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迷惘(下)
柳江楞了兩秒,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說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會,隻聽一聲歎息之後,那位童伯說道“老爺其實早就身患絕症,也不準任何人告訴你,之前調理的還算好,直到前些日子,小姐被綁架的事情,對老爺的心緒影響很大,之後沒幾天就病倒了,這幾天越來越虛弱,可能……可能……”
“醫生怎麽說?”柳江此時表現的異常冷靜。
“醫生已經用盡了方法……”
“現在在醫院還是?”
“現在已經回到家裏,老爺說他最後的時間,不願待在醫院。”
柳江也沉默了,他是不喜歡這個父親的,甚至可以說是恨他的,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表示,可能這就是一個少年所要麵臨的磨難吧,可能越過這個坎就是所謂的成熟吧,他不知道,不知道該以哪副麵孔,麵對那個人。
可他卻不是一個糾結的人,“等我!”他隻說了這兩個字,便掛了電話。
他用最快的速度向校方請假,不然封閉式管理的學院是不準院生私自出校的。
坐在出租車上,他百感交集。
曾經以為,成為修行者就會快樂,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曾經也以為,仇人死去就會快樂,可事實卻也有所不同。
人世間的事情往往都是這樣。
今天的柳家別墅似乎格外蕭索。
一樓還有一些工人正在修複那次戰鬥所殘留下來的破損。
而其他人都在二樓臥室,他們圍在柳江父親周圍。
“哥!”一進門,柳盈盈就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好似有了某種寄托,所以哭聲也越發大了起來。
“具體是什麽病?”柳江撫摸著妹妹的腦袋,卻是輕聲問著一旁的童伯。
“腦部腫瘤,惡性的,已經有一年多了,原本都控製住了,可……”
“是小江來了嗎?”床上的柳正文幽幽開口,打斷了童伯要說的話。
“是我。”柳江此時也不可能跟這個垂死之人再有什麽意氣之爭。
“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要跟……要跟小江說。”柳正文的聲音十分虛弱,卻還是勉強著自己說了出來。
柳江走近了兩步,坐在床邊,至此,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讓他記恨了十多年的父親。
柳正文的麵容比起上一次見他要消瘦很多,憔悴很多,頭發也因為化療的緣故,全都脫落了。
“你不好好在醫院治療,還回來做什麽?”柳江的語氣還有淡淡責怪的味道,可能這就是男孩子的溫柔方式吧。
誰知柳正文卻是笑了笑,笑的滿臉都是褶子,卻依然難掩他的欣慰。
“我也差不多了,隻不過……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柳江沒有打斷他的話,隻是聽他繼續說道“本想著等你……成年再說的,可我……怕是等不到了。”
呼吸罩裏白氣時隱時現,心電圖也表示,柳正文的心跳正在逐漸加快。
“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柳江的瞳孔微微一縮,卻也隻是僅此而已,這個答案他曾經也想到過,畢竟他跟柳正文一點也不像,而更讓他確定的是血型。
他是o型血,而柳正文是ab型。
柳江知道,父母但凡有一個ab型,子女是無論如何不會出現o型血的。
可這又算什麽?這就是你拋棄母親的理由?臨死前博同情?
正當他心中憤懣難平的時候,柳正文的下一句話讓他如遭雷擊。
“你,也不是美美的親生兒子。”
柳江整個人都愣住了,思維一片混亂。
美美,自然是他母親的小名,而這個人竟然說自己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
“你不要亂說!你有什麽證據?”柳江還是憤怒了,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身世,而是為了抓住自己與母親唯一的羈絆。
“證據?證據就是你母親被趕出柳家的原因。”
“你什麽意思?”
“你母親……美美她,無法生育。”
柳江滿腦子都亂套了,母親竟然無法生育?是真的嗎?還是他在騙自己?可他都一個要死的人,為什麽要騙自己?
柳江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知道,這件事是柳家做的不對,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實際上得知你的出現,我也十分納悶,也曾偷偷調查過。”
柳正文努力讓自己說話變得平穩,然而光是發出聲音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你確確實實不是我跟美美的親身骨肉,這點毋庸置疑,可美美卻是真真切切把你當成親身兒子,所以,在我看來,你也是我的兒子。”
柳江冷笑一聲“你不覺得這句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有些可笑嗎?”
“我……嗬嗬,我就是一個笑話,就是一個連自己女人和女兒都保護不好的人渣而已,你說得對,我不配做你們的父親,盈盈她媽媽也根本不懂如何做一個母親,所以盈盈以後還得你多照顧了,當然,遺產也有你的一份。”
“這算什麽?托孤?你以為沒有遺產我就不會照顧盈盈了?還在這裏跟我賣什麽慘?這件事跟我是不是我媽的親身兒子又有什麽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個真相,現在……我也算了了最後的心願。也隻有現在,我才有勇氣直麵自己,我對你母親,是認真的,做的錯事……卻也是無法挽回的,我不求你原諒,隻願你們以後平平安安……對了,還有一件事……咳咳咳。”
柳正文咳了許久,等平複下來又沉默了許久“算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要說就說,說一半算怎麽回事?”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我也沒什麽力氣再多說了。”
說著,柳正文緩緩閉上了眼睛。
柳江沉默了,他歎了口氣,看著監護儀上麵的心跳正在逐漸變慢,他最終還是拿出了一個小瓶子。
“你就是個渣男,還在那賣慘,你有妻有女、有車有房、有錢有事業,哪裏慘了?我才慘好嗎?哭成那樣的盈盈才慘好嗎?我媽……她才慘好嗎?”
嘴上雖然嘟囔著,柳江還是把小瓶子裏的藥水緩緩滴入了柳正文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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