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277. 對未來的無趣(4K)
眼看著自己的意圖被戳穿,米哈伊爾八世的目光迅速地冰冷了下來。
與他身下王座所連接著的諸多錯綜複雜的蛛絲也終於完全顯露了出來。
何止瑪修的周圍,就連已經到達的布狄卡與伊莉莎白的身邊也早就布滿了細心編織的密網。
米哈伊爾八世確實沒有預料到伊莉莎白的到來,即便預料到,他也不會將伊莉莎白視作什麽大敵。
因此伊莉莎白能夠在瞬間就全滅掉諸多奇美拉的確讓米哈伊爾八世措手不及,這讓本來對這次作戰十拿九穩的他失去了對戰局的掌控。
然而真正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的真身居然早就被迦勒底的眾人所看穿。
明白了米哈伊爾八世在曆史上的所作所為之後,大抵不論什麽樣的人都無法再相信他了吧。
以那位總督的表現來看,在知道了他的真名之後恐怕不可能不會做出反製的謀劃,想到這裏,米哈伊爾八世對於伊莉莎白的出現也就釋然了。
自始至終,米哈伊爾八世始終都小心翼翼地潛藏著自己。
甚至於在有可能暴露之時,米哈伊爾八世主動地放棄了他所布下的“網”,並讓阿尼姆斯菲亞主動覆滅了他們。
實際上米哈伊爾八世即便是在聯絡羅馬城中的元老們時都十分謹慎,他想要讓尼祿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元老院所彈劾。
屆時自我懷疑的尼祿根本不可能使用“皇帝特權”。
“Saber。”
不需要禦主其他的言語,從蛛網中掙脫的阿爾托莉雅僅僅是憑借著一聲呼喚就已經理解了藤丸立香的命令。
“Vortigern!”
暴虐的魔力匯聚在反轉後的誓約勝利之劍上,在阿爾托莉雅的揮舞下如同一柄鐵錘砸向了米哈伊爾八世。
緊跟在阿爾托莉雅身後的,還有布狄卡與伊莉莎白。
而剛從米哈伊爾八世的寶具影響中擺脫的瑪修則守護在了藤丸立香的身邊,以防米哈伊爾八世還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後手來針對僅僅隻是普通人的少女。
然而不論是伊莉莎白的槍刺也好還是阿爾托莉雅的錘擊,都始終無法對米哈伊爾八世起到真正有效的傷害。
每次攻擊都隻能堪堪地與米哈伊爾八世擦身而過,最多也隻是擦去幾根米哈伊爾八世麵龐垂下的斑駁灰發。
瑪修並不知道米哈伊爾八世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隻不過,在她看來並非是米哈伊爾八世躲過了伊莉莎白的槍與阿爾托莉雅的劍。
而是伊莉莎白的槍與阿爾托莉雅的劍主動避開了米哈伊爾八世。
不論是伊莉莎白還是阿爾托莉雅,在攻擊米哈伊爾八世時都仿佛會被什麽東西牽拉一瞬,因此錯失了良機。
按著這樣的態勢發展下去,莫說僅僅是三位從者在圍攻米哈伊爾八世了。
就算是瑪修也一同上前,甚至於再來數十位從者恐怕也難以對米哈伊爾八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困難。
唯有布狄卡能夠不受到米哈伊爾八世的影響,正常地向著他攻擊著。
但更加擅長的防禦戰的布狄卡雖然有著對羅馬係敵人的克製效果,但本身被羅馬所壓垮的她一樣被羅馬克製著。
更不要說她並不擅長親自去用劍搏鬥了。
因此她與米哈伊爾八世兩個都不擅長戰鬥的從者也隻能互相僵持下去。
之前的米哈伊爾八世在滲透羅馬城時,為了保持隱秘,甚至於將每一位元老都提前觀察了數日。
本來依靠著他的寶具,即便是再怎樣忠誠的人都會選擇背叛尼祿——————
生前的米哈伊爾八世不能煽動所有的西西裏人都去反抗法國人的統治。
但死後成為英靈的米哈伊爾八世卻可以輕鬆操縱任何一人去遵循他的心意。
宛若提線木偶一般。
“奏響晚禱之鍾聲(IVesprisiciliani)”
這就是一手策劃了西西裏晚禱,間接引爆了西西裏人對於法國人的積怨的米哈伊爾八世的寶具。
但出於謹慎,米哈伊爾八世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滲透至元老院的每一個人,他隻會去接觸那些他認為就算不使用寶具也會幫助自己的人。
而在該舍棄“蛛網”時,米哈伊爾八世也謹慎又果斷地將自己的一切痕跡都掩藏起來。
甚至於阿尼姆斯菲亞都苦於無法抓住米哈伊爾八世所留下的蛛絲馬跡。
他究竟是在何時暴露的?
