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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這禿子,不會暗戀我吧!...)

  白色的粉末, 研磨得極細極細,細得像麵粉,拿兩個指頭對撚, 絲毫沒有顆粒感, 也不知究竟是什麽做成的。反正肯定是好東西,楚王殿下做和尚的時候就靠譜,這回肯定也錯不了。


  公主舀了兩匙放進小銀碗裏,然後加上玫瑰露調和, 看看這質地, 手指頭插進去,仿佛置身溫柔的海洋,好東西果然不一般。


  公主喜滋滋地用刷子蘸取,一層層往臉上塗抹,高級的東西本身不帶任何味道,明明如此強大, 卻又甘當背景,比起珍珠粉淡淡的鹹腥味,她更喜歡這種低調奢華有內涵的東西。


  左一層來右一層, 邊上的奚官十分欣慰, “殿下您塗麵膜的樣子好幸福。”


  幸福嗎?公主整張臉緊緊繃住,隻有嘴唇在動, “如果有人送你價值連城的麵膜粉, 你也會很幸福的。這世上如果有什麽能讓人立刻忘了煩惱, 那肯定是錢啊。”


  不過蕭隨這人真的很細心, 當初在達摩寺的時候就給她搓過飯團, 現在從她這裏打聽到了美容的奧秘,轉天就給她送了一盒上好的麵膜粉, 這種合作夥伴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公主哼著小歌,把調好的漿糊都糊在臉上,這種粉質的份量有點大,沉甸甸墜向下巴,好在公主有辦法,邊敷邊仰起臉,讓它停留在臉頰上,一麵倒看奚官,問她楚王殿下在哪兒。


  奚官掖著手說:“殿下這陣子有點忙,昨晚上一直在軍中議事,天亮才回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下臣給殿下送麵膜粉,我們殿下還沒這麽在意過一個姑娘呢,恭喜殿下,守得雲開見月明啦。”


  遙想當初,公主圍著一床錦被站在楚王殿下臥房裏,楚王殿下已經揚長而去,留下公主氣湧如山,實在有點淒慘。現在終於翻身了,調.教得堂堂戰神花心思準備這種東西,不容易啊不容易。


  公主擺了擺手,“畢竟我這麽美又這麽有恒心的公主,世間難找嘛,他要是再挑三揀四,就活該打一輩子光棍。”臉上的糊已經慢慢凝固,豎起腦袋也不會往下掉了,公主站起身說,“我找他去,讓他看看效果,順便和他道謝。”


  她挽著披帛,嫋嫋婷婷向蕭隨的臥房走去,其實他們離得很近,不過一層樓上分屬東西。


  很奇怪,這種居住情況,居然從來沒人提出過異議,每天很順理成章地各回各的住處,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住得不遠。


  公主輕俏地從廊子這頭走向那頭,經過窗下的時候,蕭隨剛整理好衣袍,從屏風後踱出來。


  聽見她的腳步聲,他抬眼一顧,震驚自然是沒有的,但見她如此領情,已經敷上了他送去的東西,欣喜之餘,心頭也有些緊張。


  公主的粗線條,經常讓她忘了女孩子應該具備的嬌羞,她跳進門檻,大馬金刀一叉腰,“你看!”


  蕭隨望了她一眼,啟唇道:“殿下今日生機勃勃,容光煥發。”


  其實讓一個直男去讚美女人,是件很煎熬的事,公主明白這種痛苦,就像當初嫂子換了新做的華服給哥哥看,問他有什麽不同,哥哥說“你的鼻毛有點長”一樣。男人的思維和女人不在一條線上,楚王殿下能擠出這兩個詞來,已經比哥哥強太多了。


  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臉,麵膜粉表麵漸漸形成堅硬的殼,果然和以前的珍珠粉不一樣。對於楚王殿下的體貼,公主還是很感動的,她攪動著手指,扭了扭身腰,“謝謝你的禮物,本公主很喜歡。這粉涼涼的,敷上去很清爽。”


  蕭隨垂眼道:“殿下不必客氣,昨天晚宴上的事,我覺得很對不起你,讓你見識了無數醜惡的麵目,在你心裏……恐怕蕭家沒有一個好人吧!”


