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糞坑石頭)
等成天複看到了陳二爺的捎信後, 立刻去了臨縣,找相熟的總兵借了些人馬去尋陳二爺。
可還是晚了一步,隻聽說辛鏢頭帶著知晚離船走了。他一路追攆過來的時候, 又跟辛鏢頭走了岔路。
不過這一路上, 成天複倒是碰到了金爺手底下的那批人,當時他們正在茶攤子上罵罵咧咧地喝茶,被去買水的青硯聽了正著。
青硯在一旁默默聽了一會,聽他們的意思是遇到了硬茬子, 還有個頂漂亮的小姑娘用小弓射瞎了他們的老大。
等青硯回去跟正在驛站換馬的成天複說了這段時,成天複聽了便覺得像知晚的行事。
於是他讓手下將這些人都給抓起來審, 又問了在哪碰見的那個姑娘後, 便來回尋了幾趟, 好不容易才在這裏遇到了。
也正是因為那幫打手被抓了, 沒有讓他們回去給嶽家通風報信, 所以才有了知晚這一路的平安。
成天複跟外人說話時,倒不見罵表妹時的狂躁, 客氣謝過了辛鏢頭之後, 還給幾位打賞了銀子, 並派官兵護送他們回去。
那個吳少幫主驚疑不定地看著成天複, 越看越覺得這個穿著普通官兵衣服的像是新來的那個知縣。
他試探著走過去, 一問之下,果然是成知縣。
這下子他心裏是又驚又怕。
驚訝的是這個跟他一路而來的女子似乎是成知縣的表親家眷;而怕的是,他此前是販賣私鹽而被嶽家打手追打,自己也是觸犯了國法的, 若是這成知縣一板一眼地要處罰人, 他可是要賠付鹽款三倍以上的罰金啊!
要知道,這位成知縣似乎是個不講情麵的, 連嶽家這樣的地頭蛇,他都敢得罪,更何況自己這樣一個窮幫百姓了。
不過成知縣隻看了看他幾車的傷員,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伸手作揖的告饒。
“我隻是來接家眷,並非辦著公差,你們若想少些麻煩,就自行走路回去吧……回頭,我自會去找你,可能還要麻煩吳少幫主些事情……”
這類事情都要當場拿辦,成知縣既然讓他走,就是要放他們一馬。
吳少幫主自然感激領情,趕緊叩禮之後帶著一眾人架著馬車先行一步了。
就這麽的,知晚與辛鏢頭他們辭別,跟著表哥回了貢縣的官署。
辛鏢頭他們走了,不過那個叫進寶的丫鬟卻被成天複給留下來了,隻說他會跟陳二爺打招呼,等知晚回去的時候,再讓進寶回漕幫。
當地魚龍混雜,成天複不想給她找個本地的丫鬟,方才這個看上去粗苯的丫鬟見他氣勢洶洶地罵人還敢來護著知晚,就說明是個憨直忠心的,所以成天複尋思著留下她,待送知晚回京城時,也好有個丫鬟照付。
回去時,知晚跟成天複待在一個馬車上,眼見著表哥似乎沒有了罵人的氣勢,知晚還想找找場子,拿出訓弟弟書雲的架勢,罵一罵成天複的任性胡為。
可還沒等說幾句,成表哥便看著她的泥臉兒,眼中含笑道:“說話時嘴巴張得小些,不然臉上糊的泥塊都要崩下來了。”
……知晚一捂臉,扭頭氣呼呼地不再看表哥,隻納悶自己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究竟是為何。
到了官署,知晚覺得表哥給家裏寫的信真是謊話連篇,居然說他暫居的官署舒適安逸?
這官署殘破不堪連屋頂瓦片都已經長草,也就是比荒野破廟強上一點而已。
不過據表哥說,原來的官署因為被雷擊著火,需要修繕,所以才將官署臨時遷到此處,再過些日子,官署修好,他就可以搬回去了。
等青硯帶著人燒了熱水,知晚清爽洗過澡後,便帶著藥箱子去找表哥。
方才見他時,他雖然能中氣十足地罵人,但是右胳膊卻一直未抬起來,足見受傷不輕。
等解開衣袖子時,那刀傷居然都沒有愈合,還有要感染的跡象。
知晚看著那傷口,氣急了:“你又不是沒上過戰場的人,難道不知道傷口處理不好是要死人的嗎?”
