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無可奉告
桑原真嗣穿過會客廳,經過花園,通過走廊,來到飯廳。
家裏的人已經坐在長桌邊等候。
“真嗣,快點坐下來!”他的父親輕聲嗬斥了一句。
桑原真嗣朝長輩們行禮後,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偌大的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就是傳統的日式早飯,一碗幹飯,兩碟醬菜,幾盤新菜,還有一個生雞蛋和一碗味增湯。
主座上是他的爺爺桑原時江,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古板嚴肅的表情,見到家人全部來齊之後,隻說了一聲:
“吃飯。”
眾人都是自小養成了規矩,默默吃著自己的那一份早飯,偶爾隻能聽見碗筷碰撞時的細微聲響。
飯後,桑原時江向家人們宣布道:
“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今天宅邸進行大掃除,凡是沒有事情的人,都必須參加。”
隨即,就有人發出悲呼:
“又要大掃除?好累人的!”
桑原真嗣聽出,這是他十歲堂弟的聲音,也是爺爺最偏愛的孩子。
果然,桑原時江聽到這聲抱怨,並未像對待別人一樣嗬斥,而是安慰道:
“幸太,馬上就要過年了,把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福神才會到家裏。隻有乖孩子才會收到福神的禮物,幸太難道不是乖孩子嗎?”
對方連忙搖頭,同時舉著手喊道:
“今年我想要任天堂新出的遊戲機!”
“好好,福神一定會聽到的!”
……
桑原真嗣站了起來,打斷了他們的互動:
“爺爺,我已經預約了一場圍棋比賽,恐怕抽不出時間來參加大掃除。”
桑原時江還沒開口,桌子對麵的叔母可以掐著嗓子,怪聲怪氣道:
“喲,又去看比賽?你要說不參加大掃除也沒什麽,可關鍵是,咱們家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就算是我們家幸太想要個遊戲機也得等到過年的時候,你這看一次比賽就是幾萬日圓……”
桑原真嗣笑眯眯地聽她說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首先,票沒你說的這麽貴,而且這錢不是從家裏的賬目上出的,都是我自己參加比賽賺來的;其次,我參加圍棋類的活動,爺爺早就同意過,就算要說,你也得排在爺爺後麵;最後,我記得去年——”
“真嗣!”他的父親阻止了他翻舊賬的舉動。
桑原真嗣撇了撇嘴,也就沒繼續。
而對麵的年輕婦人則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直到這時,桑原時江才說道:
“既然你已經買了票,我也不好多說,不過,下次你要和家人確定一下安排,宅邸的大掃除還是需要參加的。”
“我知道了。”桑原真嗣答應了一聲。
幾分鍾後,他推著自己的自行車,回頭看向門邊的木牌‘桑原’。
在京都府,桑原家也算是傳承悠久的大家族,最早可以追訴到戰國時期,相傳祖先曾是德川家康的家臣。
這一直都被桑原時江視作家族榮譽。
不過,桑原真嗣卻不太感冒:
祖先的榮譽,還是幾百年前的榮譽,和他們這些後代有什麽關係?
桑原真嗣轉過頭,快速跑了幾步,跨上了自行車。
其實,桑原家還是頗有資產的,主要包括一座山和兩百畝土地的產權。
隻是家族上上下下三十幾人,每年都指望著土地和山地的產出,著實有些捉襟見肘。
而其中最奇葩的一點就在於,作為族長的桑原時江竟然還抱著幾百年前的觀點,認為商賈之事都是下等人才做的事,甚至禁止直係子嗣從事醫生、律師、教師這些公認社會地位很高的職業,而原因,隻因為這些都是服務業?
以至於到了現在,不得不讓桑原家自己人打掃宅邸。
桑原真嗣飛速地踩著踏板,早在兩年前,在聽到姑姑死訊、見到爺爺破口大罵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下定決心:
一定要離開桑原家!
哪怕被斷絕關係!
……
產經杯職業業餘對抗賽就在酒店裏舉行,場地就在一樓,由原本的自助餐廳改造而成。
當千原浩誌下樓時,發現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照相機的閃光燈不時閃爍。
他身邊的三澤孝康說道:
“應該是被你和林海峰前輩的比賽吸引過來的!要是他們提前放出這份名單的話,估計來的記者還要更多!”
在路過自助餐廳隔壁的房間時,千原浩誌朝裏麵瞟了一眼,正好看見千原桜和西辻麻衣朝他揮手。
這是觀賽區,等會兒,門外大廳裏的這些記者也會被放進去,由一名職業棋手實時講解戰況。
他朝兩女頷首,跟著工作人員,進入比賽現場。
吉野裁判長和林海峰已經到場,正在接受記者的采訪。
這裏同樣有數位記者和攝像師,不過隻是屬於《產經新聞》的特權。
一見到他,其中的一位女記者眼前一亮,連忙招呼搭檔上前,湊到他身邊,詢問道:
“千原老師,距離比賽還有一段時間,我能對你進行一個簡短的采訪嗎?”
對方很年輕,但也至少大他十歲,第一次被這種年紀的人叫做‘老師’,千原浩誌生出一絲古怪的情緒,攤開手說道:
“我可以拒絕嗎?”
女記者麵色一僵,剛伸出的話筒有些尷尬地停在兩人之間:
這……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開個玩笑而已。”
滿足了自身的惡趣味,千原浩誌又補充了一句。
女記者這才把話筒伸到他麵前,尬笑了兩聲:
“千原老師可真是一個幽默的人……”
雖然在心裏罵著,但采訪不得不繼續,她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千原老師,您是大阪人,距離京都很近,以前來過京都嗎?”
“沒有。”
雖然千原桜說過,他們兄妹倆小時候來過京都,可他並沒有與之相關的印象。
“那千原老師可得好好遊覽一次京都,雖然京都和大阪隻有一百裏,但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值得好好品味的。”
女記者隨即進入了正題:
“老師,聽說你在業餘本因坊戰中取得了第四名,不過據我所知,今天與您對戰的林海峰老師是職業組的第一名,在以往的產經杯中,這都是沒有出現過的場景,請問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道。”千原浩誌幹脆地搖了搖頭。
女記者一噎,平穩了下呼吸,問了第三個問題:
“千原老師,您目前在西辻道場執教,而距我們所知,關西棋院的久利新一同樣出身於西辻道場,請問明年的職業考試,您會選擇關西棋院嗎?”
她有些洋洋得意地想到:
‘這你總不能還是不知道吧?’
千原浩誌沉吟兩秒,考慮到報名的事情還沒確定,於是回答道:
“抱歉,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