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灰色
付老兀自點頭，卻發覺了朱紅的不對勁，趕忙問道：“你為什麽轉過頭去？”
朱紅卻也不轉過頭來，繼續發呆般把後腦勺對著他，說道：“誰讓你突然說這麽煽情的話，我都多久沒聽過了。”
付老嗬嗬一笑，搖著頭感慨道：“沒事兒，畢竟你陪了我二十年，對於我來說，你比起我那兩個女兒，對我來說更為重要……”
朱紅震驚，眼角的淚更是止不住了，她是她不會回頭的，她不會，也不能！
而回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付老已經喝完了。喝完了那個所謂的……“偏方”。
付老似乎覺得苦澀，麵容艱難，看著朱紅，他詫異的問道：“阿紅，你怎麽哭了？”
朱紅用雙手掩麵，也不去理會他。但付老卻隻一下受不下去，剛忙說道：“對了，我因為病啊，這舌頭不好使，味道都感覺不太清楚了，但這是什麽藥啊？怎麽感覺和以前喝過的不一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還很衝鼻！”
“咳咳、咳咳！”他說完，立馬又咳嗽了起來，聽了的人大致就能感受到他的肺部狀況總歸是不太好的。
朱紅站起身來，忍住了眼淚，走到付老的身後，如往常一樣給他按摩，在他的頸椎後。
他聲音細柔，如同這二十年來的細水長流一般，緩緩說道：“你少抽煙，少抽一點兒煙。如果你覺得困的話，我就扶你到床上休息一會兒，那老大夫說，這偏方就是這樣的，但是效果是很好的。”
“那就好……”付老說著，整個人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朱紅淚眼婆娑，扶著付老去床上休息，感覺身旁的這個人往自己這裏要壓過去，卻又覺得他早就已經輕成這樣了，大不如前！
他想起付老說的話，更是傷心不已。
付老漸漸沉睡過去，臉色也難堪不已。
她咬唇，語氣發顫：“這些話，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朱紅直想要捶胸頓足。
拿出一個筆記本，他翻到早就泛黃到沒再繼續使用的那一頁，翻麵之後，開始寫起東西來，手顫抖著。
寫遺書的事情，算是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事情了嗎？
她的眼睛已經擠不出眼淚了，但每一筆下去卻仿佛是一聲抽泣而去，可以震撼一切悲哀的情緒。
朱紅忍不住去摸著付老的手，卻發覺他的體溫已經在逐漸變涼，而那個鐵青的臉色她都已經不忍心再去看了。
她看著付老臉色如同受到驚恐的模樣，隻覺得他很害怕，朱紅微微一笑，安慰道：“我死了之後，也會是你的模樣，你別怕。”
“我這就過來找你，這就來……”
她深吸一口氣後，看著手中握住的瓶子，隨後一飲而下，喝下農藥。
外麵的雷聲又響起來，天氣陰沉沉的，可是就是不下雨。而地麵上，滿是潮濕，因為秋風的襲來，又迎來了幾場雷雨，這個原本安寧祥和的城市瞬間變成了一個陰鬱的地方。
而這似乎讓街上所有的行人都沉悶起來，沒人再願意發出歡快的笑聲。
所謂世界一下子變成灰色也許就是這個樣子。
“爸，我回來了。”付雲嫣如同往常一般回來，把鞋子肆意擺放，反正也能夠有朱姨過來幫她整理好。
也隻有在這種時刻，她覺得有朱姨的存在實在是好。
“爸？”
付雲嫣走進了家，找了好幾個房間卻都不見人影。她心中默默失落，估計著是朱紅帶著付老久違的出去散步了。
直到她找到了付老的房間裏去，卻發覺了朱紅躺倒在地上。
“朱姨？你怎麽了？”她有些詫異，以為朱紅是累倒在了地上。
但當她詫異的跑去之後，把燈打開，發現的卻是付老也躺倒在床上，而朱紅更是整個人蜷縮在地麵之上。
“這……”
“爸！”付雲嫣詫異的叫道，卻發現兩個人臉色鐵青，口裏隱隱流血一些不明液體。
而隨後，她發現一旁的農藥瓶子。
“啊、啊……”
付雲嫣什麽都明白了，她捂住嘴，卻叫不出來。付雲嫣的眼睛瞪大了，睜得圓圓的仿佛看到鬼一般整個人癱軟，隨後坐到地麵上去，畏懼的蹬著腿往後退去。
她要逃離、逃離……令人窒息的死亡之地。
一切的事情也不知是從什麽地方開始、從什麽地方結束，當看著醫院的人宣布死亡，然後把屍體推到太平間裏去，一切發生的太快，連一點兒預兆都沒有，付雲嫣一下子就變了個人似的。
這種時候，胃癌還算得了什麽？況且她的病情也早早控製住了。
付家……付家……嗬嗬。
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什麽？
而這時候，付清淺匆匆趕來，呆愣的看著付雲嫣。
“姐……”
付雲嫣瞥了付清淺一眼，冷漠道：“死了，死了，都死了。”
付清淺整個人顫抖起來，咽了口唾沫。她很清楚自己在醫院裏，也很清楚自己接到了什麽樣的如同愚人節般的消息。
“為什、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付清淺不斷的仿佛，似乎是在問著自己，她咬唇，直至嘴唇發紫都快要流出血來。
付清淺咽了口唾沫，似乎還想要問什麽。
“你別問了！”付雲嫣瞪了付清淺一眼，神情冷漠。
付清淺流出淚來，這樣的消息簡直來得太快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機會。她搖著頭道：“我不相信。”
付雲嫣神情鄙夷，傲然的說道：“你不信的話，就去太平間裏，看他們兩個的屍體吧。”
付雲嫣轉身，留付清淺一個人呆在原地，她是那樣的無情。朱紅和付老是那樣的無情，這個世界是那樣的無情……
在火化的葬禮上，盛世倫也出席了。
付清淺沒想到過，自己竟然會這麽快出現在了自己父親的葬禮之上。而盛世倫也隻是神情淡漠，好像真的沒有把朱紅當做母親一般，隻陪在付清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