成天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道::“原先是要好的,隻不過前日淋了雨,傷口才被泡得有些發炎……”
知晚知道,他定然是去尋自己的路上淋了雨,便抿嘴不再說話。
他的傷口太深,難以愈合,如果不縫針的話,會很耽誤時間,所以她備下針線,開始給他消毒縫合傷口。
不過成天複說自己一會還要去做事,所以得保持清醒,沒有讓她用那麻湯散,隻讓她用火酒消毒縫補。
這個過程很是疼痛難忍,當初金世子若不用麻藥可是哭爹喊娘,就算她動作再輕,也不管用。
成天複顯然也很疼,額頭的青筋暴起,卻一直忍著沒有吭聲。
不過在知晚縫線的時候,他卻忍不住道:“怎麽隻一種針法,這麽單調?”
知晚知道他為何這般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這種針法結疤最小,若是你飲食注意得當,好了之後隻一道紅線,難道真要我給你縫出一條蜈蚣來顯威風?”
成天複的嘴角輕抿,淡淡地笑開了。
知晚縫好了之後,便給他塗藥包裹,一邊纏著布,一邊輕聲道:“我這一路走來,總有些想不明白。太子與你交好,可是眼看你闖禍卻沒有出言幫襯你半句,更是明哲保身,連我求告都不肯見……難道太子爺覺得你被貶貢縣是一件好事嗎?”
成天複卻不答她,隻問:“你呢?平日裏聰明算計,總是給自己留後路,怎麽突然一個人跑來了?難道你不知這麽前來的後果嗎?”
知晚抿了抿嘴,低聲道:“我隻知道你在貢縣遭了不測,……我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你了……總要親眼看看才安心。”
低頭抿嘴的姑娘眉眼微斂,剛剛洗好的頭發柔順地掛在耳邊,這樣渾身散發著皂角清香的姑娘,正低低地說,隻有看著他才心安。
成天複覺得自己的心酥軟得如被暖日照拂融化的春雪。
他當初知道她變賣鋪子要走,心裏空蕩蕩的,隻覺得他是以前會錯意了,還以為晚晚的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他,隻是礙著聖上要為他和公主撮合,才一意回絕。
可是後來,他拒了親,她卻一意還想走。現在天下有幾處鬧了饑荒,很多地方流民不斷,並非太平盛世,她跟她的舅舅一家又能到哪裏去?
所以他幹脆便給她寫信,告訴她,他不會迫著她,便如三年前參軍一般,他先離家就是了,也免得她在府裏待的不自在,總想著要離開。
他走了,家裏得亂上一陣,祖母離不開她,她才能在盛家繼續呆著。
可是他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背著祖母,自己一個人求告陳二爺,搭著他的船一路追攆過來。
那陳二爺是個□□湖,看著情形,怎麽能猜不到盛家大姑娘和她表哥的情形?
所以盛大小姐還沒下船,他就飛鴿傳書給成天複送信去了。
可偏偏成天複帶著人去了臨鄉,耽擱了幾日才回縣衙,等看到書信時,急得立刻跟臨郡的總兵借了兵馬,才前去迎她。
這兩天裏,他急得嘴裏都起了大泡,就怕她出了什麽意外,所以才在剛遇見她時,劈頭蓋臉好一頓罵。
可是現在,小小的人兒就這般披散著半濕的烏黑頭發坐在他的對麵,柔荑纖腕輕輕地用紗布裹著他的傷口。
這一刻,就算陰冷破舊的臨時官署,也如身處瑤台玉樓一般,人生得佳人如此傾心相隨,死在此地也值了。
“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
知晚抿嘴不肯回答他,隻說出自己此來的目的:“我來,隻是因為祖母想讓你回去,倒也不必拘泥仕途,你這次受傷,心裏也該知此地的凶險了!”
成天複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隻是在包紮了傷口之後,給她披上披風,領著她到處轉轉。
等到了夜色低垂時,他們登上離官署不遠的一處小山上,放眼望去,貢縣搭著架子,掛著油燈的大小鹽井,星羅密布,盡收眼底。
他指了指那些鹽井對知晚說道:“這些鹽井中,有些已經有近千年曆史,所采之鹽供應中原諸國。曆代帝王都知這鹽的重要,禁止私人買賣。得貢縣,便得舉國之財,可定邦,也可傾國。可是……太子康複之後,初涉國政,便總理鹽務。身為國儲,負責鹽稅,卻在這鐵桶圍鑄的貢縣裏安插不得半個人進來……一國儲君,若手不握錢,便是個擺設笑話。就算陛下將來傳位給殿下,也坐不安穩。如今我來了,就是要看看,這鐵桶包圍的貢縣能不能撬開一條縫子。”
知晚望著山腳下那一片鹽井,聽著表哥的話,心裏隱隱約約猜到了表哥被貶到此的原因,竟然是表哥與太子密謀而為。
聽到這,她不但沒有釋懷,反而心裏更加焦躁沉重,反手拉住了表哥的衣袖道:“難道就沒有別的合適人選了?這個‘鹽’字已經吃進去多少人了?就算有太子給你撐腰,可你一個京城裏來的龍也鬥不過當地的地頭蛇啊!你不是最孝不過?難道就不怕你母親哭瞎了眼,你外祖母為你擔憂得病倒?”