米哈伊爾八世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在滲透羅馬的過程中,米哈伊爾八世十分順利地將一切他所列為目標的人物納入了自己的蛛網。
但是塞涅卡除外。
唯有塞涅卡,唯有那個米哈伊爾八世覺得那個必定會背叛尼祿的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即便是生活在千百年後的米哈伊爾八世也知曉著被暴君尼祿所謀害的老師———賢者塞涅卡之名。
於是他向塞涅卡提出了其他元老都無法拒絕的提議,用口中吐出的“蛛絲”輕鬆地描繪出了一副美妙的圖景。
身為傳統羅馬人的塞涅卡必定會選擇這幅再造共和的美好幻像吧———塞涅卡也確實如米哈伊爾八世所料的那般展露出了對他提議的心動。
但出乎米哈伊爾八世意料的是,塞涅卡最終拒絕了他的提案。
“我的確想要恢複羅馬的共和………然而這樣的陰謀絕非我所希冀的,改變羅馬的方式。”
獨裁官愷撒使用著權威與暴力完成了對元老院的掌控,對羅馬的暴政。
那在塞涅卡看來無疑是荒唐且錯誤的。
然而,一擁而上刺死愷撒的諸多元老們,就是正確的嗎?
塞涅卡私以為錯誤。
那也隻不過是元老們用同樣的權威和暴力對愷撒所作出的掌控與暴政罷了。
那時的元老院大抵已經背離了神祖羅慕路斯所設立元老院的初衷,成為了隻懂得收斂權力保證自己特權的“高貴者”們。
愷撒,獨裁者死去了。
但接替愷撒的,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與愷撒無二的獨裁者。
一個愷撒死去了,一群愷撒出現了。
塞涅卡雖然現在已經垂垂老矣,但他出生時的羅馬已經是那個屬於“奧古斯都”與“第一公民”的時代了。
不過這並不影響塞涅卡去崇尚那個從建城開始就產生的元老院與森都裏亞(百人)大會的精神。
“我並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的姓名——————我從未見過你。”
然而,他同樣不能背棄被自己當作女兒的學生。
留下這句話之後,塞涅卡起身準備離開被米哈伊爾八世所操縱的“傀儡”麵前。
“真是高尚,但也真是難以想象,高尚的您居然也會迎來那樣的結局,塞涅卡大人。”
塞涅卡並沒有回頭,但停下了離去的腳步。
“沒想到您最後居然會被自己的愛徒——尼祿本人下令自裁。”
塞涅卡沒有察覺的是,數道無形的絲線已經纏繞在了他的身上。
僅僅是聽著自稱著八爪蜘蛛的對方的言語,塞涅卡就仿佛看到了在尼祿身邊的禁衛軍的注視下,穿戴整齊的他緩緩地走進溫泉當中,隨後親手用短刀劃開了自己的靜脈。
鮮血就在溫暖的泉水中氤氳開來,而他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淡。
塞涅卡的手腕仿佛已經被割開,生機不斷地從他的傷口處流逝。
明明身周都是溫暖的泉水,但塞涅卡卻感到體內的熱量在一點一滴地順著自己的皮膚向外散去。
確認了他死亡之後的禁衛軍們將他的死訊帶給了在黃金宮殿中的尼祿。
冰冷。
那是塞涅卡最後的感覺。
“哈…哈….”
宛如從夢中驚醒的塞涅卡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身體以及還算硬朗的他沒有就此直接摔倒。
但口中不斷喘息著的粗氣表明了他的狀態並非看上去的那麽好。
“你究竟幹了什麽?”
