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水淹大梁
夏天來時，陶城已經大變樣，護城河被清理幹淨，以前的臭水溝變成了清可見底的河水。所有的主街道都變成平坦的石板大道。雨天不泥濘，晴天也沒有灰了！一座座幹淨整潔的圊軒布局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陶城的人們好象突然大變樣了，再也沒有人敢隨地大小便，亂扔垃圾了！街道上也沒有了髒兮兮的乞丐和破破爛爛的奴隸了！一些逃離的商賈又搬了回來，整座城市煥然一新，逐漸熱鬧了起來。
這天蕭何來報告：“護城河和城牆、道路已經整修完畢。剩下的一萬多奴隸勞力要如何安排？”
“告訴他們，現在他們已經是大秦的平民，讓他們在濟水南岸給自己建一座鄉邑居住。我要在濟水邊建一座大工坊，他們將是大工坊的第一批工人。”黑山說道。
馮默風和二哥明是兩個月前到達陶城的，黑山讓他們組織人手，迅速在陶郡各鄉裏安裝水輪機磨坊！黑山叫來馮默風，兩人來到濟水岸邊一大片平地，這一片本來是魏氏貴族的土地，剛剛被官府強行收購！足夠有一萬二千畝。
“你們墨家人才濟濟，我要在濟水上遊建一片足夠數萬人居住的居民區。中間這一塊七千畝全部建成工坊。下遊的碼頭要護大五倍，碼頭到陶城的道路也要加寬。”黑山說道。
“這麽大規模的工坊，不知郡守要生產什麽？”馮默風問道。
“造紙，我要造象羊皮紙一樣輕薄的紙，但是價格位要比羊皮紙低數百倍。這種紙將是華夏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以後書本的價格將會低至數十錢一本。”黑山說道。紙在這個時代已經出現，有用羔羊皮通過特殊工藝分層去脂做成的羊皮紙，一尺見方一張價格便是一金。還有便宜的用草木腐化再加上羊毛製成的紙，遇水便爛，隻能讓貴族們用來擦屁股，真正的木槳紙還沒有出現。
“真有如此神物，我願帶領墨家弟子全力協助！”馮默風說道。
“先在濟水邊建數十個水輪車，挖數十個浸木頭的深坑，這些奴隸將是第一批工人，眾墨家弟子，將成為造紙工坊的第一批工師。而你，馮默風，將是這座造紙城的總掌事！”黑山說道。
幾天後，濟水河邊的大工地便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奴隸們現在不僅頓頓有飽飯吃，還有工錢拿！一聽說這一大遍工地蓋起來的房子，將成為他們的住所，幹起活來都特別賣力。偶爾有個偷懶的，立刻會遭到其他人聲討。工程進展十分順利。這個年代森林覆蓋率十分高，黑山成立一支隊伍，專門到濟水兩岸山上砍來樹枝，砍成三、五尺長，泡在水池裏。
一百天後，造紙坊的數百座住宅和工坊的各個生產作坊全部建設好！黑山指揮大家將浸泡一百天的木料放進特製的大石臼，利用水輪車日夜舂打，幾天後終於將木頭舂成泥麵了。搗爛後的原料用適量的水調配，使纖維徹底分離並浸透水分，成為紙纖維的懸浮液，再傾倒入紙槽裏麵。然後用細竹簾在紙漿中濾取，紙纖維留在竹簾上形成一層紙膜。這道工序在造紙過程中是最費力的，抄紙的工匠站在紙槽旁重複著舀水、抬起竹簾等動作。通過控製木漿的濃度來控製紙張的厚度！第一批紙試製出來時，雖然顏色還有點雜，厚薄還不是很一致，表麵還不過平整，但是已經可以用來書寫了！這個已經引起了轟動。黑山又讓馮默風改進一些生產工藝和方法。自己則找來工匠，將自己老師整理抄寫的《孟子》一書刻成一塊塊雕版。這個年代刻印技術已經很成熟，在硬木上刻字並非難事！當第一批接近後代的紙張生產出來時，一套完整的《孟子》雕版也刻完成了！後麵的印刷和裝訂成冊就更簡單了。抄書，是這個年代讀書人最苦最累的活，不僅費時費力，還容易出錯。一部《孟子》的竹簡足足有十一卷重五十斤，用紙張印成後，隻是一本食指厚的書了。黑一下子便印了兩千冊，又找來張蒼寫的《九章算術》和《詩經》、《左傳》、《論語》等，讓他們去雕刻、印刷。當然，這一切都在保密中進行，他準備在來年的歲首大朝會上，送給秦王一份重禮。
轉眼到了秦王政二十一年的豐收節。黑山收到一封家書，令他欣喜異常。他當父親了，春為他生了一個女兒。黑山興奮地給家裏回了信，也不顧大白天，抱起秋一陣狂吻，恨不得立刻飛回去看自己的女兒。
按貫例郡守要在秋收後對全郡官吏來一決大考核。當了郡守後，有一個好處便是可以給有功人員賜爵，大夫以下由郡守說了算。由於陶郡在這九個月來天翻地複，工、農、商、兵幾樣都有很大的成績，立功人員眾多。黑山同一天賜了五百多個功士、上造、簪鳥，蕭何最高三級簪鳥，宋磊二級上造，其餘考核優秀的大小官吏一百多人拜爵。而工坊中表現突出，技術好的三百餘奴隸出身的工人也拜了功士爵位！這對一個奴隸來說不亞於涅槃重生。由於陶郡還未完全推行秦法，還沒有禁酒，賜爵當夜，三萬多奴隸出身的士兵、工人把陶城所有的酒都喝光慶賀，雖然得爵的隻是少數人，但是卻讓所有的奴隸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希望。
