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金釵早逝
鄭大夫摸了摸李文秋的額頭,高熱難擋,伸手在李文秋的鼻間試了試,呼出的熱氣燙手,看來情況很糟糕,很是讓鄭大夫棘手。
“李老爺子,你們家文秋的情況很不樂觀,這次的落水加重了她的病情,我現在是束手無策了,不知道她能熬多久,你們……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鄭大夫說完便歎氣轉身看向了遠處的水麵。
“鄭……鄭大夫,我孫女就真的就沒救了嗎?她還這麽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啊!”鄭大夫的話猶如生死判官對人的宣判,壓垮了李家人多日來的信心,李老爺子頹廢的跪在了竹筏上。
“文秋,文秋,啊……。”李文氏嚇的暈了過去,鄭大夫趕忙上前掐了李文氏幾下,暈過去的李文氏醒來,看著躺在船上的女兒和丈夫,“文秋啊!娘對不起你,你隻是睡著了對不對,明天就能起來了對不對?娘還要等著給你做好吃的呢!”李文氏靠著同樣淚流滿麵的李文冬的肩上,母子兩抱頭痛哭。
李揚德本來手就受了傷,聽到女兒的情況,隻能捏緊拳頭不住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剛剛包紮好的雙手又鮮血直流,“文秋,都怪爹,都是爹的錯,爹為什麽沒有早點去救你,為什麽沒有照顧好你,你那麽乖巧,要死也是我該死啊!”
從不落淚堅強的漢子在這一刻也嚎啕大哭起來,鄭大夫看李揚德的手又出血了,歎氣道“揚德,你小心你的手啊!你要快點養好傷,還有兩個逃跑的歹徒等著你們去收拾呢!是吧?你不想再看到親人被害了吧?”鄭大夫的發問止住了李揚德的自殘行為,鄭大夫抓住他的手又開始了二次包紮。
“是啊!揚德你還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顧呢!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仇人呢!”李大刀接著勸說。
“對,我還要幫文秋報仇呢!我一定要養好傷,親手結果了他們。”李揚德發誓道。
看李揚德沒有再自怨自艾,其他人都放心了些,戰鬥的勝利並沒有帶給眾人喜悅,敵我雙方都損失慘重,都在擔心著李文秋的情況,等著時間的宣判。
這個夜晚就這樣從激烈、悲傷到平靜中度過,也許老天爺也可憐這些受苦老百姓,連日下了二、三十天的雨漸漸停了下來,天亮了,睜開眼的眾人看見水麵再沒有雨水滴落造成的漣漪,沒有再一次睜眼濕漉漉的迎接早晨,都有些不可置信,以為是在做夢。
“啊……太好了,老天有眼啊!終於不下雨了,不下雨了,是不是水慢慢就要退了,嗬嗬嗬……。”也不知道是水上誰嚎了這麽一嗓子,驚醒了所有迷糊的人,都紛紛抬頭望天。
“太好了,太好了,雨終於停了,爺爺,你們快看。”李成剛推醒了閉眼的李老爺子,李老爺子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水麵和天空,確實是雨停了,“是啊!雨是停下了,我去……我去看看文秋咋樣了?”
李老爺顫顫巍巍的起身爬上了船,走到李文秋的身邊,試探的將顫抖的手伸到了李文秋的鼻子下方,試了一次,不對,又試著探了一次,“鄭大夫,鄭大夫,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我感覺的不對,文秋……文秋怎麽沒出氣了啊?是不是睡著了啊?”
李老爺子用力的搖了搖一旁,整夜一直守在李文秋身邊的鄭大夫的肩膀,鄭大夫被李老爺子搖的身子一偏,鄭大夫提神坐好身子,趕緊伸手到李文秋的鼻子下試了試,檢查了李文秋的眼睛及身體情況,有些欲言又止,抬手放到李老爺子的肩膀上,歎氣道“庭遠,你要挺住,文秋她……她去了,你節哀,哎!”
“不會的,文秋,文秋隻是睡著了吧!”李文氏伸手抱住李文秋已經冰冷的身體,使勁搖了搖,見李文秋還是沒有清醒,埋首李文秋的胸前嚎啕大哭起來,李文氏的哭聲驚動了其他所有人。
“鄭大夫,文秋……文秋真的走了嗎?沒騙我們嗎?沒騙我們吧?”李揚德抓住鄭大夫的雙手仔細觀察著鄭大夫的神色,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希望,鄭大夫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轉頭不忍再看一個父親,在末路邊緣最後的祈求神態。
“文秋,我那可憐的侄女額!伯母……伯母還沒來得及給你添妝呢!”李孫氏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兒子嚎哭起來。
蘭嬸子抱著石頭和杏兒,江老爺子的兒媳婦孫梨花抱著李魚兒,李肥的妻子孫香蘭抱著八歲的兒子李敢,李壯的妻子文枝兒包著九歲的女兒李桃兒,文山抱著文水,李家人的人見此父母痛失愛女的場景,都默默的流下了眼淚,幾個男的雖然沒有抱頭疼哭,但是都麵色沉重、濕潤的雙眼緊盯著,躺在李文氏懷裏看似安詳入睡的李文秋。
李大刀的妻子孫三娘和紅奶奶隻能默默守在李文氏的一旁,防止她想不開,有什麽過激的行為,老一輩的人經曆生離死別多些,已經適應了這樣的場合,沒有年輕人那麽看不淡生死。
一直躺在竹筏上因為生病沉睡的李邱氏,也被這震天的哭聲吵醒過來,看著陷入悲傷情緒、淚流滿麵的眾人,特別是一直以來堅強的李老爺子也麵帶悲傷、紅著眼眶,仿佛老了幾歲的樣子,李邱氏被這情形嚇著了,想起身但是身體不允許,隻能低低的朝李老爺子喊道“咳咳咳,老頭子,老頭子,你們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啊?你告訴我啊!急死我了,咳咳咳……。”
李邱氏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音提醒了李老爺子竹筏上還有一個躺著的病人,慢慢的爬到李邱氏的身邊,握著老伴的雙手,不忍說道“哎!那我,那我先說好,你要挺住啊!我們那大孫女……文秋去了,你可一定要堅強啊!家裏老小還要你管家呢!我們還要等揚清回來呢!”
