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聚義島
在茫茫的東海,島嶼象無數美麗的寶石一樣分布在這一片藍色的海域上。在離膠東郡海岸線正東二百裏有一座美麗的島嶼,島嶼正北四十裏便辰國的南海岸。
這座美麗的島嶼三麵是懸崖絕壁,隻有北麵是一片平坦的沙灘,來過的人無不驚歎這座天然的島城。島上有山有淡水,島上密密麻麻蓋著許多房子。這是一座遠離中原的島嶼,島上住著五千餘人,除了斤千個仆役外,其他的有舊六國貴族之後;有犯法逃亡的罪犯;還有一些鼓吹要恢複周朝舊製的儒家士子。這些人都打著推翻秦朝,恢複六國的旗號,因此,這個島也被稱為聚義島。
在這四千餘人當中,舊韓國申徒張良可謂大名鼎鼎,他編造秦王嬴政的身世,讓秦王顏麵掃地。他化妝成方士,四處散播秦代周不順天命的言論,把大秦官府搞得焦頭爛額;前不久又設下連環計,在博浪沙刺殺秦始皇。現在他已經是島上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張良自己卻十分冷靜,他沒有在眾人的恭維聲中迷失了自己。按他的周密計劃,博浪沙刺殺,就算殺不了始皇帝也能讓他暴跳如雷,加罪於周邊百姓,自己就可四處煽風點火,煽動天下百姓的仇秦情緒。但是始皇帝不但沒有禍及周邊百姓,還為他們減免稅賦,這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自己發重金從百越千辛萬苦弄來一隻酷似鳳凰的神鳥,本來想利用它讓大秦國府失盡顏麵,最後卻成了禦花園裏的孔雀。
但是張良是不會輕易認輸的,現在中原的每一個城門,幾乎都貼有他化妝成方士的畫像,雖然想憑畫像認出他本人很難,但是他也不敢大意,他在等一個人和一個機會。那個人就是已經被他包裝後的方士徐福,機會就是始皇帝再次來到膠東的時候。
這個島上的吃喝拉撒幾乎全部靠田氏支撐。這幾天大家先是發現每天的酒肉越來越少了,最後脆沒有了,以前大家大吃大喝習慣了,哪裏受得了這樣的苦啊?紛紛跑去質問島上的總管田禾。
為了穩定人心,田禾一直沒有將真實情況告訴大家,今天見眾人來質問,隻好實話實說道:“眾位義士,並非田某有意怠慢大家,而是辰國的商人已經十五天沒送肉和菜來我們這裏了,我們正在想辦法和辰國國君交涉,盡快解決!”
“他奶奶的,幾天不吃肉,嘴巴都淡出鳥來了。辰國再不送肉來,咱們就殺上朝鮮島,將辰國國君的老婆一起搶來!”一個國字臉長滿濃密胡須的大漢說道。此人叫英布,曾是雲夢澤大盜。
“我聽說辰國國君的老婆又老又醜,數量也沒有幾個,哪夠我們分啊?英布兄,幹脆你帶我們殺入鹹陽,我聽說嬴政的老婆足有數萬個,個個都是嬌滴滴的黃花大姑娘,攻下鹹陽,我們一人分十個回家享福去!”說話的漢子一口楚音,正是來自舊楚第一家族的景駒。
景駒乃楚國貴族將軍,以前曾帶著楚軍在雲夢澤圍剿英布,兩人打了十年的仗誰也奈何不了誰。秦攻下楚國後,兩人雙雙逃亡到這個島上,便成了莫逆之交。
正當大家都在吹牛放屁時,突然飄來一股久違的烤肉香味。大家轉頭看去,隻見兩個仆人,一個懷抱一壇美酒,另一個則是端著兩支香噴噴的烤鹿腿正向客舍走去。
英布幾步上前,攔住仆人,恕罵道:“站住不是沒有酒肉了嗎?你們手裏端著的是什麽?”
“定是這幫殺才私分了我們的酒肉,這下抓住現行了吧!”景駒罵道。
兩個仆人急忙護住盤中的酒肉,說道:“各位義士,借十個膽我們也不敢私分大家的酒肉。今天島上來了一位貴客,家老才從各位的牙縫裏摳出來這點酒肉,生怕慢待了貴客!”
