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列顛的守護者
“這便是阿斯卡隆的真麵目,汝為龍,有罪!”
喬爾喬斯手中曾屠戮過巨龍的聖劍直直指向了攀升在半空中的伏提庚。
白龍遮天蔽日的陰影下,聖劍阿斯卡隆亮起了隱隱的紫色光暈。
隨後絳紫色的光輝越發明亮,最終變作了刺眼的光芒。
逆著巨龍雙翅扇動的風壓,兩道光束從劍刃上斬出。
“剛力屠戮祝福之劍!(As)!”
喬爾喬斯直接解放了自己的寶具。
僅僅是旁觀著就能察覺到,伏提庚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條巨龍都要強大。
因此喬爾喬斯直接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如同切割黃油的灼熱刀刃,光束在白龍的身軀上留下了一道清晰而又深邃的十字形傷痕。
吃痛的伏提庚被擊墜在地。
龐大身軀落地的瞬間就像是從天際墜落在地的隕石。
阿斯卡隆原本是由撫養喬爾喬斯長大的女巫贈與他的禮物————隔絕一切傷害的湖中劍之一。
此外還有與女巫做過約定能夠為喬爾喬斯抵擋一次攻擊的疾風馬貝亞德,以及能夠護佑他不受危難的騎槍。
喬爾喬斯也正是憑借著這些寶具才能在龍之魔女的追捕下最後支持到了與阿尼姆斯菲亞等人匯合的時機。
然而阿斯卡隆的庇護卻不是無限製的。
一旦當聖劍阿斯卡隆染上了龍血,其隔絕一切傷害的特性就會被轉化為斬斷一切祝福。
能夠隔絕一切惡意與敵人的守護之劍在染上龍血後不複存在。
可喬爾喬斯還是毅然決然的為了保護平民而不惜為阿斯卡隆染上龍血。
說到底,能夠守護一切的阿斯卡隆所守護的僅僅是他自己。
而能夠斬斷一切的阿斯卡隆卻能守護更多的人。
喬爾喬斯從來都不需要一把聖劍來守護自己。
從一開始,他就更甘願化身為守護一切的聖劍本身。
讓“聖喬治”之名,比“阿斯卡隆”更加響徹。
並非守護的聖劍讓他成為了守護的聖人。
而是聖喬治的存在才讓阿斯卡隆成為了守護的聖劍。
仿佛無法凝結一樣,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從伏提庚身上的十字型傷口中湧出。
純白巨龍的胸前,巨大的赤紅十字緩緩流淌著。
恰似作為英格蘭象征的純白紅十字的旗幟————————聖喬治旗。
阿尼姆斯菲亞的魔術僅僅隻是抽出了伏提庚被Caster藍胡子賦予的魔術以及加強的不死性。
可伏提庚本身的自愈能力卻是他無法拔除的。
仔細觀察的話,或許能夠發現,白色龍胸口前傷痕的每一寸血肉上都閃耀著淡淡的紫色光輝。
從微觀角度的層麵上不斷地破壞著嚐試凝結的血液。
像是抗生素對於細菌,從聖劍阿斯卡隆上迸發出的魔力對於巨龍也是一樣的效果。
在被阿斯卡隆正麵擊中的一瞬間,伏提庚就相當於被宣判了死刑。
喬爾喬斯的寶具中蘊含的魔力甚至不足阿爾托莉雅的十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剛力屠戮祝福之劍(As)對伏提庚所造成的傷害卻遠遠大於阿爾托莉雅不惜損耗自身靈基所激發出的一記誓約勝利之劍。
即使他能夠侵吞光芒的黑暗下被蒸發了大半個身軀,可伏提庚能在短短的數秒內恢複原樣。
然而對於阿斯卡隆來說,隻需要一道細小的傷口都能在久遠的未來最終致伏提庚於死地。
更不要說他胸前這一道巨大的“聖喬治”十字了。
最終,細小的傷口也好,巨大的十字也罷,阿斯卡隆的力量將蔓延到他的全身。
我.……又失敗了嗎?
