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以愛之名
唐景清在第三天坐了最早的飛機下午回到申陽城。
看了雲笙發給他關於季末的病情報告,心卻沉到了穀底。
“你想洗掉小末的回憶?”
“如果到了不得不這麽做的時候……”這個決定太冒險,但他們都擔心季末始終不能承認淩墨白的死這件事將會變成不定時炸彈,擔心她的病情會不斷的加重到不能控製。
若是如此,不如早點做好預防。
“……不要這麽做,雲笙。”洗去記憶?其實是唐景清最想做的事情,洗掉他曾做過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也洗掉淩墨白的存在,就好像所有的汙點都能用橡皮擦給輕輕的抹去,讓他們回到最初的時候重新來過。
“不要讓她忘了淩墨白,忘了……對她那麽好的淩墨白!”他毀了她的愛情,毀了她的健康,還是毀了她的心,難道還要繼續毀了她的記憶?
不是不想那麽做,而是不忍這麽做。
“那她抑鬱症加重怎麽辦?”這才是雲笙擔心的地方。
“放心,我不會讓這種可能發生的。”
若這份記憶對她那麽的重要,他會替她默默守護,留住美好的地方,淡化那些傷痛。
……
等馬不停蹄的趕回茗品苑時已是下午四點,唐景清帶著禮物又敲開了芳鄰的門。
“來帶叮當回去嗎?”她上午從心裏谘詢室回來之後又睡了下去,直到被門鈴聲吵醒,整個人還有點懵。
“剛剛在午睡?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唐景清笑著說道,看來他運氣很好。
畢竟麵對著清醒時刻防備的季末,他毫無優勢。
這些年裏他換了一批又一批的私家偵探埋伏在她的身邊,所以對於她的情況一直都了如指掌。
變態嗎?就算是,那又怎樣?
“嗯,睡了一會。”抑鬱症病人就是這樣,要麽非常嗜睡要麽就會經常失眠。
季末有氣無力的往叮當的小窩走去,收拾起他的東西。
“東西不急,既然一樣起來了,吃點點心吧。”看她那麽嗜睡的樣子,唐景清非常的揪心。
“不用,東西打包完,我還想繼續睡會。”
說著摸了摸叮當的小腦袋。
“小家夥,你dady來找你了喲,快回家吧!”
“叮當,這幾天有聽麻麻的話嗎?”
唐景清自然而然的接過那一句dady,季末都不能說他錯,因為原本他們就是這樣對叮當稱呼的。
“小末,去洗把臉,來吃點點心”
被唐景清莫名其妙的推向衛生間,再回到餐桌上整個人似乎才清醒了點。
“這是ladym的千層酥,放心吃,不會太甜。”
季末有些不知所措,前幾天她路過時看到排滿了人還遺憾著想找個機會去吃,現在網紅千層酥就出現在她的桌上?嗬,他還真是有夠用心的。
“算是幫你照顧叮當幾天的謝禮嗎?那我不客氣了。”
季末自己給他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將唐景清略帶親昵的氣氛瞬間消散,好像就是兩個陌生的鄰居彼此互相幫助,禮物無非就是人情世故罷了,不具備別的意義。
“恩,是謝禮。”究竟是謝禮還是長久以來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都無所謂,隻要她願意收下,對唐景清而言就足夠了。
瞧!不放棄,一定會有所收獲的。
四年,他終於把甜品送了出去。
季末細嚼慢咽的吃著蛋糕,良好的家教在她身上體現的一覽無餘,就連那麽麻煩的千層酥都不會把桌子弄髒。
曾以為不過是個命比較好的千金小姐,是循規蹈矩的花瓶,但誰又知道她瘋狂的一麵?
過去,她學習芭蕾舞,是不被看好又沒天分的差生!卻在她不算長久的芭蕾舞事業上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誰說沒有天分的人就不能跳芭蕾了?她僅用一個32圈揮鞭轉的動作征服了英國皇家芭蕾舞團,但沒人知道她早已變形的腳趾和不知磨壞多少雙的舞鞋。
現在,她端起相機,為了堅持一個極光,在雪地裏裹了2件厚重的羽絨服,全身隻露出一雙眼睛,等了四天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她等到了極光,這一次她登上了《美國國家地理》,但不知道的是拍完那張照片的時候她的手已是僵硬不堪,更不要說之後連續的高燒。
她曾在唐景清被家族逼迫聯姻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鼓起勇氣出現在他身旁,這一次沒有羞澀沒有退縮,硬生生的為自己爭取到了一個愛情的機會,隻是沒有人知道在這背後走過那段情路是帶著多少血淋林的傷痛。
唐景清很多時候不懂,明明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性格沒有想法軟弱無力的洋娃娃,究竟是什麽讓她總是能爆發出那麽強大的能量?