  公主說不會,“我和知虎兄也說起過,蕭家全員惡人也不要緊,反正隻要你是好人就行了。不瞞你說,我本來有些害怕,怕你還了俗,不像之前有清規戒律約束,會貪戀我的美色,饞我的身子――我是說想吃我啦。現在看來還好,你是個端方君子,連知虎兄偶爾也會誇獎誇獎你。”


  蕭隨一笑,能得情敵一句誇獎,倒確實是不容易。


  公主見他慢慢踱到書案前,展開了一封卷軸,湊過去看,是一副行軍布陣圖,圖之大,囊括了大小十二國。


  公主眯著眼睛仔細找,找了半天,在一片黃沙中找到了膳善,指甲蓋大的一小塊,字要是寫得大點兒,頭頂那兩個耳朵就要從邊框裏伸出來了。再看看天歲國,不吹不黑起碼有百十來個膳善那麽大。公主難過地歎了口氣,終於深切明白為什麽那些皇親國戚如此驕傲了,他們吹口氣,膳善怕是都要被黃沙埋了。


  蕭隨將十二國圖重新卷起來,又展開了京畿的布兵圖,公主這才發現京畿周圍駐紮了那麽多的軍隊,密密麻麻,每一處都有標記,看上去像這塊地生出了無數觸須。


  “哪些是你的人馬?”公主小心翼翼問。


  他抬起手指想指點,發現數不過來,便籠統地一劃,“到處都是。”


  公主抬起白慘慘的臉,眨巴著眼睛看他,“到處都是……你的勢力很大嘛。”


  他似乎一直不能習慣她離自己太近,眼神總是在閃躲,公主有點失望,“大師,你這是怕我,還是害羞啊?”


  他說沒有,關於這兩點,是決不能承認的。雖然每次見她,心裏總是莫名懸著,他一個人仔細斟酌了很久,也許是出家的後遺症,在他還是和尚的時候她窮追猛打,以至於他到現在還時不時地擔心,一個惹她不高興,她會奮勇地撲上來……


  可能是他腦補得太厲害,也可能是他想得美吧,現在的公主一心想回家,十八般武藝反倒收起來了。他略略感到沮喪,穿著僧袍的時候不能回應她,現在脫下僧袍,她卻從這場遊戲裏脫身出來了。


  “你……和謝邀……”他略頓了下,“謝小堡主似乎誌在必得,難道你曾經給過他承諾嗎?”


  公主啊了一聲,“本公主這麽有魅力,從來不需要給誰承諾。怎麽了?是不是知虎兄總往王府跑,你不高興了?”


  他笑了笑,“那倒不是,我隻是擔心,萬一你們兩情相悅,過幾日我們大婚,豈不是棒打了鴛鴦嗎。”


  公主忍不住發笑,這人怕是和尚當得太久,當傻了。


  可能是臉部表情太豐富,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啪地一聲,有什麽東西砸下來了……是什麽呢?公主盯著地上的麵具想了好久,最後發現,是她臉上的麵膜脫落了。


  “你送了我什麽?”公主訝然瞪大了眼睛,“是不是送了我石膏粉,你這狗男人!”


  蕭隨被她罵懵了,“這不是石膏粉……”


  “那是什麽嘛!”公主哭著說,蹲下拿手叩擊了一下,“硬得邦邦響,我居然拿它敷了臉,你想害我毀容,得不到就毀掉嗎?”


  公主腦子裏交織出了一部虐戀情深的戲碼,於是越看越覺得這個光頭有黑化的可能。


  蕭隨張口結舌,“貧僧怎麽會……我……這不是石膏粉,是我拿我的玉帶鉤磨成的玉粉啊。”


  公主徹底石化了,玉粉?沒聽說玉能拿來敷臉的啊,這是什麽美容新招式!


  蕭隨則感到無比沮喪,昨晚上去軍中議事,他特意請蕭庭讓找了個打磨玉石的工匠,一點點將他的玉帶鉤磨碎,磨成極細的粉末。


  當時庭讓看著價值連城的寶貝化為烏有,眼淚都下來了,“那是先帝留給你的啊!”