巨大的龍首在墜落時半埋在了泥土中。
從伏提庚口中喘出的粗氣一道接著一道。
但他的氣息卻變得愈發虛弱了。
喬爾喬斯的攻擊將伏提庚的脖子斬斷了一半。
雖然沒能做到直接的斬首,但伏提庚吸入體內的空氣與魔力也大股大股的伴隨著血液從傷口中漏出。
死亡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
其他的人就是在這種的感覺下步入死亡的吧。
往日的回憶浮現在了伏提庚的眼前。
那是屬於伏提庚,卻又不屬於伏提庚的回憶。
“吼嚕嚕嚕嚕嚕嚕——————”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伏提庚怒吼著。
然而白龍的氣力未能得到體現,夾雜著血液的泡沫,最終在咽喉處的缺口被釋放了出去。
“我……是不列顛的化身.……我是不會敗北的——————!”
用破碎的聲帶斷斷續續的嗚咽著。
“要是連這副姿態都失敗的話.……”
白龍從泥土中抬起了頭顱。
“那要怎麽樣才能成功啊——————!”
龐大的巨龍再度挺立了起來。
無視著血液與魔力的外泄,伏提庚現在隻想專心的做一件事。
發揮這具身體最後的餘熱。
白龍撲向了屠龍的聖人。
骨骼斷裂也無所謂,鮮血流盡也沒有關係。
魔力耗盡了就用蠻力攻擊,沒有力氣了就用身體本身作為武器。
尾巴被斬斷就用四肢,雙爪被截斷了就用牙齒去咬——————
直至牙齒也全部崩碎、鱗片也全數裂解的那一刻伏提庚也不會認輸。
最終,龍的身軀土崩瓦解。
身著重甲的白騎士重見天日,從半空中落下。
他依舊沒有停歇,一刻不停,順勢將手中的巨劍揮向了鏖戰許久的喬爾喬斯。
“砰————————”
闊劍狠狠地落在了聖劍阿斯卡隆之上。
之後要講的是,另一個王的故事。
某個“亞瑟王”不是亞瑟王的故事。
那是羅馬帝國勢力衰退後發生的事。
往日覆蓋著整個地中海、占據著大半個歐洲的龐大帝國最終在內憂外患下發生了裂變。
雖然後任的皇帝迅速的重新確立了統治,但卻展示給了全歐洲那個昔日龐然大物的脆弱。
被羅馬人歸類為三種的蠻族————日耳曼人、斯拉夫人以及凱爾特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基於政治的體製問題,羅馬帝國對於行省的統治也從未穩定過。
僅僅是不列顛自身就爆發了數次本土布立吞-凱爾特人的起義。
著名的布狄卡女王也是其中的一員。
羅馬內部實力的空虛迫使著羅馬帝國收縮勢力範圍。
最終羅馬人從不列顛撤走了。
沒有在意失去軍隊的布立吞人該如何去抵禦來自北方的皮克特人以及蘇格蘭人的侵略,羅馬人仿佛在一夜間從不列顛的土地上消失了一般。
權力的真空僅僅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但對於更多的布立吞人來說,他們的時間永遠地停在了那時。
沒有羅馬軍團駐防的哈德良長城如同擺設,皮克特人與蘇格蘭人長驅直入,肆意掠奪著已經半羅馬化的不列顛。
