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婚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劃過天際,大地回暖,勤勞的部族族民就開始工作,迎接羿的大婚。
娥被幾名女祭司領走,打扮試穿新的婚裝。
被撕爛的圍腰隻能勉強遮體,這自然瞞不過婢女和祭祀,不過大家隻是會心一笑,看來娥的魅力太大,連射日英雄都猴急的不行。
在古老的大荒,自然沒有那麽繁瑣的禮儀,男女在結婚前有實更是常事。事實上所謂大婚,不過是羿等高貴之人,宴請諸部,再進行簡單的祭祖,昭告天下。
歡慶的眾人,自然沒注意到新娘在微笑下的低落,以及隱隱的擔憂。
想要拜見的諸部代表,都安排熙部祭祀長代為接見,故而整個木屋隻有荒一人在清晨下踱步。
道入化氣隻差一步,荒有所感應,隻要進入化氣,金蟬功法會再向他披露一些。
可就這一步,他便和羿一樣,再無前進的可能。
抬頭四顧,說是木屋,羿的別院其實磅礴大氣。可略顯緊致的建築讓身在中央的他喘不過氣。
昨日血肉彌漫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草地是剛翻新挖的,還遺留著些許血跡。屋外的歡慶氣氛越發濃烈,許多熙部漢子都開始演奏他們古樸的樂器,荒涼而豪邁。
大荒就是這麽容易遺忘,即使滅族的災難剛剛過去,所有族民都願意以新的心態來迎接未來。
一隻孤雁飛過,院外的歡慶,與院內獨自的寂寥,在這小小方圓內形成鮮明對比。
逃跑,避世,自殺,不存在的。
一位大羅金仙的威能,任憑怎麽掙紮,都會按照他的意誌來前行。荒還能有自我,是因為他識時務。
可看著前路滅絕,依然不由自主地走下去,這對他的摧殘是巨大的。荒寧願幹脆一點,死就死了。
於是,他再次踏上高樓。
屋內靜靜地,隻剩一盤發光的棋局,即將化氣的他,甚至連棋盤都不能目視。或許金烏王不能再收他入局,可眼睛血流不止,這樣的自殘方法也無濟於事。
他隻是靜靜盤坐於此。
然而無人搭理,顯然金烏王不認為他有資格做棋手。確實,金蟬子有一百種手段能讓他乖乖就範,他卻隻能接受。
甚至百般拚搏,妄圖逆天改命,不過是命丹的又一種催化?是金蟬子算計的一種?
這不是無端妄測,而是他接受金蟬魔典後對這門功法的領悟。所謂盜命之禪,命數恒定,如何可改,不過在一個爭字。
劫難不是生來就有的,都有軌跡可尋,所謂量變引發質變。修仙者步步逆行,占據天地多數資源,故而劫難重重。若是普通人自然隻有生老病死,而不會有什麽雷劫魔臨。
當然,沒有人能料到未來如何。或許蒸蒸日上的國運忽然就因一些小事衰弱下去,或許赫赫有名的英雄突然身死道滅,在必然的命數中夾雜著無數偶然的因素,故而未來才顯得如此不可揣摩。
這也是金蟬子、金烏王這些金仙亦遭劫難,步步淪落至瀕死邊緣的原因,豈是一個劫難造成的。
思慮片刻,荒感到念頭通達,額上金蟬幽光微閃,竟然愈發詭異而晦澀。雖然半步道源未有長進,可他感覺道行大增,對金蟬秘技更是掌控嫻熟,仿佛接觸了許久一般。
就在此刻,對麵浮現一尊光團,若大日普照,萬物回春:“你來可有何事?”
荒沒有說什麽結成複仇同盟,或暗中求助,隻是低頭請求:“今日是我與娥的大婚之日,之前見前輩棋盤中有一隻玉兔倚桂,想必它誤入此處,希望您能賜下,解內子憂思。”
等待片刻,不見回音,荒再一抬頭,整個人竟然已經在房間外,而一隻雪白玉兔正憨臥在前,沒有什麽特殊反應,隻是依舊昏迷著。
他上前抱起這隻傻兔子,毛皮柔順的不像樣子,讓人愛不釋手。不說它樣貌親昵,光是這如玉的皮膚,就惹人喜愛,怪不得娥與它形影不離。
行走幾步,荒親自前往娥梳妝之地,將玉兔還給她。
此時婚慶可沒有什麽男女雙方不能見麵,也無紅蓋頭之類,隻是娥的新衣是由貂皮裁製,又染了喜慶之色,在女子必須遮擋的部位吊掛而成。
和荒所知的比基尼也不遑多讓,隻是看起來更狂野了一些。
“玉兒,玉兒!”