  他的心裏倒很安定,物件本就是供人用的,他的配飾多的是,隻有這組玉帶鉤成色最好,拿來磨成粉,應當功效最佳。


  結果好像好心辦壞事了,公主揉著眼睛,哭哭啼啼說:“玉是不能敷臉的,你是笨蛋嗎?”


  他也有些氣惱了,“不管是名字帶白,還是質地發白的,都能用來敷臉,這話不是殿下說的嗎?珍珠能磨粉,羊脂玉也是配飾,質地發白,為什麽就不能?”


  這下公主居然啞口無言了,對啊,為什麽珍珠可以,羊脂玉就不能?可是事實勝於雄辯,珍珠粉一洗就掉,這玉粉不用洗,能完完整整摳出一張臉來,兩種東西從本質上就有不同好嗎。


  公主氣呼呼地,看著他直喘氣,“漢白玉還能造房子呢,你見過誰拿珍珠造房子嗎?你這個叫做狡辯,枉我這麽相信你,你居然拿玉粉給我敷臉,蒼天啊……快看看我的臉有沒有變形?”


  他心煩意亂捧住她的臉仔細觀察,好在沒有,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鼻子紅了,難道是玉石過敏?

  忙卷起袖子給她擦擦,公主納悶地問:“你幹什麽?”


  他說:“你的鼻子紅了……”


  公主從他手裏奪出了臉,憤然大喊:“我哭了嘛,鼻子當然會紅啊!”說完長發一甩,氣急敗壞回自己的臥房去了。


  越想越難過,簡直遇人不淑,過兩天還要嫁給他,往後豈不是要被他坑死了嗎!看看這小罐子,圓溜溜的,謝邀說得沒錯,像個骨灰壇,這人居心太過不良了!

  綽綽和有魚吃飽喝足回來,發現公主居然正坐在杌子上哭,頓時大吃了一驚,有魚說:“殿下,難道楚王趁我們不在,非禮您了嗎?”


  公主眼神呆滯,“你覺得這種事情能讓我哭嗎?以前不都是我非禮他?”


  綽綽忙去絞了帕子回來替她擦臉,邊擦邊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您說了,我們才好給您分析呀。”


  公主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最後委屈地幹嚎:“這上國是待不下去了,我要回膳善!昨天讓我受了這奇恥大辱,今天又想害我毀容,我還總說蕭隨是好人,看來是我瞎了眼!”


  反正公主的擰勁兒上來,一時半會兒誰也勸不住,其實往好了想,說不定隻是認知偏差呢。


  綽綽極力地安撫她,“楚王殿下要是真想害您,我覺得用不著拐彎抹角,明明有很多辦法,何必大費周章磨一罐子玉粉,難道要在您臉上砌座大雁塔啊?”


  有魚的想法則開始變得複雜,半晌大喝一聲“不”,在綽綽和公主驚訝的目光下,壓著嗓子說:“就算楚王是故意的,我們現在也不能回去,說不定這是一個圈套,就是為了讓您一氣之下逃婚,然後上國就有足夠的理由攻打膳善,搶走我們的礦山和所有飧人,殿下可不能因小失大。”


  公主其實也在權衡該不該回膳善,叫囂著要回去不過是一時氣話,都到了這份上,昨晚應該把那些達官貴人的家眷都得罪了一遍,沒了楚王撐腰,走不出天歲的邊界。


  公主歎了口氣,摸摸自己的臉,心裏充滿悲涼。這花容月貌,居然遭受了如此荼毒,蕭隨真是罪孽深重。


  不過再回頭想想,剛才那麵膜掉得那麽完整,豈不是把她的臉型都拓下來了?事發突然,她走得太急了,應該再去探探底細,起碼問明白這玉粉是從哪兒來的,萬一他也是被人坑了呢。


  於是草草綰了發髻,重新順著廊廡往他的臥房去,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自從回到上京之後,他好像一直都很忙。


  屋子的門倒是開了半扇,秋天的日光已經不似盛夏時候炎熱了,透過滴水下的竹簾,在門前的蓮花磚上灑下斑駁的虎紋。


  公主提著裙子進門,壓聲叫他,屋裏靜悄悄的,人又出去了。她在地心略站了會兒,想起自己也曾經在這臥房裏睡過一晚,那時候真好,光溜溜的和尚任她予取予求,她的青春歲月,還是很有福利的。