一聽兩個仆人說出田禾,英布和景駒隻能強咽口水,景駒心有不幹地說道:“即是田大人吩咐,先記下你們兩耳刮子!咱們先去看看是哪裏來的神仙,在和你們計較!”
兩人的本意是想去蹭點酒肉吃,跟著仆人來到客舍,大聲喊道:“聽說島上來了貴客,我們來拜訪一下是哪位豪傑!”喊罷便不請自入,走進客房。
客房內,兩個道士裝扮之人正席地而坐,其中一個正是早已名震天下的張良張子房,另一個頭戴鶴冠,手執拂塵,慈眉善目,一臉美髯,頗有仙風道骨。
景駒乃貴族之後,見過世麵,見張子房在此,不敢放肆,急忙施禮道:“我們聽說島上來的貴客慕名前來拜訪,恕罪恕罪!”
英布卻是個粗人,不滿地嚷嚷道:“我以為是來了哪個王公大儒,值得田大人從我們的牙縫裏摳酒肉,原來隻是一個牛鼻子道士,失敬失敬!”
張良識得兩人,順口介紹說道:“不得無理,此乃得道高人徐福是也,他精通天文地理,奇門八卦,乃是田儋大人都敬三分的貴賓!”
“我本來以為是何方高人呢?原來隻是一個吃八方的方士!早知道咱也整一套道袍套上,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嬴政那小子的座上賓了!”英布不懈地說道。
張良見到英布如此無禮,正想喝叱,徐福卻阻止張良笑道:“這位義士生性豪邁,報上你的生辰八字,讓貧道為你算上一卦如何?”
“有何不可?算準了咱今後的酒肉全部歸你,算不準,今天的鹿腿就歸我們兩個如何?”
“道家視酒肉為穿腸毒物,算不準今後貪道的酒肉全歸你又如何!”徐福答應道。
“好!子房做證!”英布大喜,立刻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報上:“咱出生在楚考烈王三年的六月初六未時。”
徐福聽了,從懷中取出三個烏黑錚亮的龜甲,往桌案一拋,仔細觀察一下,說道:“義士父母早亡,自幼流落南方,出自草莽,發妻已故,孩子流落異鄉,身上有刀箭傷十餘處,可惜啊可惜!”
英布聽了,立即收了剛剛的魯莽,自己在雲夢澤落草眾人皆知,但是父母妻兒從未和別人提起。因為在這個島上的人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怕連累家人,不說不問自己和別人的家世是島上的規矩。隻見他上前一步,向徐福施禮道:“道長乃真仙人也!剛剛說了兩句可惜,還望道長指點一二。”
“義士早年枉殺過重,種下因果。將來最多也隻能當個萬人之將也!雖有一甲子有餘之壽,卻難以善終也!”徐福拈著胡須說道。
英布大驚失色,急忙下拜道:“請仙長為我指點迷津!”
“化解不難!義士需要用五年牢獄來化解你之前的罪孽,解了孽氣,封王封侯富貴無邊!”徐福說道。
英布大喜,說道:“多謝仙長點化!來日定當厚報!”
一邊的景駒見徐福幾句話就將英布說服,也來了興致,躬身施禮道:“楚人景駒,請仙長也為我指點迷津!”
“吾觀義士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出身巨富巨貴,隻是現在一時虎落平川龍遊淺灘。不用著急,義士十年內必稱王!”徐福說道。
景駒大喜,與英布雙雙告辭而出。
辰國和聚義島斷了貿易往來,這使田儋急得團團轉。島上雖然屯滿了糧食,但是不出幾個月,五千多人很快會把糧食吃空。要從膠東補給,這麽大的數量很快會引起官府的注意。為了不引起懷疑,他隻能利用田氏商社的船隻,從各郡秘密調糧食,再讓聚義島派船到海上將糧食接走。
田氏商社的舉動,很快就被黑冰台探到,並報告給黑山。
即墨城黑冰台客棧內,陳平說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策反田氏商社的一個船工,竟然還找不到這個海島的位置,這個田儋真是太狡猾了!”
“侯爺放心,皇帝東巡的隊伍馬上要到即墨,海島上的反賊必有行動,隻要他們一下島,我們就有機會!”
黑山分析道:“田儋真夠小心的,連他們自己商社的船工都不知道這個海島的位置,看來要找到他的老窩還要再廢一番周折!”
