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東京的第一場雪
明亮的棋室內，一人手執棋子，凝神觀察場上局勢，而窗外則是一片漆黑。
吱呀——
“小林君，明天還有比賽，還是早些休息吧。”
“嗯，抱歉，打擾你了嗎？我馬上——”
小林光一抬起頭，看到妻子的一瞬間，聲音戛然而止，連忙走到門口，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妻子身上。
“真是的，起床怎麽不披件衣服？你身體不好，萬一又生病了該怎麽辦？”他雖說是在抱怨，但背後卻是濃濃的關心。
禮子夫人牽了牽身上的外套，又笑著握住丈夫的手，說道：
“沒關係，家裏很暖和。”
說著，她走到棋桌旁邊：
“白天的棋局啊，小林君想到什麽好辦法了嗎？”
小林光一的目光回到棋盤上，沉聲道：
“我思前想後，或許破局的關鍵還是在中腹，到時就看對方給不給機會了！”
禮子夫人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丈夫認真的模樣著實讓她百看不厭，不由想起了兩人年輕的時候，那時雙方的差距還沒有那麽大，時常在一起討論棋譜。
不過，想起丈夫這幾個月來的鑽研，加上目前的場上局勢，她又不免有些擔憂，於是開口道：
“小林君，我在圍棋上幫不了你什麽，但我有一句話想要跟你說。”
小林光一一愣，頷首道：
“禮子，你說。”
“既然局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有轉折的機會最好，若是沒有的話，你還是不要太執著這一局，不是七番棋嗎？”
……
小林光一想起妻子昨晚所說的話，心裏默默念道：
‘可是，禮子，假如第一盤就出現這麽大的差距，後麵還有機會嗎？’
兜兜轉轉，還是應了他昨晚的想法：
希望在中腹！
……
久利新一聲情並茂地介紹著實時戰況：
“小林九段顯然是寄希望於中腹，可千原初段並未給機會，105手，黑棋不得不補棋！而白106已經完全是贏棋的下法了！除非千原初段給機會，不然我實在想不到翻盤點在哪裏……”
正如他所說，後麵的黑113、115拚搶實空，但作用不大。
直到白116的一‘飛’——
電視機前的趙治勳猛地抬頭，這一手，大局已定！
黑棋無法斷開，導致中腹潛力銳減。
即是說，中腹的希望，已經徹底空了。
……
對局室，當小林光一看到這一手後，眼睛驀地睜大：
怎麽辦？
他的腦海裏隻有這個念頭，目光穿梭在棋盤上的各個區域。
1秒、1秒、1秒……
計時器上的時間緩緩減少，小林光一的額頭上出現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滑過臉頰，滴落在棋盤上。
滴答！
汗水滾落進線縫之中，漸漸滲透，延伸、延伸……
嘀嘀嘀！
突然響起的警報聲嚇了他一跳，而一旁的藤澤秀行提醒道：
“小林九段，常規用時隻剩1分鍾了！”
小林光一點了點頭，終於落下了第117手。
這一手並非是什麽絕頂妙手，對目前的局勢並無太大幫助，最多隻算得上掙紮罷了。
接下來的幾手，雙方都下得很快。
當第124手落下，小林光一深深呼吸一口，回想起昨晚妻子所說的話，一直到讀秒倒計時的最後階段，抓起兩枚棋子，放在右下角。
……
“……雙方戰至124手，千原浩誌中盤勝！這是天元戰決賽的第1局，也不僅僅是第1局，千原初段帶來了一場幹脆利落的勝利……”
看到電視上的結果，大阪渡邊居酒屋的眾人紛紛興奮地大叫起來，尤其是老板，聲音最大。
幾名附近的公司職員前來吃午飯，一打開門，就看到了一群五六十歲的老人化身成為非洲的大猩猩，高興地手舞足蹈，就差當場捶胸了，於是又默默關上了門。
……
千原浩誌贏下了名人戰決賽第1局，若是不看時間、僅看手數的話，堪稱速勝。
下午，已經有電視、電台等媒體刊登了這則消息，而到了晚上，各大新聞也將其放在了自家版麵上。
“兄長，恭喜你！”
晚上，千原浩誌接到了西辻道場的電話，他的語氣倒和平常差不多：
“隻是贏了第1局而已，等拿下頭銜再說吧。”
一旁的森野梨乃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口型似乎在說：
“師父，你太可惡了！”
電話那頭的千原桜隻是笑而不語。
聊了一會兒後，她突然問道：
“兄長，還有十天就是新年了，到時是你回大阪，還是我來東京？”
“新年啊，”千原浩誌思索幾秒，隨後回答道，“還是我回大阪吧。”
“嗯，我等你回來！”千原桜的語氣明顯雀躍了許多。
就在即將掛斷電話的時候，她突然說道：
“兄長，我這裏正在下雪哎，好漂亮！”
“雪啊，”千原浩誌朝窗外看去，不過並沒有看到，“嗯，晚上注意保暖，別著涼了。”
“我知道啦！”
……
掛斷電話後，千原浩誌敲了一下弟子的腦袋，催促道：
“快回棋室，要是讓九子你還輸了，以後就不要說是我的弟子了。”
森野梨乃捂著腦袋，吐了下舌頭：
“切，好嚴厲……”
兩人向棋室走去，即將進門的時候，她卻頓了下腳步，向窗邊跑去：
“師父，你看！”
隻見窗外飄起了晶瑩的雪花，若天鵝絨一般，紛紛灑灑。
千原浩誌走到弟子身邊，而森野梨乃則打開了窗戶。
冷風灌進氣道裏，瞬間，他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公寓樓下的昏黃燈光下，行人們紛紛夾緊了衣領，腳步也變得匆匆起來。
森野梨乃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入她的掌心，晶瑩剔透，但隻是片刻，就消融不見，如同一隻調皮的精靈。
“今年東京的第一場雪啊！”千原浩誌感慨道。
森野梨乃縮了縮脖子，將窗戶關了起來，同時說道：
“是啊，今年的第一場雪意外的遲呢！”
千原浩誌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剛剛才答應了酒井崇之前往曰本棋院，當時人還在大阪。
而到了如今，他已經在曰本棋界確定了屬於自己的地位。
僅僅隻是一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