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鬆萌為師六說書
亭中的陽扶桑翹起了腿，顯然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頭用右手忖了起來，接著將右手忖在了旁邊桌上，又將身體的一半重力都放在了這邊。她覺得，聽故事便要有聽故事的姿態，方不辜負故事裏麵的內容，盡管故事的主人公是自己，也需如此的聽。
院中偷聽的人已經準備就緒，學堂裏的師生卻沉浸了一會，方聽見裏麵的聲音。
“這件事嘛！還是與射日大戰有關，”先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砸吧砸吧兩口茶，放下茶杯後，起身從位子上走下來，一步，又一步，每一步就像是做重大決定一般，踏的非常的慢。
待走到中間後，先生方停了下來，看了看所有的學生，開口，“射日大戰，帶給後世的東西有很多，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先生指了指坐在右手邊的一個小子。
“你們有誰知道，桑陽族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存在？”先生突然轉身，將雙手背在了身後，身上的墨綠長袍也隨著擺動。
座下的學生齊齊看向先生，盡管他們之中有樹族，有飛禽類，也有走獸，但他們都是奔著學習來的，一來是仰慕先生的學識才華，二來是為了沾沾唯一飛升上仙的仙氣，早日飛升。
學生之中，不乏有好讀書的，他們將自己看的正史野傳搬弄了出來，也有愛聽書的，竟將聽來的書說了出來，這陌上的學風倒是，倒是廣博接收，海納百川。
“你們的所聽，所看，所聞，都是對的。”先生的話又將課堂上的氛圍帶了出來。
“都是對的？”
“這不可能，都是對的？”
“我可是翻看了《桑陽族族史》的。”
“先生，他騙人，人家族史讓你看？你以為你是誰？”
“我就是看了！”
“也不知道從哪淘來的野史，還在那冒充什麽族史。”
這聲音明顯是要鬥起來的節奏，這先生怎麽就不吭聲了？難道這所學堂真是博覽眾長，各抒己見，有自己的言論自由？
這樣下去，不打起來才怪，陽扶桑擼起自己的袖子，放下翹起來的腿，準備衝進去的時候，沉默許久的先生開口了。
“真真假假，都在心裏，咱們這是古史研討課！並不是術法仙修課。”先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拾起桌上的戒尺走了下來，剛剛要打架的苗子在戒尺拿起時瞬間滅了。
見狀，先生將戒尺扔向了桌子，說道，“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們回答的不是，其實，桑陽族族人與其族長住在東海之東的東荒大澤，射日大戰時族人殞身大半，新任族長陽扶桑繼任後便將各處仙鄉的樹族統一規整後，全都納入桑陽族中，這桑陽族本就是四海八荒草木的根之所在，她的這一舉動為六界草木叫好，但我們陌上卻是例外。”
“先生，我們為什麽是例外？”
“你笨啊！族長在承位之前消失了一萬多年，這一萬多年便是在我們陌上生活的呀！”說這話的便是開始的那個姑娘。
“楂楂，你竟然說我笨，你就不是仗著你爹是在八角亭那說書，知道這些上古秘聞嗎？”
“怎麽？有什麽錯嗎？”
“你們都閉嘴，好好聽先生講！”一個男孩子吼了一聲，剛才的爭吵才算停下。
先生在他們爭吵之際，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桑陽族族長確是這個意思，陌上是她的家鄉。”
這話一出，下麵又是一片的討論。
先生端正的坐在上麵，任由學生討論，半盞茶後，先生將戒尺一收，安放在桌前的戒尺架上，“好了，今日的課便到這裏吧！明天再來。”
院外，陽扶桑側靠在亭柱子旁，有意思，這先生竟然知道自己的用意，她倒是對這先生感興趣了。
當年她規整四海八荒草木的時候，便是為了照顧在陌上生活的桐娘還有這一眾熟識的人，世人隻認為她是為了補桑陽族缺失的位置，卻不知她還惦念著一方。
先生說完下課，便聽見有人喊了一句，“今日八角亭說書的講的便是桑陽族長的故事，咱們快些吧！”
下學，是學生最期盼的事，若遇上有自己所喜愛的事正在等著，那定是飛快的衝出學堂。
陽扶桑在亭中準備隱身的時候，一個學生便衝了出來，陽扶桑的目光停留在門口，那學生正望著學堂外，這一看一望便是四目相對了，作為老阿姨的陽扶桑轉了轉身，看著亭子另一邊的風景。
接著，學生一個又一個的從屋子裏走出，陽扶桑站在亭中，他們隻看了一眼亭中的女子，便朝山那邊的八角亭跑去。
見著學生從屋子裏走出，陽扶桑突然想起他們的學堂之前好像是堆放雜物的，桐娘蓋這房子的時候，蓋的兩層，上層住人，下層堆放雜物，還有廚房。既然是下層做了學堂，那上層是不是還留著？
陽扶桑的腳不知不覺的走向了學堂門口。
先生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看見了一個人影，便又低下頭裝著自己的東西，“可是忘拿什麽東西了？”
“先生！”陽扶桑開口，想問先生如何得知桑陽族，還有陽扶桑這麽多事的時候，先生抬頭看向這個站在門口的學生。