成天複低頭看著知晚,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微微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可……若是凡事患得患失太重,失去的有時反而更多。我這輩子不是光做母親的兒子,更不願困守府宅裏的一方天地。榮辱皆為我搏命而得,豈可效仿紈絝,靠著姻緣裙帶攀附而上?”
說到這,他頓了頓了,再次問她:““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
知晚低頭還是不說話,最精靈古怪的丫頭,若是想敷衍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好聽的話從她的嘴裏蹦出來。
可是她此刻卻不願意敷衍她,又不肯承認,隻倔強地沉默,跟他,也是跟自己鬧著別扭。
成天複現在似乎有些懂她了,英俊的麵龐洋溢著寵溺的笑,輕聲道:“你不用說,我心裏知便好了。我在貢縣,不知要呆上多久。過兩日,陳二爺的船還要回來,你正好可以坐船回去,隻要你平安回京,我也便放心了。”
知晚見勸不動他,便氣道:“你不怕我回去就嫁人了?”
成天複臉上的笑意轉淡,沉默了好一會道:“若是我在京城時,這話聽了隻怕要氣炸了心肺。可我來了這裏,你又不管不顧地來了,我若真有什麽意外,反而放心你有嫁人的心思,最起碼你將來能有人照顧,雖然那個人可能不是我……”
說到這裏時,成天複的心堵得厲害,隻想想她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裏,就心肺炸裂。
他深吸一口氣,握住了她的胳膊:“你再等我一年可好?我臨走的時候已經吩咐了賬房,我若意外不能回來,就將我名下的產業分一分,一半要留給母親,另一半給你添嫁妝,這樣你無論嫁給何人,心裏都有底氣,也不讓人給氣受……哎……”
他的話還沒說完,知晚已經氣得拍了一下他的傷手,疼得他一吸冷氣。
成天複蹙眉道:“下手這麽重,不怕我的傷口開裂?難不成你心急現在就要嫁妝?”
“那傷口縫得結實著呢!怎麽會輕易開裂?我看陛下叫你多吃些鹽果然沒錯,好端端地跟我交代什麽後事?有這話,跟你的娘子說去!哪個要你的家產添嫁妝?”
知晚氣得臉頰都紅了,真恨不得將成天複那張氣人的嘴也給縫上。
成天複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裏,嗅聞著她頭發上淡淡的馨香,同時低低說道:“就等我一年,好不好?”
知晚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他略顯快一些的心跳聲,一時心神徜徉,竟也慢慢伸出胳膊,攬住了他挺拔的腰背。
在這與京城相隔重山複水的川中小縣的高山之上,一高一矮兩個青年男女在月光星輝下依偎著擁在一起。
她在這全然陌生的異鄉,在這夜色的籠罩下,似乎卸下了心中防備的層層枷鎖,任著自己放肆一下,不管不顧地抱住了這個讓她心疼的男人……
成天複心中一喜,手臂更加用力地攬緊了她,可又怕她疼,所以緩緩地放了力道。
從京城這一路來有多麽辛苦,他最知不過,可她依舊不管不顧地跟來。
這個小心翼翼藏在堅硬厚殼子裏的小蝸牛總算露出了小腦袋,他得小心嗬護著,不讓她再縮回腦袋去。
守在山丘下的進寶吸了吸鼻子,覺得兩個人抱著的確比一個人在冷風裏暖和。
這個姓成的大人長得可真俊,個子又高大,跟小姐站在一處當真是般配,也難怪能讓個小姑娘不遠千裏,跑來找他。
不過到了夜裏準備安歇的時候,進寶看她拿著小托盤準備往她表哥的屋子裏走,覺得要給小姐提醒一下:“小姐,你這麽跑出來,家裏是不同意你倆的婚事吧?雖然是私奔,也得講個章程,得讓他尋了媒人寫了婚書後,你再跟他睡!”
知晚有些無語:“我這是要給他換藥……睡什麽睡!”
進寶是農村的粗野丫頭,規矩沒有府宅子裏的丫頭們多,懂得卻不少,於是嘿嘿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他今日在山上抱你來著,你現在這個時候入他的屋子,他一準喊胳膊疼,讓你給他吹吹,這一吹著便摟住你不放,順勢便倒在床上了去……總之,小姐你可長些心眼,他不給你婚書,你可不能叫他占便宜!”