  不能細想,想多了口水都要流下來,可惜那時候的沒臉沒皮,沒法沿用到現在。因為彼時仗著有戒律約束,大和尚不敢把她怎麽樣,現在的楚王重新變回戰神,畢竟有殺伐決斷的地位和手段,小小的膳善公主不敢造次了。


  偏頭看看剛才麵膜掉落的地方,東西已經不見了,難道是被侍女收走了嗎?公主不太甘心,負手到處轉了一圈,最後在床榻邊的矮幾上,找到了她剛才掉落的那張臉。


  還別說,拓得真不錯,至少臉的大致輪廓是有了。公主把它帶回去,顛來倒去地打量,忽然玩性大起,打算給這臉上個妝。玉粉應當是上等玉石研磨的,凝結後的色澤很不錯,朝窗舉起來,竟然是半透明的。公主仔細給它敷了一層粉,又上了一層胭脂,隻是眉毛眼睛和嘴巴都空著,她想了想,拿桃花紙把那些洞都填滿,然後畫上了和自己一樣的眉毛和眼睛。


  有魚叼著手指問她:“睜眼不好嗎?為什麽要閉著,又不是關二爺。”


  公主說你不懂,“美人閉眼才令人遐想。”當然還是對自己的畫工不太自信,相比寥寥幾筆的睫毛,眼珠子難畫多了。


  至於嘴,得畫個美美的櫻桃口。公主蘸了口脂,小心翼翼點上,終於全部完成了,拿在手裏細細端詳。雖然綽綽和有魚表示很可怕,比在水流鎮上畫紙人還可怕,但公主覺得很不錯,並且興高采烈找了個支架,把這張特別的美人臉,支在了蕭隨床邊的小幾上。


  奚官的辦事效率很高,整個楚王府像一架運轉有序的機器,精準地執行著主人的命令。公主有時候無趣,趴在欄杆上向下看,院中那些內侍和侍女整齊列著隊穿過庭院,這王府的所有人都很忙,唯獨她,閑來無事,等著當新娘。


  又一隊侍女昂首挺胸,搬著托盤從院門上進來,每一個托盤都拿紅布蒙著,奚官在邊上指引,不經意抬頭看見公主,便遙遙一拱手,“殿下,下臣正要來拜見殿下。”


  公主哦了聲,站在廊下等待,奚官領著那些侍女上來,含笑道:“殿下的喜服送來了,是楚王殿下命上京最好的匠人班底,日夜趕工做出來的。要是換了平時,這套喜服得花兩個月時間,可咱們王爺是什麽人呢,那些匠人知道是給戰神大婚預備的,才七天而已,就做成了。”


  一群人簇擁著暈頭轉向的公主進門,不等她發話,上來替她脫下了身上的半臂。


  左一繞右一繞,披上了大綬和小綬,腰上還有繁複的玉佩組。等打扮停當後把公主推到鏡前看,鏡子裏照出一個盛裝的佳人,腦袋上插著巨大的金釵,看上去像一架掛滿了綠色綢緞的燈樹。


  “你們上國的審美不行嘛。”公主搖了搖頭,“大紅大綠,不如我們膳善素淨。不過奚官這陣子忙壞了,等我去楚王殿下麵前給你邀功,他會重重賞你的。”


  公主說話不帶拐彎,這樣熱情奔放的西域公主,反倒比上國那些不敞亮的貴女更好相處。


  奚官笑著揖手,“殿下客氣了,這是下臣的份內。下臣八年前進王府當值,不瞞殿下說,一直擔心王爺會打光棍,沒想到老天不遠萬裏送了殿下到王爺身邊,這是我們全府上下的福氣。殿下和王爺打了這麽久的交道,應該知道我們王爺是實幹派,話不願意放在嘴上說……殿下,今日那罐子粉,王爺臨出門的時候告訴下臣,是碾碎了先帝賞賜的一套玉帶鉤做成的。”奚官說著,訕訕咧了下嘴,“拿玉碾碎了給人做麵膜,確實……那個什麽。下臣要是早知道,絕不會讚同他這麽做的……”


  可是公主卻沒來由地一陣感動,看向妝台前的小罐子,喃喃說:“這禿子不聲不響的,不會暗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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