑕的側顏,似乎籠在一層極淺的光暈當中,不是是炫目的那種色澤,卻沒來由得讓他心裏狠狠被撞擊了一番。
但願,她的努力,可以救回橙兒。
橙兒若能活下來,他……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注意到青竹的眼神,楚雲落頓了頓,繼續又再度忙碌起來。
青橙的這個毒,再托上個一年半載的,也就離死不遠了……
畢竟,沒日沒夜的行房事,對於她的身體來說,會承受不了。
想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就要忍受這樣的苦處,楚雲落心裏自是有些不舒服的,她素來不是個會濫用同情心的人,但是這一次,麵對這樣的青橙,她真正的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
“楚姑娘,我也幫不上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青竹站了一會兒,實在覺得他忤在這兒稍顯多餘,於是歉意的說道。
楚雲落點頭。
鼻息處,隱隱似乎聞到些許血腥的味道。
此藥房離那片竹林並不遠,這血腥之味,她有些無法理解是從何而來的?
抬眸,正好看到竹林的竹子正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頓時有些明白過來,這血腥之味該是自竹林傳過來的,且,不僅有血腥,似乎還透著一種腐爛的味道。
再一抬眸,青竹已翩然離去。
那抹背影,倒是越看越覺得秀逸出塵。
這位城主,對於自己的妹妹,確是好到了極致的,這藥房裏幾乎有各種名貴藥材,她原本還以為研製出情毒的解藥,可能要動用嘟嘟,或是她納戒裏的私貨,不曾想,這青竹搜集而來的奇珍異草數量也是相當可觀。
一個時辰之後,青竹又急忙奔了過來:“楚姑娘,橙兒又犯病了!說她快支持不下去了。”
楚雲落拿出一粒藥丸來遞給青竹:“再讓她服下,下次再犯病時你再過來。”
此刻,所有藥材都已配齊。
隻需放至煉丹爐中,以她的玄氣滋生火種,隨時注意好火候與溫度即可。
待到丹藥出爐之際,青竹又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楚姑娘,橙兒醒了,她又犯病了。”
楚雲落起身,拭了拭額際的汗水:“趕緊走吧。”
一路穿過竹林,那種似有若無的血腥氣仍在,仿佛是不久之前新添上去的。
初進竹林時因為一門心思都撲在這個神秘的病人身上,因此,楚雲落並未留意到這個。
而現在,她敏感的聞到了。
“男人呢?哥哥上哪兒去了?平時替我準備的男人呢?”
青橙的聲音,自竹林深處的屋內嘶吼般傳出來:
“哥哥,你趕緊救我吧,我快死了!”
似乎已經忍受不了那種煎熬,青橙推開門直衝了出來。
見到青竹,她雙眼放光,猛撲上來:“哥哥,快救我,你不救我,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橙兒,你有救了,你不需要再過這種日子了。”
青竹的唇角,漾出一絲淺笑:
“你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他的聲音,很輕。
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哽咽。
楚雲落將研製出來的解藥,放至青橙的嘴裏,藥性起了作用之後,青橙一臉的潮紅開始慢慢消退,迷離的眼神此刻也顯得清澈了許多。
整個人由原來的狂躁不安,到如今的慢慢安靜下來。
青竹的眼裏,帶著滿滿的期待,熱切的看著青橙,看著她的臉色開始慢慢好轉,突然,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爾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是怎麽回事?楚姑娘?”
青竹急了,上前仔細看著此刻的青橙,見她氣息仍在,鬆了口氣的同時,眼裏陰戾突顯。
“清餘毒需要一個過程,難不成青竹城主希望我下一劑猛藥,讓她一次將餘毒吐出,毒素解除的同時她也變成一具屍體?”
楚雲落的心裏,有很多疑問,但說出來的話,仍然維持著表麵的客氣。
“楚姑娘若是能將橙兒醫好,你便是我們的大恩人了。”
青竹的眼裏,染著一絲淚光點點。
此刻青橙的狀態,紛擾著他所有的心緒。
“恩人什麽的談不上,因為我也有求於你。”楚雲落淡淡的說,“我醫好青橙姑娘,而你,也需要給我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什麽東西?隻要我拿得出來,你拒拿去。”
青竹的眼神,此刻非常真誠。
楚雲落點頭,仍是那一招,指尖玄氣輕彈,對準青竹的額頭,便想要印上去。
隻有通過她的玄氣擊中,真正的星君方可顯現憂。
青竹卻仍然朝後一退:“楚姑娘,你確定你這一擊,不會殺了我?”
額間的印門,可是大穴所在。
“我若真要你的命,也不會跟你繞到現在了。”楚雲落這次不再猶豫,徑直上前,對準他的腦門就是一拍。
沒有等到她想要看到的情形。
青竹並不是星君。
楚雲落大失所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難道她的感應出錯了?