門口的學生，穿著雖是陌上的穿著，但臉卻是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桑兒？”先生手中要放起來的書掉在了地上。
門口站著的陽扶桑，看見拿書的瘦瘦先生，墨綠色的長袍，頭上簪著鬆針一樣細長的白玉簪，一個萌萌哥脫口而出。
昔日一起上山下田，種瓜偷花的玩伴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她/他的麵容上的變化正印證著你們多年未見，還有歲月是把刀的說法。
此時的鬆萌萌還是當年瘦瘦的模樣，隻是長袍在身，沒了少年時的那份無畏無懼，多了許多份的儒雅樣子。而陽扶桑，已經褪去了當年的瘦弱、青澀，多了幾分強壯還有成熟。
鬆萌萌先邁開步子，朝著陽扶桑方向走來，臨近前，抬起自己的右手，拍了拍陽扶桑的肩膀，“好，好。”
一連兩個好，鬆萌萌將自己的心都表達了出來，一直以來，他不像雲梧，也不像茶山六，他是真真的將桑兒看作自己的親妹子，看見妹子的模樣說明她過的好，作為哥哥，妹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作為親人，妹妹回來看哥哥，便是他第二個好。
“萌萌哥，你怎麽樣？”陽扶桑掄起了自己的小拳頭，像當年一樣敲他的手臂。
“桑兒，輕點，你現在是上仙，你的拳頭哥哥如何受的起。”鬆萌萌伸手拿住陽扶桑的手腕，一個轉身，將陽扶桑的手腕換到了另一個手上，“桑兒，走，上去看看你的房間，哥哥我都留著呢！”
陽扶桑看著隔著衣服拉著自己的鬆萌萌，有種被寵的感覺，“萌萌哥，你，這學堂？”
“起先我隻教著我和茶山六的孩子，後來大家都想著讓孩子來讀書，便商議用你家的房子，你都不知道，茶山的那家夥知道用你的屋子，都要和他們拚命，後來是雲家主也就是雲梧他出麵，這學堂才算成了，好在我與雲梧的想法一致，上麵的房間留著，來，看看。”鬆萌萌說完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怎麽了？萌萌哥？”
“我怕你不喜歡！”
“我喜歡，謝謝萌萌哥為我想這麽多，在這和你們一起的時光是我最美好的時光，對了，茶山六胖胖呢？”
“他呀！我等會帶你去見他，那家夥現在滋潤著呢！隻是你，你回來，雲梧知道嗎？”說到雲梧的時候，鬆萌萌十分的小心，害怕一不小心，眼前的妹妹便又消失不見了。
“不知道，我是偷偷回來的，哥，沒什麽了，我與他已經各自婚嫁，孩子都······”陽扶桑本想說雲梧的兒子雲鳳息的事，想想還是算了，鳳息入魔成為魔尊的事，知道的人很少，“孩子都多大了，哥，咱們去看看茶山六胖胖吧！”
於陽扶桑而言，這房間還是當年的模樣，保存的完好，隻是房間是死物，並沒有什麽好看的，她這次來便是為了尋找鬆萌萌和茶山六胖胖敘舊的。
“好，你看開了便好，那，咱們去找茶山那家夥。”鬆萌萌留了張字條，關上學堂門，帶著陽扶桑去尋茶山六。
幾萬年的時間，陌上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陽扶桑依稀認得鬆萌萌帶的這條路是去往茶山六胖胖的家，“這是茶山家的那條路，變的這樣熱鬧！”
“你還認得？這幾年一直在擴建城區，這邊的路也是重新規劃出來的，桑兒，你莫不是記得那個坑？”
“嗯，那坑，茶山六胖胖用自己的身填坑體可不止一次，當然記得。”
說笑間，兩人的關係並沒有生疏，鬆萌萌一如往常，走在了前麵，陽扶桑跟在她的身後。
許多次，他們四人去外麵尋寶探險，鬆萌萌都是走在陽扶桑的麵前，他說若遇見了危險，自己便可以為桑兒擋住。現在憶起這些，陽扶桑的眼睛難免會有些濕潤，那個時代，便是最無懼無畏的時光。
走到一個亭子前，鬆萌萌停下了腳步，“桑兒，喏。”鬆萌萌指了指亭中的人，陽扶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亭子的匾額上寫著“八角亭”三個大字，亭子的三麵圍滿了人，有抽著煙鍋的老先生，也有背著書包的學生，婦女抱著孩子坐在旁邊，還有光著腳的大漢站在後麵，邊聽邊逗著婦女手中的孩童。
這些裏麵並沒有陽扶桑記憶裏的茶山六胖胖，正準備問一旁的鬆萌萌時，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沒錯，正是茶山六胖胖的聲音。
尋聲看去，亭子中間一張書桌前，一位胖胖的先生，正搖著紙扇，捂著自己肉嘟嘟的臉頰，“這桑陽族族長陽扶桑小時候便是有驚人的天賦，她與鄙人，還有山那邊的鬆先生便是她的好友，還有，現在的雲家家主也是我們一起長大的。先不說雲家主，就說我與族長的關係·······”
“也就他天天拿出來吹！”鬆萌萌拉著陽扶桑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他現在什麽都不用管，便整日裏拿著把紙扇坐在亭中與人說故事，盡是些自己瞎編的，像什麽妖界的王子與天界的仙女，還有冥界的孟婆他都敢講。”
“看不來呀！茶山六還有這樣的才能，這編故事的能力絲毫不比司命星君的差，他是不是也將我的也編的？”
“你的倒是真的，隻是他自己部分添加了許多成分，你聽，他現在說的便是咱們去落霞山的那段。”鬆萌萌指了指亭中，便不再說話。
旁邊的陽扶桑也停了下來，聽這茶山六胖胖怎麽說這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