忙完秋收，黑山便派一千護衛，押著幾大車新印刷的書籍和精美的紙張送回鹹陽。自己帶著二千護衛來到大梁城，秋也以黑山受傷，需要照顧為由，堅持同行。
到大梁城時，大梁城已經在水中浸泡了兩月有餘。自己名譽上還是這場滅魏戰爭的副將！所以黑山先巡視城東辛勝的大營，再到城西參見主將王賁。
部下辛勝負責圍困城西，大營設在城西地勢較高的山坡上，上百張床弩正對著城門，每張床弩都有十名軍士在旁邊操作。輪值的兩千馬隊，都是隨時待命狀態，隻要一聲令下，立刻上馬衝殺。從軍營向下看，大梁城象一座漂浮在湖麵上的城堡，依舊十分雄偉、壯觀。
辛勝向黑山介紹道：“城裏的積水隻有一尺半深！老令鄭國說了，這個深度是極限了，再深，城外的百姓就要糟水災了。別看水不深，城裏地勢較低的房子木頭都泡潮了，百姓家裏已經沒有木柴可以燒火做飯了，一些土牆已經泡垮塌了，街道上有一尺厚的泥漿，人已經很難走動！這幾天天天有幾百上千百姓逃了出來！據他們所說，城裏的平民百姓開始吃生米了，已經有疫病開始流傳。圍南麵的秦軍最累，城內每天都會拋出數十具病死的屍體，為了防止傳染病，他們天天要處理燒掉這些屍體。”
秦軍開始清理鴻溝之時，魏軍中的中下級軍官就明白秦軍要水攻大梁城了，便紛紛請命要出城與秦軍死戰。怎耐守城的大將不允許，大罵這些中下級軍官無知，有堅城不守，反而出城力戰，不是吃力不討好嗎？高級將領有如此想法並不奇怪，因為信陵君死後，威名還在，魏安厘王很是腦火，一下子把魏軍中信陵君提拔的將軍全部撤換，許多不懂兵事的文官被任命為高級將軍。這些文官好不容易學會初通兵事時，魏王假又將許多“愛犬”、“誇犬”的官吏派來替換了他們。兩次更換，魏軍中的高級將軍已經沒有一個象樣的人才了，連後世司馬遷寫魏國武將時，信陵君後麵找不到一個名字。
直至大水圍城了，魏軍始終無一兵出城迎戰，戰事順利得讓王賁直罵：“魏國君臣竟如此無知，讓老子的許多周密安排毫無用武之地也。”大水剛剛圍住大梁城時，厚實高大的城牆將洪水擋在城外，所有城門用沙袋堵死，水根本漫不進來。這個讓城內許多軍民慶幸了好幾天。幾天後，城裏好幾口井水開始不斷往上湧水，官府立刻派人將溢水的井口堵死。時間一天天過去，溢水的井越來越多，已經無法再堵了，因為城裏許多官員府邸內的花園池塘也向上呼呼冒水，沒有幾天，水就漫過街道，漫進家家戶戶的屋裏。時值盛廈，天氣炎熱，半個月城內的水位已經和城外持平了！大梁百姓在家中地勢稍高，水隻有小腿深，街上的水剛好沒了膝蓋！城中民居牆體幾乎是壘石為基，上麵夯土為牆，石頭地基雖然不怕水浸，但是長時間浸泡，潮氣上升，一個月時許多房屋的夯土牆就倒塌了，屋裏街道上到處是一尺深的淤泥，腳一踩下去，幾乎拔不出來。房梁上開始長出各種各樣的磨菇！存起來的糧食開始發黴，地裏的蔬菜也爛掉了，到處漂著死老鼠屍體發出的惡臭。
城裏所有人都明白了，據城而守點是死路一條！城裏已經沒有幹淨的水可以喝了，開始拆屋裏的家具當燒飯的柴火。每天都有喝生水病死的人被扔出城外，讓秦軍去掩埋。
有些官吏富戶開始收買守城兵將，半夜遛下城逃出城外。王賁見每天都有不少逃跑的人淹死在護牆河，便下令在護城河架上許多木橋，方便城裏的百姓逃跑。
黑山來到西門外王賁大營，參見王賁。
王賁哈哈大笑道：“你這個滅魏副將終於回來了！怎麽樣？傷好了嗎？”
“謝大將軍關心，太醫說已經好了！我再不來，大梁城的軍民都快成魚蝦了！魏王還不投降嗎？”黑山說道。
“昨天晚上有隊魏軍出來投降，他們說城裏除了地勢較高的王室宮殿，幾乎泡在水中。城牆外麵是青石壘成無礙，但是裏麵已經開始大麵積垮塌了，頂多再泡十幾天，這號稱天下第一堅城就要垮了！”王賁說道。
“大將軍，末將建議立刻停止淹城！城內的百姓已經沒有柴火了，隻能喝生水，吃生米。天氣也一天天變冷，再淹下去會有更多人病死，許多死在家裏，沒有人發現，就會導致瘟疫，大梁人將全部難於幸勉，秦軍也會被傳染，就大事不妙了，停止淹城，告訴魏王假，如果不降，就加深水量嚇他，魏王必降！”黑山說道。
王賁愰然，答道：“我隻想著早點泡垮城牆，沒有想到瘟疫這一塊啊！這疫病可不分秦人、魏人了。軍令司馬傳將令，立刻停止水淹大梁城！”
軍令一下，不到一個時辰，水位立刻下降，漸漸地露出地上厚厚的淤泥。大水一退，城中情況更慘，淤泥填滿了所有的井和池塘，平民百姓連可以喝的髒水都難找了！偶爾掏出一口井，立刻被軍隊征用，百姓們根本喝不到。
大水退後第三天下半夜，軍吏來報：“有魏軍要出城來降，指名要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