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源(三)
“我在進入此地瞬間,神魂內便填來奇異道文,也並無具體之說明,更多是模糊的虛念。直至落地,這番念頭化作錦衣,環伺周身。”
濁海一副冥思狀,語氣同樣疑惑。
“最先見到村口那老人,我心中不由地升起悲鳴之情,好似他是至親好友,卻慘死此地。
初來我還能克製這番情緒,待入村內就愈發強烈,甚至識海泛起一股純粹意識,即幫他們度過難關。”
他隨即指了指被虛煌子踢開,已然斷氣的人:“特別是此人被殺瞬間,我覺得就像是自己被剜走一塊肉,特別是那玄妙念頭的氣場損失,也就是這道服被削弱。”
濁海撩起他的衣襟,布滿紋理的長袍一角,就像是褪色一般暗淡不少,讓人信服。
虛煌子不耐煩道:“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們自然也不是懵懂小兒,破解之道在何處。”
雖然其看似爆烈,捉著村民的手卻不由地鬆了鬆,看來心中已然有些猜測。
“你們有無發現,那恐怖迷霧被隔絕在村外,我們進到此地再無憂擾。可既然是巫地考驗,此地能堅持多久?又緣何引發這般變化?
而我身披文袍,既然獨特,或許便是考驗給予的提示,護佑這村莊以及村民。”
濁海這番言論,頓時引得眾人私語,或低頭沉思。
從其言行來看,確實有理有據。關鍵是麵對虛煌子的暴躁行為,以他們的角度來看,若沒有這古怪的念頭,濁海不會主動阻攔,無任何利益可言,而身為異類關注度頗高,更該謹言慎行。
可若是盡信,就顯得愚昧了。
須知這些言語空口無憑,那所謂念頭、道服不過是其一家之言,而他的感受也可能是一種誤導,或許是另外的因素影響,例如周圍人群的怨念、畏懼,甚至是感情。若錯判了形勢,將極其致命。
再進一步,這看似無錯的言論。誰知濁海有無隱瞞,或許是他另有任務,而引導眾人護佑不過是手段。從另外兩人剛才的臉色變化即可看出,必定有所玄機,為何隻有他一人敢言?
雖然濁海看似忠厚,可幽族那漆黑麵目,可看不出他們的真心。
“知曉你們仍有疑惑,可我句句屬實,這考驗不同尋常,這村莊守護的預兆必定不像表麵那麽簡單,還得眾人同心協力方可。”濁海真誠無比,倒讓一些人有所鬆動。
雖然明白他首先是顧慮這群人胡作非為,把自身連累。可之前迷霧中的詭異卻曆曆在目,可謂前車之鑒,若真失去這村莊,恐怕會再次陷入危機。
就在此刻,邢袁猶豫刹那,還是站了出來,頓時周圍聲音弱了下來。
“濁海道友所言非虛,那念頭化作道服,也是我遭遇的情形。之前我還頗有疑惑,如今聽他如此敘說,也明白那股強烈衝動為何。
若我所料不差,我的能力便是識別和攻擊那些怪異之物。便如魚精那般,出手乃心中直念。
而入村之後,心中便再無這番危機,也說明村民並無異常。”
這從反麵印證的無害,倒佐證了濁海的言論,若他兩沒什麽失去道法還能使用的秘術傳音,那恐怕護佑村莊便是所謂的指示。
最後目光所及,便是月殿靈珂。
說來奇特,修習月塵訣的女子,自然而然地有種出塵脫俗的仙女滋味,很容易辨識。
縱然場間數女,她的風采也頗為出眾。
遲疑一番,靈珂終於開口:“神魂念頭確實如此,但我與另外兩位頗有不同,我還未察覺自身的任務,也沒有他們的心血來潮,故而不敢胡亂斷言。”
此話一出,頓時寂靜,甚至濁海與邢袁也有點疑慮。
她是不知,還是所背負使命與眾人不一致,故而不敢說出。畢竟那念頭所化有兩人證實,她最後道出顯得無關緊要了。
知曉引得眾人不滿,靈珂隨機補充:“我雖然不曉得自身能力,但村民之死也略微有些心慌,說明此舉確實不妥。
另有一點,我略通陣法,這等考驗像是上古傳下的一類特異法陣,即怨陣!”