青竹與白小如當中,應該有一個是星君才對。
白小如的修為相對弱了些,所以,楚雲落已經將她排除,將重點都放在了青竹的身上。
而現在看來,青竹也不是星君。
難道白小如才是?
楚雲落撫額,繞了一大圈,她一大清早就趕到城主府來,原來是白忙活了一場。
“怎麽了楚姑娘?你似乎很失望?”
青竹沒有放過她此刻眼裏的眼神,
“我並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一直相當好奇,楚雲落在找什麽人?
“興許是我看錯了吧。”楚雲落淡然一笑,重新坐回青橙的身側,細細替她診了脈,確定餘毒已經在以一種青橙身體可以接受的速度往外排出。
“楚姑娘,橙兒是否還需要你在此看管?”
青竹見她的神色無異常,想必橙兒的情況現在很穩定。
“我再觀察一柱香的時間,如若無異常,青橙姑娘的毒,可以痊愈。”楚雲落說出讓青竹完全放下心來的結論。
“我府上還有事情要處理,我速速就來。”
青竹一副極其感恩的神色,衝楚雲落感激一笑,大步流星的離去。
行至門口,又聽到他在交待,一會兒青橙姑娘若是醒了,要趕緊弄些吃的過來。
與此同時,白小如早就繡好了衣服,在靜候著青竹的到來。
城主府的一切,如今對她而言,就像是夢一場。
手上一直拿著那件長衫,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青竹的溫度,白小如忍不住拿起來貼在臉上,這個動作,似乎就像是青竹正在以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一般。
想到這兒,白小如的臉像火燒一樣,又將衣服給放了下來。
此刻,房門終於被推開來。
白小如知道是青竹回來了,莫名的心裏有一絲恐慌,她趕緊起身,迎向來人。
青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她溫潤如玉。
這樣看著白小如,後者隻能緊緊的低著頭,恨不得將臉埋到衣服裏去。
城主大人的眼神,好灼熱啊。
看得她小心肝兒一顫一顫的,臉上的溫度,已經快要燒起來了。
“白秀,一直在這兒等著我嗎?”
青竹靠近她,少女獨有的芬芳混合著空氣之中的曖昧,隱隱傳來。
“衣裳我已經補好了,你看看吧,若是不行我再改。”白小如將手中衣裳遞給他,心都快跳出來了,青竹伸手接過,卻順勢握住了白小如纖長的指尖:“你好像很緊張?嗯?”
他的轉音,透著一絲探詢。
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神裏,透著無言的火熱。
白小如瞬間就將手給縮了回來:“沒有,沒有!”
她自然沒有緊張。
現在更多的是,有些怪異。
城主大……似乎有些怪怪的。
說不上來是哪裏,可是她卻能感覺得出來,現在的處境,好微妙。
按常理而言,城主大人是斷然不可能對她說這樣的話來的。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屬於那種美得讓人一見傾心再見分神的那種無敵大美人,這種待遇,應該隻有楚姑娘才遇得上,她頂多就是一朵清新的小茉莉,靜靜的綻放著屬於她的美麗。
她的魅力,不可能能讓城主大人如此突兀的握住她的手。
除非,此人是個色胚。
可是,清雅如青竹,他怎麽可能會是一個色胚呢?
全天下的男人是色胚,青竹也不可能是啊……
那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白小如心緒紊亂,想著這會兒功夫,天居然就黑了下來。
不知不覺之中,她在這城主府上,居然已經待了一天!
“天,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白小如下意識的開口:
“楚姑娘她忙完了嗎?我想與她一道回去。”
“楚姑娘還在忙呢。”青竹的眼裏,掠過一抹猶豫,最終,仍然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你要不再等等?也可以我派人先送你回去。”
“我與她一塊兒來的,自是一塊兒離開的好,我在這兒等她。”白小如眼神堅定的說道。
此刻,心裏已經平靜了許多。
“嗯,那你等吧。”
青竹的聲音,慢慢的變得有些清冷。
白小如感覺到掌風掃來之際,迅速躲開,同時,一臉詫異的看著青竹,眼裏,皆是不可置信:“城主大人,為什麽?”
為什麽青竹要殺她?
那楚姑娘如今又怎麽樣了?
楚姑娘修為極高,若是也被他控製住了的話。
她在這兒,隻有死路一條了。
“你本來可以安然無恙,可你偏要與她一塊兒來城主府,這是你的命。”
青竹的眼裏,劃過一抹深切的哀傷。
眼前的女子,與青橙同歲。
她可以無憂快樂的成長。
而他的青橙,卻隻能過著那種暗無天日讓自己恥辱的生活。
“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白小如一邊應對著他的話,一邊思索著怎麽樣才可以暫時離開這個房間?