“你……你說,文秋去了是什麽意思,咳咳咳……,她去哪裏了?”
“文秋去了就是她……她去世了,去了沒有痛苦的地方,你,明白了嗎?”李老爺子握緊李邱氏的手低下了腦袋。
“什麽?為什麽是這樣?文秋前段時間不是好好的嗎?雖然跟我一樣病了,我都能熬過來,她就怎麽不行呢?”李邱氏用力抓疼了李老爺子的手。
李老爺子拍了拍李邱氏的手安撫李邱氏有些激動的情緒,“你,你冷靜點,你都是個病人呢!你可不要再讓大家擔心了,現在文秋走了,你要好好養好身體,昨晚上我們遭人襲擊了,文秋被抓走落水後加重了病情,鄭大夫看了也沒辦法,今天天亮就走了。”李老爺子抬手用袖子擦去李邱氏的奪眶而出的眼淚。
李邱氏哽咽不止,“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文秋,文秋……。”李邱氏話沒說完又暈過去了,本來身體就病著這一激動就暈了過去。
李老爺子看著暈過去的李邱氏,焦急朝鄭大夫喊道“鄭大夫,鄭大夫你快,你快來看看我老伴,她暈過去。”
鄭大夫聞言,趕忙上了竹筏開始檢查李邱氏的情況,片刻後對李老爺子回道“沒事,病人隻是情緒激動暈過去了,這樣也好,免得醒著的時候受到驚擾,不利於病情的恢複。”
“謝謝,謝謝鄭大夫,要不是你在這裏,我們這些人病的病、傷的傷,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庭遠,你不用說這些,這是我們大家的緣分,我孤家寡人一個,先是被你們李家村的人救了一命,我照看你們是應該的,眼下我看這天已經不下雨了,河水遲早會退下去,這是個好現象,雖然大家都很傷心,但是文秋的屍體是不能舊放在船上的,還是要早早安葬了她較好!”
“謝謝鄭大夫,我想讓文秋在船上再留一天,讓他們母女再多待一會兒,等明天早上我們就送行,現在這個情況,隻能水葬了。”李老爺子看著抱著李文秋哭泣的李文氏歎氣。
水麵上的其他人被李家村人的哭聲吵著了,也隻是隨眼看了看,這不是從前了,誰家死人大家都會上門吊唁一兩句,現在對於見慣了生離死別,基本都送走過身邊的親人,甚至見過更殘忍的事情的人來說,已經引不起什麽波動的情緒了,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麻木的漂在這水上,人的死亡甚至比不上早上雨停的激動。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李家村人從早上到了夜晚,已經認清了現實,偷偷的吃了些幹糧,商量好明天早上進行文秋葬禮的事情。
李揚德夫婦和李文冬一直守在李文秋的身邊,沒有哭泣沒有叫喊,隻是靜靜的看著李文秋的睡顏,祈求時間走慢些,能多看看李文秋的樣子。
時間流逝終究是人力不可阻擋的,天亮了,離別的時候到了,李文氏仔細的用布巾擦幹淨女兒的臉,梳理好女兒的頭發,整理好女兒的衣服,留念的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李揚德抬手留戀的摸了摸女兒看起來還是很生動的嬌嫩小臉,輕輕的抱了抱李文秋。
李文冬上前拉了拉妹妹的小手,不眨眼的看著妹妹的臉,希望妹妹能醒過來。
李家人分別在心裏默默給李文秋道了別,李老爺子最後看了一眼李文秋,抬眼望向周圍的人,“好了,我們送文秋走吧!趁現在早,文秋也能少花些力氣在路上,免得天黑了,路不好走!”
李揚德親自抱起女兒來到船頭,先是將李文秋的腳放入了水裏,李文氏忍不住了,上前跪在船頭,“嗚嗚嗚……”哭倒在船上。
李文氏就像打開了眼淚的開關,此起彼伏的哭聲響徹了整個水麵,水漫過了李文秋的腰,這水就像吞噬李文秋的餓鬼又像迎接李文秋的母親,慢慢的沒過了李文秋的頭頂,最後隻剩下一點漣漪,直至沒有一點動靜,恢複了以前水麵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