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葬禮
醫生的話仍然在季末的腦海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嗎?明明媽媽前麵和自己說了很多,為什麽都說她沒有恢複意識的跡象?
又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了,距離她打電話給季舒雲已經過了5個小時,可是他還是沒有出現。
但這一次季末是相信季舒雲的,相信他可以失約那麽多次,可關鍵時候一定不會再失約。
而最終,她還是失望了,在半夜2點的時候,姚琴音徹底沒有了心跳。
鬱夏始終陪在季末的身邊,幫助她一起料理後事,陪著她將姚琴音送到太平間,陪著她聯絡殯儀館安排下葬的事宜。
在拿著醫院給出的死亡報告時,季末連簽字的力氣都沒有,是鬱夏替她簽的名,接著她就像整個靈魂被抽幹了似得枯坐在姚琴音病房的門口。
“小末,回去睡一覺好不好?”鬱夏擔心再這樣下去,季末會真的受不了倒下來。
“我想等等看。”
“等什麽?”鬱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等指的是什麽。
“那個男人,說過一定會來,所以我想等等看,他到底會不會來?”
鬱夏明白了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季舒雲,雖然作為一個外人無權對別人的家事說長道短,但她內心也是不喜歡季舒雲的,也從不認為他做的事情有多浪漫,無非就是給自己的不負責任的人生找個好聽的借口而已。
到了第二天早上9點,那個電話裏口口聲聲說會馬上到的男人終於出現了。
“小末,你媽媽她……”季舒雲趕到姚琴音的病房,卻發現裏麵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季末和鬱夏坐在病房門口。
“現在應該帶你去太平間嗎?季教授?”季末扯出一抹苦笑,那聲“爸爸”她再也喊不出來。
“琴音她,她……”
“死了,昨天半夜兩點,她吊著最後一口氣都沒有等到你。”季末不帶任何感情,用最平靜的語氣陳述著一個事實。
“對不起,對不起。”
“你一定是有理由的吧?我來猜猜?是童漓又生病了?還是你的女兒耽擱了你的時間?”
“不,不是的!”但隻有季舒雲知道自己這句不是說的多麽沒有說服力。
昨天在接到季末的電話以後,他的確是做好了立刻趕到醫院的準備的。童漓看他急著出門問他做什麽,他沒有隱瞞來看姚琴音的事情,但卻深深刺到了童漓。
童漓非常不願意在他們的感情已經搖搖欲墜的情況下,季舒雲去看望姚琴音,再加上過去姚琴音不是沒有用過自殺威逼季舒雲去看她的事情。所以童漓理所當然的認定了是姚琴音又開始在作,對於這些季舒雲當然也懷疑過,可這次是季末親自打電話給他,他還是相信的,可童漓卻死活不同意他來,甚至說了若他敢來看姚琴音他們就分手的話。
所以季舒雲原本想先哄好了童漓再過來,這一哄就是一整晚,好話說盡才讓她安了心,卻還是晚了。
心裏已經有了某種預感,也許今天以後真的會徹底失去他的女兒。
“小末,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任何解釋都那麽蒼白無力,隻能說著一遍遍的抱歉。
“季教授,收起你的對不起吧。沒有趕上我媽的最後一麵,不怪你,後麵的事情也不再需要你了,請回吧。”夠了,想要的結果知道了,也最後替媽媽等到了這個男人,這是她為姚琴音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後麵她隻想安靜的送她走。
季舒雲對她失約再多次,她都可以原諒或者不在意,唯獨這一次,季末是真的無法原諒。
按照申陽城這邊的習俗,一般人在過世後會在家裏設靈堂滿三天才會下葬。因為傳言說人死後的三天,靈魂都會在家裏,也是做最後和家人的道別,可季末卻不願意再等這三天。她和媽媽的家在哪裏?季家別墅還是媽媽結婚前住的姚家?這些都不是她們的家了,沒有家就連靈魂都沒有了歸處。
季末也在第一時間和澳洲的小姨姚美音通了電話,告訴了姚琴音過世的消息。電話中姚美音也是一度崩潰,不敢相信她離開申陽城也不過半年的時間,姐姐就不在了。她急著想買機票回來,季末勸她不用太著急,事已至此,先把消息慢慢的告訴外公外婆安撫老人的情緒是第一,即使對姚琴音再失望,畢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