塞涅卡轉頭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身份神秘的男人。
然而塞涅卡麵前的神秘人並沒有給出他答案。
“我什麽都沒做——————,隻不過是將你的未來告知你罷了。”
米哈伊爾八世操縱著可悲的傀儡頓了頓,隨後說道:
“得知這樣的結局之後你依舊還會忠於尼祿,忠於親自下令殺死你的學生嗎?塞涅卡大人。”
塞涅卡身周纏繞著的不可見的蛛絲,也在刹那間收緊。
在遠處潛藏著的米哈伊爾八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計劃得逞的笑容。
塞涅卡的拒絕的確出乎米哈伊爾八世的預料,但已經成為了從者的米哈伊爾八世雖然弱小,但卻並非完全意義上的弱小。
不論是從寶具還是職介的技能上來看,幾乎完全不存在著“神秘”的米哈伊爾八世都可以算作是不折不扣的“弱小”。
恐怕僅僅比那些生前是單純的音樂家或者是作家的從者們要稍好一些。
但米哈伊爾八世對於人心的煽動,對於陰謀的編織,對於他人的掌控都是尋常的人與英靈所難能企及到的。
而塞涅卡卻不知究竟是出於什麽影響,或許是自己從小所希冀的那份願望真的有機會被實現了吧。
又或許是得知了自己的未來將會被尼祿所殺死——————
塞涅卡幾乎就要答應了眼前神秘人的要求,僅僅是在元老院中提出議案罷了,那並非是什麽困難的事。
甚至於塞涅卡都想不到什麽別的理由讓元老院中的諸位元老來反對,這是隻要說出就會成功的事。
恐怕就算是自己拒絕了這樣豐美的議案,其他的元老們也會同意吧。
甚至於他此刻在這裏拒絕掉之後,還麵臨著被這個來自於【聯合帝國】的神秘人滅口保密的風險。
對那神秘人來說這並不明智,但卻的確有可能。
塞涅卡不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明智的是否這種問題上,因此對他而言現在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表麵應承這個自稱“八爪蜘蛛”的神秘人的,之後再去稟報尼祿。
但塞涅卡有種預感,倘若他在這裏屈服的話,也許就真的背叛了那位除了奧古斯都之位已然失去一切的少女了。
蛛絲在塞涅卡的身上不斷的收緊,最後繃直,與羅馬城中無形的陰謀巨網連接在一起。
塞涅卡的表情變換著。
他似乎已經能預見,那共和重新降臨到羅馬的美好光景。
……但塞涅卡的眼前又浮現了歌劇結束時獨自看著人去樓空的劇場的少女。
尼祿的歌唱水平隻能以糟糕來形容。
在遇到尼祿之前,塞涅卡從未見過也從未敢想過會有人的歌唱水平如此之糟。
哪怕剛出生嬰兒的牙牙囈語都要比尼祿的演唱更在音調與節奏上。
但作為老師,塞涅卡總是鼓勵著尼祿繼續去歌唱下去。
塞涅卡的本意是讓尼祿擁有不論多麽困難也都要堅持下來的美德,但期間卻意外的將尼祿導向了她是天才這樣可怕的不自知的自知當中。
劇院中的人理所應當的在折磨結束之後逃離了這裏,甚至於將軍韋帕薌在歌唱中就已經昏迷,被尼祿憤怒地撤職。
最終那些因奧古斯都身份而來的人全都離去,偌大的劇院當中隻剩尼祿一人。
尼祿一直都想著要當一個完美的歌唱家,也一直都想要當一個合格的奧古斯都。
塞涅卡是如此去教導的,尼祿也是如此去做的。
雖然最終她沒能成為一個完美的歌唱家,也並沒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奧古斯都,但那並非是尼祿的“罪”。
一個雙腿殘疾的人無法跑步並不是什麽罪孽。
真正該承擔罪孽的是將尼祿推上帝位的小阿格裏皮娜……與他自己吧。
因為這樣的理由就去背叛尼祿,簡直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
然而塞涅卡想要恢複羅馬的共和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原來是這樣。
未來的他為何會選擇自殺?塞涅卡在那時明白了一切。
那並非是像蘇格拉底一樣為了維護權威而甘願受死的古板,而是塞涅卡自己的選擇。
一麵是理想的呼喚,另一麵則是尼祿,不論哪邊塞涅卡都無法背叛。
那時的他選擇自殺再合理不過了吧。
不論是再怎樣忠誠的人都不能在米哈伊爾八世的寶具下依舊對尼祿效忠,但塞涅卡對於尼祿卻並非完全的忠誠。
其中還有作為師長與自認為父親的愛。
米哈伊爾八世的寶具並不是什麽強大的魔術,也不是什麽星球鑄造的神兵。
這被一道道的蛛絲僅僅是他言語與陰謀的具現化罷了。
因此,他無法扭曲那個寧願被撤換也依舊要開除自己教籍的牧首,也無法扭曲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背叛任何一方的塞涅卡。
於是,塞涅卡身上已經連接到巨網的蛛絲一根根地崩斷,而塞涅卡的表情也重新回複了正常。
“我對自己的未來並不感興趣……倘若你想要動手的話,就請自便吧。”
塞涅卡再沒有一絲的猶豫,邁出了陰影。
而米哈伊爾八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計劃,也隻能任憑塞涅卡離去,畢竟如果身為尼祿老師的塞涅卡在那時死亡的話,他做的一切伏筆都將無效。
而那時的米哈伊爾八世也並沒有料到阿尼姆斯菲亞的出現。
現在想來,自那時起,他就露出了自己身份的蛛絲了吧。
但——————
“僅僅是抓住我的蛛絲的話,可還不能打敗我!”
伴隨著米哈伊爾八世話音的落下,阿爾托莉雅和伊莉莎白的動作又是猛的一凝。
雖然不能完全操控身為龍種的她們兩個,但至少短期的幹擾米哈伊爾八世還是能夠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