最終伏提庚站了出來,聯合了其他的部落,成立了屬於布立吞凱爾特人的布立吞王國(Briton)。
亞瑟王的傳說是後人杜撰出來的,揉合了許多曆史人物故事才出現的傳說。
可伏提庚卻是實際存在著的,作為亞瑟原型之一的不列顛之王。
真要說的話,伏提庚才是那位亞瑟王。
可他卻又不是亞瑟王。
伏提庚沒有石中劍也沒有湖中劍,更沒有忠心耿耿的圓桌騎士團。
更不要說高明的宮廷魔術師與聖杯了。
伏提庚隻是一位空有王之名號、想要守護自己家園的普通人罷了。
隻是各部落勉強拚湊出的軍隊根本敵不過終日以掠奪為生的皮克特人和蘇格蘭人。
亞瑟王傳說中那般偉大的國家從來都沒出現在過不列顛的土地上。
憑借著羅馬人遺留下來的城市與哈德良長城進行防禦也隻能勉強偷生。
至於農田與村落則根本無法顧及,被掠奪過後的異族付之一炬。
布立吞王國甚至熬不過成立的第一個冬天。
最終伏提庚為了得到守護不列顛的力量而甘願出賣一切。
他邀請了丹麥的盎格魯-撒克遜人。
以肯特與薩塞克斯的土地為代價,盎格魯-撒克遜人來到了不列顛作為雇傭兵與北方的皮克特與蘇格蘭人作戰。
最終伏提庚成功了。
雖然付出了大片的土地作為代價,但盎格魯-撒克遜人卻也成功的擊退了來自北方的侵略者。
未來這群人也將會繼續居住在布立吞王國內,抵禦著前來侵略的掠奪者。
一切看似都走上了正軌。
伏提庚也以為是這樣。
布立吞王國有了一段平和而又安穩的時間。
伏提庚作為建立聯盟的王也得到了尊崇。
這也是他最像亞瑟王的一段時間。
可無力守護自己財富的國家是無法長存的,一開始是羅馬人前來占領了不列顛,羅馬人走後是皮克特人與蘇格蘭人。
趕跑了皮克特人與蘇格蘭人,還會有維京人有諾曼人。
像羅馬人一樣“溫和”的侵略者總歸是少的。
不幸的是,這次再度出現的掠奪者正是之前曾幫助過布立吞的盎格魯-撒克遜人。
伏提庚所使的驅虎吞狼最終演變為了引狼入室。
當在不列顛土地上征戰過的盎格魯人與撒克遜人返回家鄉之後,他們不斷述說著自己的戰場往事,也同樣述說著不列顛土地的肥沃富饒與宜人的氣候。
就像是援助美國獨立戰爭的法國士兵在回國之後不斷傳頌著發生在遙遠大陸上的故事而最終成就了法國大革命。
身居苦寒之地久矣的盎格魯與撒克遜人最終紛紛決定跨海前往不列顛。
“整個國家都被搬走了”
這是史學家們對盎格魯-撒克遜人們的遷徙所做的評價。
數以百萬計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來到了布立吞。
僅憑肯特與薩塞克斯兩郡的土地顯然無法容納如此多的人口。
於是亞瑟王背景故事中的戰爭開始了。
但,伏提庚不是亞瑟王。
猶太人在被阿卡德人建立的巴比倫帝國趕出以色列之後憤怒的在聖經中把巴比倫人新修建的通靈塔醜化為了半途倒塌的巴別塔。
還加入了諸如巴比倫大娼婦之類的其他黑料。
不過不同於猶太人的精神勝利法,布立吞人似乎更願意去虛擬曆史上未曾發生過的事。
假如這場戰爭勝利了,該如何?