青竹似乎有些心急,不願意再等,長臂一伸,白小如的脖子輕鬆的被他給掐住,隨著他掌中玄氣的不斷攀升,白小如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早……早知道……”
白小如深深的喘著氣,接下來的話,硬是說不出來了。
這種直麵死亡的痛楚,讓白小如的胃裏,像排山倒海一般在翻騰,肺裏的空氣似乎都被抽空了,她的意識都開始泛散起來。
“早知道,你就應該好好修煉,而不是現在像笑仔似的被人拎起來。”
楚雲落的聲音,懶洋洋的傳了過來。
青竹頓時一驚,同時也鬆開了白小如,滿臉的驚訝。
白小如急忙連滾帶爬的衝到楚雲落的身側:“你說得對,早知道我是一定要好好修煉的!”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青竹的眼裏,仍然有著無法掩飾的震驚。
“你的陣法,還攔不到我,那片竹林的陣法,早在你第一次領我過去時,我便已經能解開了,隻不過有你在前麵帶路,我就省得自己再出力了。”
楚雲落淡淡的看他一眼:
“做這麽多,你不累嗎?”
青竹一副頹然的模樣:“開始了,便無法回頭。”
白小如一臉焦慮:“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啊,怎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楚雲落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你不必聽懂。”
此刻的青竹麵如死灰:“既然你已經能走出那個陣法,便說明我不是你的對手,那是我用盡所有玄氣布出來的陣法,做為一個金係魔法師,陣法是我的全部,而我畢生所學,也全凝結於竹林的陣法當中。”
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了保護他的妹妹,不讓世人知道他有個中了情毒的妹妹,手上隻怕已經沾染了無數條鮮活的人命。
竹林裏飄來的血腥味,應該是屬於那些用來解決青橙毒發時解決需求的年輕男人的。
他想不到比讓這些人死去更好的辦法來守住這個秘密。
殺了第一個之後,便無法停手。
怪不得坊間有傳言,城主府上待下人有極豐厚的月俸,年輕力壯的家丁得到的就更多,但是有規定入得城主府便不得再與家中人聯係。
拒有如此苛刻的要求,卻仍然有許多人前赴後繼的往城主府裏來。
現在想來,那些年輕力壯的家丁,多半已經死在竹林裏了。
妹妹中了這般古怪刁鑽的毒,他這個當哥哥的,便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一邊隱瞞一邊想辦法去尋名醫前來治理。
“楚姑娘,你下手吧,我隻求你不要將這一切告訴青橙。”
青竹垂下眼簾,滿眼的悔恨。
“我不後悔做這一切。”
此刻,他似乎是在等著接受製裁的犯人。
“哥哥,你在說什麽?”
青橙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楚姑娘,你告訴我,哥哥他做錯了什麽事情嗎?為什麽他要說這些?這一切,是不是與我有關?”
敏感如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我方才一路過來,府上極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她們都在竊竊私語,不知道我是誰,這些下人,與三年前我們剛到鄴城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哥哥,在我病的這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她中了這樣怪異的毒,哥哥一定是想要極力的替她隱瞞這種病情。
那些……那些替她毒發時發泄的年輕男子呢?
她努力回想,似乎每過一段時間,那些固定的年輕男子便會換掉一批。
那些人,去了哪裏呢?
“橙兒,你不該到這兒來的,你趕緊回去。”
青竹見到她的出現,頓時就慌了。
他所做這一切,隻是單純的為了這個唯一的妹妹,僅此而已。
“我不回去,你告訴我怎麽了?”青橙抓著青竹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白小如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道:“城主大人方才想殺我,是以為已經成功的控製住了楚姑娘,不想我回去說三道四,對嗎?”
她的話,如雷貫耳,提醒了青橙。
一個殺字,一句說三道四。
她頓時明白了一切。
“哥哥,你不應該這麽做的。”她喃喃的說道:“我中毒兩年以來,你替我做了這麽多,而我,隻是一味的拖累你,如今,你為了治好我,又想要讓自己手上再添兩條人命?用這麽多血換回來的我,真的還有臉活下去嗎?”
青橙的話,一字一句,像針,紮在了青竹的胸口。
“橙兒,我沒有辦法……我不能看著你死。”
青竹一臉的痛苦,
“我不能讓世人拿怪異的眼光看你,我要護住你的清白。”
“哥哥,你太傻了。”青橙苦澀一笑,“我的事情,卻讓你替我承受這麽多,對不起,哥哥,你一定過得也很累吧。”
她握住青竹的雙手,眼角,湧出淚來,淚眼朦朧間定定的看著青竹,似乎想要好好的將他的模樣給牢牢的記住。
突然轉身,朝桌角狠狠撞去,頓時額際鮮血湧出,無法止住,而她,則倒在那朵似盛開的血花當中,永遠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