急切而充滿擔憂的叫喚,娥衝來接過玉兔,待看到兔子無恙,才放下心來,不過依舊傷心地望著荒。
“玉兔頑皮,誤入一位前輩的陣法,此時不過昏迷,過段時間就會蘇醒,娥不必擔心。”
聽得此話,娥破涕而笑,高興地依偎在荒的懷中,輕聲嘟囔道:“謝夫君關心。”
周圍眾女見羿竟然在百忙之中為娥尋來玉兔,內心之中都略微有些醋意,簡單來說,這男人長的又帥,實力又強,還疼愛自己女人,簡直完美。
當然,她們也自知配不上射日英雄,自然不敢多言。即使這兩位你儂我儂地在眾人麵前調情,她們也隻能忍著。
虧得一位膽大的女子,略帶調笑道:“新娘子,快來梳妝打扮吧,可別讓我們的大英雄久等。等晚上回到宅院,任你們兩人如何傾述,也沒外人遮著攔著。”
此話一出,眾女都掩嘴偷笑,惹得娥滿臉嬌羞,調皮的火紅爬上白玉似的脖頸,光彩迷人。
輕輕拍打了愛郎胸脯,娥才不情願地掙脫,回到梳妝台。
眾女慌忙圍了上去,為新娘子打扮,順便隔斷這兩位新人視線,免得再起波瀾。
“英雄羿,您有什麽私密話,等晚上再和娥細說,怎麽說都沒關係。”幾個年齡偏小的姑娘調笑道。
於是乎,荒張了張嘴,卻始終再沒有話說出口,轉身離開了。
殘酷的命運,知曉如何,不知又如何,還不如當個傻子。
事實上娥失去仙丹飛升的契機,便一心撲在如何當一個部落女主人。在與眾女言談間,更是妙語連珠,引得這幾位地位尊貴的女子都翩然失笑。
傳言這位月仙子性情高潔,遺世獨立。這一番接觸下來,倒是平易敬人,等成為羿的女人後,想必也不會為難大家,不由自主地就想與之親近。
當然,有些狐媚子暗藏心機,娥更是洞若觀火。見到羿時簡直兩眼冒光,無非是想順著她這位女主人的竹竿,爬到那位英雄的床上。這些心懷不軌之人她心中有數,眼前敷衍談笑,等事後可定要防著些。
一般女子確實沒有資本與她競爭,不過男人喜新厭舊,即使射日英雄也不例外。須得讓這位夫君對她百依百順,必得留下深刻印象,看來晚上得用些手段。
這群女子口中姐妹相稱,一片歡樂榮榮,暗地裏卻都藏著掖著,有些私心哩。
荒回去後也沐浴更衣,換上新婚裝袍。男子的獸皮就顯得粗獷野性許多,上麵有祭祀們銘刻的太陽圖案,象征著英雄的地位。
接待外部的首領,與各族勇士把酒言歡,宣揚熙部的理念與實力,講述射日與除妖的往事,更是把之前院中伏詭的過程添油加醋的講了出來,卻是他曾經那一世熟悉的羿。
短短一日間,從前未見過羿的諸人,都領略了這位英雄的豪氣,他的名聲更加深入人心。即使失去射日弓在木屋的威懾,所有人愈加敬重。
連小孩子都能道出這些傳說故事的一二,此時此刻,即使荒說他不是熙部的守護神,眾人也隻會認為他是開玩笑。
銘刻於金蟬上的紋路細線,幾乎合為一體,那象征命運的軌跡已然無所差別,雖然僅僅是一小段,其中的傳奇和坎坷卻不足與外人道。
可惜,下一條路的起點,隻剩黑幽幽的線頭,身前無路。
忙碌竟然一時衝刷了恐懼,荒任何事都親曆親為,體驗了這平凡而熱鬧的一天。
一眨眼,已是月上梢頭,寒冷彌漫在空氣中,取代了白日的喧囂。
荒站於月下,也感微冷。他明白,這不僅僅是天時之變,更是閻羅索命的生之終結。
他抬頭望了望清冷而高遠的月亮,呼吸著甘甜而潔淨的空氣,一時竟心生無限向往。
夫生天地間,光陰過客,歲月囚籠。
長江送流水,代代人相似。若能月下飛仙,舍去這一生煩惱,從天際注視蒼茫大地,心中自然廣闊,更遑論長生不老,無憂無災。
隻是大道險阻,莫說他即將命途斷絕,即使金烏王這樣的上古大能,或也在今夜化作灰灰。千百年後,再有後輩談起,誰能知當年月光圓。
“夫君,該寬衣入眠了!”一聲嬌羞而又青澀的呼喊從屋內傳來。
明月下,那傳唱了千百年的月仙子,果然美的驚人。皎潔搭配鮮紅,清冷中夾雜一抹嫵媚,此女隻應天上有,現在隻歸他一人所有了。
“讓嬌妻久等。”
荒邁著大步走回屋內,似調笑,似悵然,此中還帶著一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