亞瑟王的傳說基於亞瑟成功的率領著自己的國家擊退了入侵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之後甚至有遠征法國,覲見羅馬皇帝,尋找聖杯的餘裕。
然而伏提庚麵臨的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
一開始給予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靠南海岸的薩塞克斯與肯特兩地成為了他們入侵遷徙的最好跳板。
而南方也同樣沒有羅馬人遺留下來的防禦工事————羅馬的南方還是羅馬。
伏提庚的兒子伏提米爾作為統帥在戰場上戰死了。
而已經年老的伏提庚卻隻能在王座下抱著兒子的屍體痛哭。
這都是他的錯。
布立吞輸了。
大批大批的凱爾特貴族被盎格魯-撒克遜人處死,土地的擁有者也隨之換為了盎格魯-撒克遜貴族。
伏提庚依舊是名義上的國王。
可布立吞的大部分土地卻已經都被盎格魯撒克遜人所篡奪。
真正還算布立吞人的土地的地方隻剩下了小小的威爾士。
而最終,連威爾士也將被盎格魯-撒克遜人奪取,歐洲最後的凱爾特人將隻能龜縮在愛爾蘭與法國的一角——————布列塔尼半島上。
再遙遠的未來,愛爾蘭的也將被英格蘭奪取後再吐出一半,布列塔尼也會被法蘭西吞並。
英格蘭,England的本意是盎格魯人的土地,而英語,English的本意則是盎格魯人的語言。
不列顛也好布立吞也罷,統統結束了。
而伏提庚的晚年就在孤獨與寂寥中結束了。
這樣的異族也好,那樣的異族也好,沒有一個值得饒恕。
倘若能有第二次機會,伏提庚要讓所有的異族都嚐嚐這樣的痛楚。
這就是卑王,作為Saber的伏提庚的一生,充滿了失敗的一生。
和亞瑟王的另一點相似處或許就是二人迎來了同樣失敗的結尾吧。
輝煌也罷,貧弱也好,卡美洛與布立吞最後迎來的卻是同樣的崩潰。
與不列顛的白龍不同,作為能夠抵達現在結果的,過去的伏提庚/亞瑟之一。
誓約勝利之劍挑飛了伏提庚手中的闊劍,另一麵,阿斯卡隆從後貫穿了伏提庚的胸膛。
“你輸了。”
阿爾托莉雅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我,又失敗了嗎?二對一可不符合騎士的原則啊,亞瑟。”
失去Caster魔術影響的伏提庚雖然還有著執念,但卻冷靜了許多。
“騎士原則早就被我拋棄了,現在的我隻在乎能否達成目的。”
“.……是嗎。不列顛的王,要是你就好了。”
伏提庚無力地垂下了雙手,等待著靈體自我的消散。
“你在說什麽?”
“哈,你是不會理解的,畢竟是從童話裏鑽出來的小姑娘。”
阿爾托莉雅終於找到了伏提庚與自己印象中的那位卑王之間違和感的源頭。
阿尼姆斯菲亞倒是早就猜出了雙職介的伏提庚的根源。
與伊麗莎類似,伏提庚也是有著二重身的存在。
不過並非伊麗莎那樣雜亂的揉合在了一起,不論是白龍還是卑王,都是伏提庚自身沒錯。
沒有無辜的怪物影響,兩個伏提庚的融合就順利多了。
“真正沒能理解的是你吧?”
阿尼姆斯菲亞突然出聲道。
伏提庚不解地看向了他。
“你窮其一生都在守護自己的國家,卻沒發現真正應當守護的東西。”
“那你說,除了自己的人民以外我該守護什麽呢?”
“民族本身就是狹隘的,說到底,全人類的基因差異也隻有不到1%。這麽說你也不懂吧……這麽說吧,就算是當初取得勝利的盎格魯-撒克遜人時至今日也不再是純粹的盎格魯-撒克遜人。”
阿尼姆斯菲亞走到了伏提庚的身前。
“仔細想想你在這片土地上的所作所為吧,和侵略布立吞的異族又有什麽區別呢?”
“和平、安寧、幸福,正是你自己親手毀壞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阿尼姆斯菲亞拍了拍喬爾喬斯的肩膀繼續說道:
“至於不列顛該由誰來守護這件事,作為英格蘭主保聖人的聖喬治就在你的麵前,說起守護,他可比你在行的多。”
“那我就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敗犬了啊。”
伏提庚苦笑著,靈體已經開始緩緩消散。
“不。”
阿尼姆斯菲亞搖了搖頭。
“你做得足夠多了,隻要了解你的所作所為,恐怕沒有人會責備你吧。”
“沒有人會忘卻你為自己的故鄉所作出的一切。”
伏提庚沒有應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隨後徹底化作金色光斑,消失在了法國的特異點中。
恐怕,伏提庚的內心深處還會有不甘。
並非不甘在特異點中落敗。
而是仍然在不甘自己身為布立吞國王的失敗吧。
“Saber·Rider——伏提庚,確認消滅。”
一直在藤丸立香身側保護著她的瑪修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