前麵還有幾分不確定,最終卻已是九分把握。
在場有陣法高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來可信度極高。
“怨陣乃是念陣的一種,據傳乃上古昆山一脈所傳,後卷入幽冥之地,三位金仙隕落,化為赤血川河,至今仍是極西一處凶地,無人可探。”
當說起此事,縱然不知曉陣法的修者,也回想起來。
實在是太慘烈了,這昆山本是一處修行聖地,據說有教無類氣運蒸騰。結果遭遇災劫,萬載基業一夜覆滅,鼎鼎大名的金仙屍骨無存。
他們道隕後因為神識殘留太過強大,更有護派大陣的至寶吸納,最終與幽冥相連,聚集為無上凶地。
“怨陣乃執念所留,破陣之法在於解除執念。其特性便是會有念頭影響入陣者的神魂,給予所謂的‘指引‘。
若道行不夠,隻能循規蹈矩解除執念。道行高超,自然可以輕易看出漏洞,或是強力破除。”
畢竟所謂陣法,也是勾引天地大道的用法。天地自然無強弱,可源頭起因還是有強弱之分的。
例如削弱道法,他們這些通幽、真我境毫無反抗之力,可若是仙人來此,甚至地仙天仙,怎麽可能完全隔絕道法。
若確定困擾的環境,倒是少了幾分慌亂。
怨陣急需的是找尋執念,破解執念,這樣看來,護佑村莊或許是關鍵一點,起碼指定之人皆有感應,不是壞事。
虛煌子也鬆開了手,放開那無辜村民,他的目的已然達到,逼得三位獨特之人都出麵澄清,自然不會真的做那愚蠢之人。
其行為看似暴烈,效果卻極好,本來還有所保留的三人,形勢所逼給出解釋。此時來看,必定是他從細節處發現端倪,才突然發難,此人不可小覷。
本以為衝突已然平息,沒想到虛煌子又轉向荒,玩味地說道:“濁海出頭是他分內之事,你又是為何呢?月殿司非——白造!”
這話有些不懷好意了,本來被靈珂吸引走的注意,再次回到荒這裏。沒錯,他現在代表的可是月殿九司非之一,聲名在外。
且不知不覺中,才發現另一名月殿弟子在向他靠攏,靈珂卻始終無動於衷。
看來兩位月殿弟子同樣認出了這位鼎鼎大名的師兄,珂區別在於,靈珂知曉了他實力大損,已然名不副實,而另一位消息就沒這麽靈通,還奢望著他能庇護同門。
“嗬,你以為這般莽撞行事沒有後果?好好看看周圍!”
這一看,卻發現周圍村民已然逃盡,古舊的老井、破落的小車,一副衰敗之感,缺乏了人氣。
虛煌子剛要說故弄玄虛,卻猛地發現,那井口石磚顯得有些突兀,本來整齊的圍磚丟失了部分,極不協調,可之前看去還好的很。
再一眨眼,竟然又消失了一些,就好似有什麽法則,像是一塊橡皮差,在抹去這個世界存在的痕跡。
“那裏明明有一輛木車……”
話未說完,寂靜中傳來嘩嘩地流水聲,本來完整的木桶竟然隻剩一半,而這個過程毫無聲息。
若是這消除抹在他們這些修者身上又如何?頓時場上眾人心中一緊。
“快走!去尋那些村民。”邢袁率先出聲,朝更深處走去。
虛煌子看了荒一眼,同樣急速離開。
雖然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可其行為卻流露了不少信息。看來這位道友之前認識白造,或許還有些什麽恩怨。
道號虛煌,在少陽似乎沒聽過對方大名,要知道他為了完成老金烏的交代,可是尋遍少陽真我,或許真是個異類。
至於兩位月殿弟子,他顧不來,此地凶險,能否自保都是問題,各安天命了。
當然,若能聯合,也有好處,特別是那靈珂,身為怨陣關鍵人物,至今還沒有透露其能力,不管是隱瞞還是真如她所說時機未到,都是香餑餑一個,從周圍眾人對她不滿卻時刻盯著其一舉一動就能觀察得出。
兩人插肩而過,靈珂終於對這位師兄低聲一語:“小心村落詭異,這怨陣不簡單!”,隨後便匆匆而行。
至於另一位月殿弟子,似乎也看出一些不妥,沒有貼的太近,倒是省市。
望著身後無聲無息間消失的世界,一股莫名寒意心中泛起。
這次可不隻是巫地考驗那麽簡單了,以他對劫運的敏銳感知,似乎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混入進來。當時巫地上方的陰城蓋壓依然曆曆在目,若真是那些鬼東西,再結合怨陣,後果不堪設想。
其他人雖然沒有他這般對劫難敏感,卻也察覺到了異常,那邢袁絕對是知曉些什麽的,作為巫地開啟者,或許另有圖謀,須得提防。
殘破村莊,古井已然徹底消失,房屋卻依舊。
一行人朝村內行去,卻沒有注意到,那隊尾最後一人,行走略顯顛簸。
風一吹,身子稍微挪動,竟然隻剩薄薄一層。
臉上本來警惕的神色,卻反差地浮起陰冷微笑,默默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