她愛的時候,放棄自己的夢想,隱忍家人對她的冷嘲熱諷,為他搶過法國佬的槍,上過敘利亞的戰場;那不愛的時候?是真的……一點都不愛啊!
“千層酥好吃嗎?”
“恩,好吃,你要吃嗎?”
唐景清搖了搖頭,他隻是想和她多說說話,因為眼前的小女人在開始吃東西的時候就好像把自己扔在了一邊,真的很認真的在吃,讓他多少有些失落。
環顧著季末的小天地,唐景清覺得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就是這個味道。
季末不知道的是,當她不在申陽城的時候,她會把滄瀾送到雲笙那,而這間房子理所當然的迎來了他的男主人。
茗品苑用的都是密碼指紋鎖,很早以前,唐景清就偷偷的把自己的指紋輸入在季末的指紋鎖上,偶爾她不在申陽城時,讓他慰藉的隻有這間沒有主人的房子。
睡在她睡著的床上,躺在她經常用來看書的躺椅上,用著她喜歡的洗發水,就好像他們從未分開,季末仍是他的妻子,隻是妻子出差了,留著他一人守著家一樣。
可惜,都是自欺欺人。
躺過的地方要收拾幹淨,用過的東西要放回原位,每一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要消失的幹幹淨淨,他隻能是個隱形人。
季末知道,她病了;卻不知道,唐景清也病了,得了一種無法不愛的病。
“我吃完了,謝謝你的點心。”她的道謝很公式化,不過是出於教養沒有多少真心。
“嗯,你要再去睡會嗎?”
“不了,滄瀾要回來了,我要去超市買點他喜歡吃的魚。”
“那……”
“快帶叮當回去吧。”
想說,我陪你去好不好?但最後卻在她神情中冷漠的疏離中咽下了想說的話,帶著叮當回家。
……
回到申陽城的第四天,季末看著窗外的天氣歎了口氣,今天是她去祭拜母親的日子,但沒想到趕上了一個雨天,猶豫兩秒仍然帶著準備好的祭拜物品開車前往墓園。
她穿著一身肅穆的黑還撐著一把黑傘,卻抱著一束耀眼的紅玫瑰,那是她媽媽鍾愛的顏色。
來到墓碑前,發現已經有人帶了同樣的紅玫瑰來過的痕跡,腦海中思索了一圈想不到是誰來過。
季末看著照片中笑靨如花的女子,是悲慘了一生的姚琴音。
“我回來了,這次大概能休息的時間長點,所以有空的時候我會多來看看你。”
“在那邊還好嗎?給你帶的玫瑰是不是很漂亮?”
“不用太擔心我,我已經29歲了,已經大到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了。”
“還有……那個人,每次都能得到我回來的消息,聽說一直想見見我,我沒答應,你會生氣嗎?”
“在那邊,如果遇到好的男人,就好好談一場戀愛吧,我不會怪你給我找後爸的。”
“好不容易來看你,是不是應該和你說句實話?”
“媽媽,一個人,好孤單啊!”
又靜默了一會,她不是一個很能說的人,也不知道別人家母女會說些什麽,靜靜的看著照片裏的媽媽,她隻覺得很心酸。
她為她母親的一生感到遺憾可惜,卻不小心活成了她媽媽的樣子。
如果,那時候就聽你的話該多好啊。
……
也許是不給力的天氣,也許是墓園本身就壓抑的氛圍,季末沒有再久留便離開了這裏。
之後,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走向了姚琴音的墓地。
唐景清知道她今天來這裏,是她每次回申陽都會做的事情。
而平時,他也會經常來看看她的母親。
照片中和季末有著七八分相似的臉龐,熟悉又陌生。
結婚時,他一次沒去療養院看過姚琴音,就連她死的時候,都是鬱夏在一旁陪著季末。
沒人知道他有多麽的後悔,錯過季末每一個重要的時候。
“她回來,您一定很高興吧?”
“媽,我已經放了她四年了。”那句“媽”,自然而然的出口而出,仿佛早就練習過很多遍一樣的理所應當。
“如果您看到我這四年的誠意,如果您也不願意看到她就這麽封閉自己過一輩子,如果……您還希望她能夠幸福——能否請您保佑我,給我個機會。”他從不是相信保佑這種事情的人,但是這一刻卻深深的祈禱著。
“讓她不再孤身一人。”
“以愛之名,我向您起誓。”
“我想給她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