另外也打電話給了季祖義,估計整個季家還記得姚琴音的也就隻有他了。季末說的時候很平靜,季祖義在聽完後處理一聲歎息再無其他,又關心了季末關於葬禮的事宜,雖然不滿她沒有遵從申陽城三日後下葬的規矩,但又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對季末說該如何做,就連他也不可以。隻說了會來參加葬禮的話後草草結束了通話。
在姚琴音死後的第二天,季末就操辦起了葬禮,全程隻有鬱夏一個人陪同。
季祖義如他所說一早就到殯儀館送姚琴音最後一程,躺在棺材裏的一臉平靜安詳,心中也極為難過。
想當年是個多麽才氣逼人的女子啊,原以為她嫁入季家也會有一樁好姻緣,但命運卻錯開了玩笑。
表麵上看他過去正義凜然的選擇幫理不幫親,寧可和季舒雲鬧到翻臉都不同意他們離婚,其實他真正反對是不同意一無所有的童漓進季家;
可當季舒雲真的為了“愛情”撂挑子拋棄責任的時,季祖義也想過退讓,甚至暗示過姚琴音要“懂事”要“寬容”,她依然做大是名正言順的季太太,畢竟他不可能真的為了偏幫個外人和兒子老死不相往來,隻是他忽略了姚琴音和季舒雲對愛情不同的堅持。
再後來姚琴音的精神狀態卻越來越讓季祖義變得被動,害怕家族會背上自私自利逼瘋原配再將其趕出家族的汙名更是不會同意離婚,也煩膩了整天處理小一輩的感情問題,就幹幹脆脆的養著她們母女倆,而且季家也需要一個能撐門麵的大小姐,所以在栽培季末上他一點都不吝嗇。
在這背後的每一步,季祖義從來沒有考慮過姚琴音和季末最需要的是什麽,隻是從家族的角度出發,家族的麵子才是他最在意的東西。
而如今,這段由他牽線的孽緣也算是徹底的結束了,可終歸是他們季家欠了她一輩子啊。
“小末,節哀順變啊。”
季末捧著姚琴音的遺像深深的向季祖義鞠了一躬家屬答謝。這些年裏季家也好季祖義也好對她們母女如何,她很清楚,不說不代表不知道;忍耐也並非全是軟弱。
“謝謝爺爺,您來我很高興,不過我想安安靜靜的送媽媽離開。”她的言語間不希望季家人在這裏的意思明顯季祖義當然聽得懂。打電話通知姚琴音過世時出於禮節,而季祖義來不來季末並不在意。
老爺子也不怪這孩子寒心,也的確再無顏見她,所以稍留了片刻就離開了禮堂,甚至都沒有等到下葬。
瘋了那麽多年,姚琴音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朋友了,所以整場葬禮也都冷冷清清的,到是療養院的幾名照顧過姚琴音的護士在聽到消息後也來參加了追悼會,她們都是認可季末的為人,就算是看著她的麵子於情於理也應該來送送。
而這時另一個出乎意料的人也來了——童心。
不止是她,季舒雲和童漓就在門外,擔心季末此刻的心情會因他們而變得更糟糕,所以一直都隻是在門口默默守候。童心糾結了再三還是鼓起了勇氣走進了禮堂。
她是發自內心的把季末當做姐姐來看待,雖然她不喜歡,雖然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可在這種時候她也沒有辦法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冷眼旁觀。
當進入時,鬱夏先看到的童心:“出去!”
鬱夏嚴肅起來的神情很給人壓迫感,童心全身都緊張的一顫:“對,對不起!我,我隻是,隻是想來祭拜一下。”
“這裏不歡迎你,出去。”做為季末的娘家人,鬱夏也同樣不喜歡童心,更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她的出現。
“我……”童心想解釋什麽但又害怕鬱夏,尷尬的看了眼一旁的季末。
“算了,夏夏。”季末的喉嚨都是沙啞的,連說話都覺得費力,更沒心思應付童心。
“你們一家人,難道都沒有羞恥心的嗎?還是想過以後才能大肆慶祝?”鬱夏尖銳的話語毫不客氣的刺向了童心。
童心覺得很難堪,但又無力反駁:“不是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走。”快速的朝著棺材三鞠躬以後童心離開了禮堂,在內心她是希望得到原諒的。
季末看了眼時間,最後在鬱夏的攙扶下眼睜睜的看著姚琴音被火化,那一刻被拋棄的痛感充斥著心頭,從未有過一刻覺得活著是那麽的艱難。
“小末,你沒事吧?”鬱夏擔心季末的狀態,此刻的她臉色很差,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徹底倒下。
“沒事的,夏夏,陪我送媽媽下葬吧。”
今天的申陽城,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下著連綿細雨,鬱夏就這樣替她打著傘慢慢走出殯儀館,看到門口季舒雲“一家三口”,季末隻是冷冷掃了一眼當做陌生人般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