“船工們不知道位置,那麽島上的人應該知道。隻要我們盯緊他們出海的人,從島上回來的人肯定會混在船工中,侯爺請放心,隻要他們一下船,我就有辦法!”陳平說道。
東巡的隊伍越來越近,始皇帝的心情和炎熱的天熱一樣煩躁,因為王貴妃受到驚嚇後,身體高燒不退,吃不下飯,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短短幾天,腹中的雙胞胎便流產了,原本豐滿的身材一天比一天消瘦。始皇帝不得不命人遍訪名醫。
東巡隊伍進入臨淄城後,方士盧生稟奏道:“琅琊山有方士名叫徐福,精通醫術,傳說長生不老之法,周赧王三十年出東海尋仙,日前方回,陛下何不請來一見?”
始皇帝聽了,掐指一算,問道:“周赧王三十年至今已過一甲子,這個徐福年歲幾何?”
盧生答道:“周赧王三十年,東出現仙山,此時已經年過六十的徐福奉齊王之命率眾弟子出海,按此計算,徐福年歲應該在一百二十歲以上了!”
始皇帝半信半疑,當即命人以大禮迎徐福到臨淄見駕。
即墨碼頭,一艘田氏商社的高船靠岸,一個腰懸寶劍的青年穿著商社夥計的衣服,扛著貨物走下商船,隨著十來個夥計上了岸,繁華的碼頭上有一家小酒樓,酒樓樓上的窗戶四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從商船上岸的每個人,最後他們一致將目標鎖定這個帶著寶劍的夥計。
這十幾個夥計將貨物扛進田氏商社,再出來時,那年青人已經變成一個衣著光鮮,風流倜儻的遊學士子。
也許是在海島上呆太久了,這個青年出了商社直奔即墨最大的女閭(妓院)一一飄香院。
飄香院曆史悠久,乃是一座上下兩層且有前後院的建築。一樓的大廳四周擺滿桌案,中間有一三尺台,上麵輔著厚厚的新地毯,專供藝伎們展示才藝。每個女子都根據他們不同的色藝有著不同的價格。相傳由齊恒公時管仲所立,一直由官府經營,數百年來,一直是豪商巨賈、風流士子的留戀忘返之地。
跟著青年士子進入飄香院的,還有幾個豪商打扮的青年,其中一個正是張進。他們在士子的旁邊坐下。此時飄香院已經坐滿富商勳貴,他們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十來個妙齡少女翩翩起舞,有幾個肥胖的商人色眯眯的兩眼直瞪著眼前衣著暴露身材婀娜的美女哈喇子直流。
青年士子沒有多少耐心,直接指著一名紫衣少女說道:“老鴇,這個姑娘多少錢,爺要了!給爺泄泄火!”這個青年雖是一身士子打扮,說話卻與粗人無二。
一個濃妝豔抹、風韻猶存少婦扭著圓圓的屁股走了過來,高興地笑道:“這位官人好眼光,這個紫嫣姑娘是我們的頭牌,能歌善舞不說,棋琴書畫無所不精,和官人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這個老鴇,聒噪個啥?你隻開個價,爺我就圖個新鮮熱乎。”青年士子不耐煩地說道。
“看把官人猴急的,不貴不貴,十金足矣,還送一桌上等酒席!”老鴇笑道。
青年士子立即拋出十枚金幣說道:“這姑娘我要啦!”
老鴇看著從袋子裏灑出來的金燦燦的金幣,笑得合不攏嘴,說道:“這位官人真是爽快人啊!紫嫣啊!你今天碰到貴人了!快過去陪這位官人喝兩杯!”說完,手就伸過去要拿金幣。
“慢著!這位紫嫣姑娘我要了!這是二十金!”旁邊一個身穿絲綢富商打扮的張進說道。
老鴇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望著張進麵前大出一倍的金幣,笑得臉上開了花,大喜道:“哎呀!今天早上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財神爺紮堆來俺家啊!紫嫣快過來陪這位公子!”
“啪!”青年士子大怒,猛的一拍桌案,酒水濺得到處都是,怒喝道:“這位兄台,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你這樣不厚道吧?”
張進一把摟住紫嫣姑娘,抱在懷裏猛親一口,頭也不抬說道:“哥有的是錢!就是看不慣一個窮鬼抱著花槐!”