知晚瞪了她一眼,托著藥盤去給他上藥,可走到門口,看著他披著衣服在寫字的背影時,心裏又躊躇了。
進寶雖然說得粗鄙,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這裏不是盛家,整個官署都是他的一畝三分地,二人這般入夜同室相處的確有些曖昧……
就在她猶豫的光景,成天複過來開門,問她為何不進來。
知晚有些猶豫道:“是不是太晚了……哎呀!”
還沒等她說完,就被高大的青年一把扯進了屋子裏。
知晚隻能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後準備給他解繃帶,換藥換繃帶。
結果白天細針穿肉都沒有喊一聲疼的青年,此時倒變得金貴了,知晚的手指剛搭上胳膊,他就蹙著劍眉抽冷氣。
知晚直覺以為碰疼他了,但又想到了進寶方才說的話,便試探問道:“怎麽,疼了?”
成天複“嗯”了一聲,然後說:“你給我吹吹……”
知晚沒忍住,差點笑出來,便斜眼瞅著他,往那傷口上吹一吹。
她笑人的樣子太狡黠,模樣怪可愛的,看得成天複心神一漾,可想伸手攬住她的時候,她卻拿著沾了火酒的藥棉花在他縫好的胳膊上利落塗抹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當真讓人疼了。
看成天複抽著冷氣瞪她,知晚特意將椅子往後挪挪,笑著說出了丫鬟進寶叮囑她的話。
成天複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都跟鄉野丫頭學了些什麽?竟然連這話都能說出口……不過你要婚書的話,我現在就寫給你,你揣著我的婚書回去,我也能放心些。”
知晚將消炎的藥粉均勻地撒在他的傷口上,止住了他的異想天開:“我這番出來找你,應該將祖母急得夠嗆,再揣著婚書回去,姑母也要氣得暈厥過去了。你快些打住,莫要再給家裏添幺蛾子了……而且……我還不想回去。”
聽著這話,成天複先是心中一喜,歡喜著表妹舍不得離開他。可緊接著他便申斥道:“胡鬧,你都知道自己現在無名無分的,如何呆在這裏?還真不要名節了?也不必再多待幾日了,明日我就送你上船回去!”
知晚猛地抬頭道:“表哥,你就甭騙人了!我已經從那位吳少幫主的嘴裏聽說了,你那官署哪裏是被雷劈得著了火?分明是有人夜裏縱火,還潑了助燃的菜籽油,燒沒了大半的官署。這是有人在給你下馬威,生生要你的命!反正我已經離家了,祖母氣也氣了,索性便留在這裏,最起碼能幫襯你照料些日常起居,不然你一個人在這裏出了事,家裏人什麽都不知道……我哪都不去,你也不用趕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送走了,我也能自己回來!”
成天複看著她鼓著腮幫子賭氣的樣子,再也舍不得罵了,隻拉著她的手道:“我真的不會有事。隻是貢縣情況複雜,而且那嶽魁為人囂張,但也摸不清我的底,我與他幾次過招,都是故意賣些破綻給他,也讓他放鬆些警惕,不然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他招攬的那些江湖混子,才傷成這樣的?”
可惜他是個主意正的,而她也是個拿定主意便不改的。
結果到最後,他都沒能說動她,知晚現在也少了在盛家時的油滑奉承,瞪起眼來的樣子,仿佛她才是長姐一般。
最後兩個人鬧得是不歡而散。
進寶還以為小姐今日說不定被那俊帥的表哥稍微哄一哄,便要被留在他的屋裏歇宿了呢。
沒想到小姐居然氣哼哼地回來了。進寶一臉好奇地問她有沒有跟表哥親近的時候,知晚將偌陽公主對表哥的評價原封不動地拿來用了:“又臭又硬的石頭,哪個會跟他親近!”
進寶聽了知晚不想離開的意思後,撓了撓腦袋,讚許點了點頭:“對,來都來了,怎麽能這麽就走了?你表哥這樣的,估計掉進糞坑裏也會有人不嫌髒的撿起來,洗洗繼續用。你就得守著,免得山高水長的,他再跟當地的姑娘媳婦好了。”
知晚可沒這個意思,便是笑了笑,然後洗漱躺了下來。
現在她知道他就在自己的隔壁,晚餐吃的是饅頭和她燉煮的藥膳雞湯,此時應該正氣得擰著眉毛重重地翻書看……這種不用猜他怎麽樣了,心裏踏實的感覺可真好!
知晚這些天趕路都沒有踏實睡著,現在終於可以放下心神,好好地躺在被窩裏睡一覺了。
隻可惜,這裏的屋子實在太簡陋,川中的冬日雖然不會下雪,卻陰冷陰冷的。幸好被窩裏被塞入兩個湯婆子,還算有些溫熱氣,知晚將身子縮成一團,便安心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