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似曾相識(下)
這邊兩人在吵嘴,那邊羅妙妙在紅著臉答道:「我們姐妹同心,姐姐要住這裡,又花了錢買了地皮,這……我做妹妹的,自然也要住進來了。【】公子,真是對不住,我們盡量不吵到你就是了。」
「但願如此!」病青年冷聲說完,招呼小飛兒過來,兩人一起憤憤地走開。
夜色初垂,聶鳳叫工匠們先收工回鎮,明天再過來繼續工作。晚上,姐妹倆也不回市集,就在那未搭建成的房屋裡面,鋪地蓋氈,宿起夜頭。她們早就備好日常必用品。
羅妙妙到底持重一些,擔心地道:「鳳姐姐,你今天說話實在使他難堪,試想一個年輕氣盛又身患重病的人,我們實在不應該那樣對他,再說將他惹惱了,『九葉靈仙草』不但拿不到,也法逼他給我們辦事了。」
「他那個病懨懨的樣子,料也沒多大本事,他會拿我們怎麼樣?萬一威脅不成,只要我們知道仙草在哪裡,到開花那時候大不了偷它回去也就是了。」
「鳳姐姐,偷東西總是不對的。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有『九葉靈仙草』,我們白忙了呢?」羅妙妙憂心忡忡,蹙眉說道。
「也許人家不止擁有一棵呢?我們得試一試呀!」聶鳳的性格永遠這樣樂觀向上,因之她的煩惱比羅妙妙少的多。
「唉,也不知他得的是哪號子病,樣子病得不輕。」羅妙妙忽地感到心裡很愁悵,輕輕嘆氣道,「一個年輕人,身罹重病行動不便,性格難免孤僻,但是心裡的苦楚誰能明白呢?」
「咦,羅妹妹,你是在擔心他啦?」
「噢,不是,不是的。鳳姐,咱們睡吧。」羅妙妙臉紅紅地閉上眼睛。她睡得著么?她的思緒又一次飄遠……
羅妙妙躺在厚厚的氈子上,身上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她覺得很暖和,眼角眉梢也有了睡意,可是她睡不著。
腦海里,爹娘的影子浮現,彷彿很遠彷彿很近,那麼慈祥地望著她;爹爹還會給她講故事,講那個天下第一奇人孫逸飛元帥的故事。一家人聚著講著,一邊笑著。然而笑聲越來越淡、越來越遠,爹娘的身影也越糊,到後來終至不見了。
羅妙妙一驚,想張口呼喚親人,可是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良久才終於嘆口氣,神志復明起來,眼前是現實的。
風從未曾建好的房屋外刮進來,山谷外傳來野獸的低吼,近處蟲鳴啾啾。那「九葉靈仙草」此時會在哪個角落吸取月華?那個病青年,他的性格是剛毅堅韌的,如果不是奇人孫逸飛,從前不知是做什麼的?小飛兒一箭射死花豹的手法,他一定也會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唉!」她暗自吁嘆,想道:「論如何,一個病人,就是一個病人,只讓人感到惋惜和憐憫,論他以前是做什麼的,都已不再重要,哪怕是天下聞名力挽狂瀾的孫逸飛,如今也不過一個普通人而已,豈不叫人惋惜?」
但是,羅妙妙的心情為什麼還會落寞和愁悵?
「大家都說我是美人,」她又想道,「其實,我也是令人惋惜的,我的生身父母是誰?我害死了養我一生的爹娘是的,是我的這張臉害死了他們!也因我這張臉,走在外面,處處受著那些臭男人庸俗的眼光,那是多麼地使人厭惡!」
身旁的聶鳳早已沉沉入睡,羅妙妙真羨慕她,憂慮天真爽性。「鳳姐天生這樣子,我是學不來的。咳,睡吧。」天將亮的時候,她終於迷糊睡去。
羅妙妙一覺醒來的時候,冬日的太陽已經爬起老高了。
聶鳳在不遠處採摘山花,見她醒過來,笑道:「妹妹,你昨晚沒睡好吧?一定又在想心事了!」
羅妙妙不置可否,只回以一個淺淺的笑靨。
聶鳳面對著初升的嬌陽,張開雙臂,底下翹著腳尖,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兒,又深吸口氣道:「人活著,就該像大自然一樣,又和諧又純粹,可是人為什麼就有心事呢?」臉朝羅妙妙,接道:「妹妹,你好像很少會開心地笑一笑的。」
「其實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傷感,當然也有笑的時候。」羅妙妙淡淡地道。
「你的笑,只讓人更加地傷感。」聶鳳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妹妹,我們去瀑布吧。」兩人朝山谷另一邊的那道瀑布走去。
兩人轉過一個山角,前行不到半刻鐘,眼前便見一幕水簾,酷似一幅巨大的白布帶,從山上騰過樹梢,騰過峭壁,直瀉而下,注入下面的碧潭,飛起一片水花,煙霧一般隨同陣陣幽風飄拂。轟隆聲,羅妙妙突地感到心境豁然開朗。
這時,小飛兒扶著病青年,從不遠處的另一個方向走過來,望見她們兩個人,愣了愣,腳步在那裡頓住了。眼前這幕水簾,本是他們每日清晨必須欣賞的景緻,想不到姑娘倆才來第一天,就將這份景緻分享了去。病青年感到不安和憤怒,竟爾呆住了。
羅妙妙見到他,內心一動,臉驀地紅起來。
聶鳳沒留意,兀自說道:「妹妹,這真是個好地方!我在書上到『小橋流水人家』,就以為,那江南的美景是非常非常風雅的了,誰知在泰山腳下,『遙瀑布掛前川』也罷,『近臨瀑布享飛花』也罷,卻更有一種出塵的美。他們那『聽風廬』的主人,真是會享福呢。」
「可是,很不巧,如今我們再也沒有心情享福了。」病青年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聶鳳回過頭,才似到他們倆。她笑了笑,俯下身去,掬起一把水撲向臉頰,誇張地道:「好爽好爽,以後這飛瀑碧潭,就是我們的了。」
病青年重重地「哼」一聲,掉頭就想走。
「咦,男子漢大丈夫,還會怕一個小女子不成?」聶鳳走到羅妙妙身側,「妹妹,有些男人可不大像男人呢。」
「鳳姐姐,」羅妙妙皺皺眉頭,道:「你就少說兩句吧。」
病青年不走了,小飛兒狠狠地盯了聶鳳一眼,頗有「你等著瞧」的警告之意。
病青年走過來,望向對面山崖衝下來的飛瀑,似是被勾起了回憶,嘆口氣。
羅妙妙走近了些,輕輕地道:「公子。」
病青年回過身,望向她。他的眼神依然很落寞,彷彿又有熟悉的感覺。
羅妙妙粉臉酡紅,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話。她實在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心裏面,確確實實有種想要去深入了解他的一切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