那白衣士子哪受過如此恥辱,一嘴鋼牙咬得咯咯響,最後還是決定忍下這口氣,慢慢鬆開拳頭,說道:“不就是一個風塵女子嗎?你喜歡讓你便是!老鴇,這個紅方姑娘什麽價?”
老鴇手裏拿著沉甸甸的錢袋,本來生怕兩人傷了和氣打了起來,見白衣士子願意再選一個,立刻高興地說道:“對、對、對,姑娘多的是,何必傷了和氣呢?媽媽給你打個折,五金就夠了!”
“小紅姑娘我也要了,二十金!自己數!”張進說著又丟出一大袋金子,看份量足有一百金。
這下老鴇左右為難了,八成這兩位爺今天是懟上了,不知道該聽誰的。
那士子再也忍不住了,唰一下跳了起來,幾步竄到張進麵前。張進也不示弱,推開懷中的姑娘,站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眼看就要動手了。
老鴇急忙上前,勸說道:“兩位別傷和氣,這位官人,剩下的姑娘任你挑兩個,算老婦人請客,好不?”
“大家都是出來找樂的,不要傷了和氣!”旁邊幾個商人打扮的黑冰台兄弟也圍了過來,嘴裏假惺惺地勸道,一個卻暗中在青年士子背後推了一把。
那青年士子立即站不穩,撞到張進身上。
“你敢先動手打我!”張進嘴裏罵著,立即一拳錘在青年士子的胸口上,兩人立刻扭打起來。
張進早已是鐵鷹銳士,又久經戰陣,本來以為對付一個普通人綽綽有餘,哪知那青年士子也是個練家子,手腳十分敏捷,幾招下來,張進竟落了下風。旁邊幾個弟兄見了,急忙假裝勸架,將兩人拉開。兩個人抱著青年士子,另兩個搶著張進的假裝鬆了勁,張進趁此機會狠狠地打了青年士子幾拳。
那青年士子雖然身手了得,挨了張進幾下也是痛得吃牙列嘴。見麵前幾個明顯是同夥拉偏架那裏還忍得住,當即踢開桌案,掙脫眾人跳出圈外,錚的拔出腰間寶劍。
“不許動!放下劍,雙手抱頭!”就在這時,十來個巡城士兵衝了進來,十幾張上了弦的弩機齊刷刷地對著手拿寶劍的青年士子。
青年士子隻好放下手中的劍,束手就擒。
領頭的士兵說道:“執械鬥毆者,綁起來,其他的相關人全部押去郡尉大堂問話。”
“諾!”士兵們一聲令下,立即將青年士子綁個嚴實,帶著張進、老鴇和幾個“勸架的商人”向郡守衙門走去。
一下子帶走這麽多人,百姓們紛紛跟著隊伍前去看熱鬧,郡守衙門很快就擠滿了人。理論上,一郡司法長官是郡守,但是打架鬥毆的小事情一般由法曹審結即可。
法曹是一個短須中年男子,頭戴大夫爵板冠,一身黑色官袍,渾身散發著秦國司法官吏特有的古板氣質。他端坐於堂上,左右兩邊各坐著一個書吏,十個衙役手執殺威棒威風凜凜地列成兩排。
青年士子和張進等人被帶走上大堂。兩名書吏分別先對到堂的幾人做詳細的身份登記,青年士子姓盅名逢,今年二十有九,即墨人,乃世代在田氏商社做押運貨物的夥計。張進等黑冰台的人,也報出了各自商人身份。
一會兒眾人身份登記結束,審案開始。
法曹開口道:“由執凶器的蠱逢陳述事情經過!”
蠱逢將兩人在飄香院的經過說了一遍,他著重告訴法曹:“這幾個名為勸架,實為一夥,他們拉偏架,小民才不得不拔劍自衛,但並沒傷人,望大人明查!”
張進也將事情陳述一遍,一口咬定道:“蠱逢是嫉妒我用錢財奪了他看上藝伎,衝到我的麵前首先動手,俺和旁邊的勸架的人並不熟悉,絕對不是一夥人,是蠱逢不但不停手,反而拔劍相向,還好巡城兵士及時趕到,否則傷人未可知也!”
“你胡說,你們分明是同夥,名為拉架,實為拉偏架!”蠱逢聽了氣急敗壞地咆哮道。
“當事人自述經過時,其他人嚴禁插話。影響他人自述者,依律掌嘴三下,再犯就是掌嘴十下並罰一盾!掌刑衙役,行刑”法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