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年大雪
百機通透：鬼牛拳齒
這套拳法距上次現世已過三百年之久。
據傳聞，功法內寄宿的這頭鬼牛，是曾讓黃河改道，口吐烈火能燒盡百頃密林的妖獸。
雖的確是百機通透的一種，可遺憾的是君青柏僅僅算得上半個適格者。
他所掌握的不過是招式殘卷。
卷中蘊含的妖獸靈魂，也並不完整。
就算如此，對付起百裏誌也是手到擒來。
隨著一聲巨響，豪宅的牆壁應聲倒塌。
跌跌撞撞的青年身影在院內翻滾好幾圈才止住頹勢。
百裏誌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不成想君青柏召喚出的那頭犛牛已衝至麵前。
巨大撞擊頂著百裏誌，硬生生撞塌了院內圍牆。
地麵因磅礴大雨而泥濘不堪。
二娘那借給百裏誌的長衫，早因占滿泥土華貴感全無。
從圍牆坍塌的廢墟中百裏誌艱難爬起。
看著君青柏不急不緩的向這邊走來，百裏誌暗暗發狠道。
（難辦了）
不愧是百機通透，百裏誌幾個回合下來連反擊的機會都找不到。
每當出拳，君青柏都以更加淩厲的拳法回擊，而自己的拳頭卻碰都碰不到他。
真是如他所說，這就是單方麵的碾壓
順手撿起一塊碎石，百裏誌扭動手腕向君青柏擲去，君青柏不躲不閃抬起右掌輕描淡寫的將碎石攥入手中。
碎石似乎是承受不住君青柏掌內高溫，竟變得通紅。
君青柏嗤笑一聲，
這種街邊鬥毆般，隨手抄什麽用什麽的打法，簡直是侮辱他身為武者的自尊。
百裏誌瞧準君青柏被碎石轉移注意力的間歇，全身發力，整個人像流矢一樣直直的衝入對方懷中。
被百裏誌不要命的舉動嚇了一跳，君青柏緊忙向後退了一步。
抓住這刹那間的空擋，百裏誌一拳印出。
恍惚間百裏誌驚奇的發現君青柏竟猙獰一笑。
之前退後那一步，雖看上去是躲避之舉。
其實際竟是拉開距離，給自己接下來的直拳流出個緩衝空間。
以他淬體大成的，就算強抗下百裏誌的一拳也無傷大雅。
哪怕百裏誌這一拳將全身力氣都用上也是無用之功。
兩人短暫的交手便互換一拳
相較於君青柏來說，百裏誌可要難受的多了。
這拳所蘊含的衝擊力，使得百裏誌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落地瞬間嗓子眼忽然一甜，百裏誌強壓著血水不讓其噴出，同時臉上隱約浮現出一抹狡詐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君青柏猶豫片刻，眼神不由自主看向被百裏誌擊中的位置，隨即勃然大怒
“三濫的手段！”
君青柏之所以會勃然大怒，全是因被百裏誌所擊中的位置竟然出現了一道細微傷口。
在傷口上半截細長的銀針正結結實實紮在上麵。
紫色液體緩緩順著針尖流下，不用想也知道針上有毒。
麻痹感突然從四肢傳來，這讓君青柏臉色瞬間凝重。
本想抓緊調轉功法來壓製毒素發作，可君青柏臉色卻變得更加陰沉
他發現針頭上不光有迷之毒素，還有一股妖力順著針尖而入。
妖力在君青柏體內橫衝直撞，讓本秩序井然在體內順著經脈流轉的靈力逐漸紊亂起來。
“能贏就不算下三濫，既然我打不過你，就別怪我耍些小手段了”
“哼，不過靠些不入流的毒劑，就以為能贏了我？”
君青柏言罷，臉色突然漲紅，一口黑血噴出，就算靈力被擾亂，但這君閣高手還是短短片刻功夫，體內毒素就讓其逼出體外。
百裏誌臉色不由得一陣難看
之前能把毒針紮到對手身上，全是因君青柏大意，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現在對方明顯開始提防起自己，相同的手段就很難再成功。
恍惚間那頭耗牛又一次向自己衝來，百裏誌慌忙躲閃，不料在分神瞬間君青柏那邊也有了動作。
閃身來到百裏誌側前，抬拳便向其砸去。
這一拳明顯要比之前幾拳來的生猛的多，拳頭上明顯能看見金紅色的火屬性靈力在凝聚。
灼熱的火屬性靈力所產生的高溫讓百裏誌難以直視
來不及閃躲，百裏誌隻好用自己僅會的行雲流水功來抵擋。
可這哪裏是百機通透的對手
直奔太陽穴的一拳本應給百裏誌造成致命傷害。
可這拳卻突然被君青柏收了回去，轉而反手抓住衣襟用力猛摔。
百裏誌背部結結實實的砸在泥土中，君青柏眼神微變道
“行雲流水？你是九蒼的瘋狗？”
暴雨中看不清君青柏的表情，如果看的清那百裏誌肯定會詫異，這位君閣高手此時竟表情糾結。
和百裏誌交手如此多的回合，君青柏才剛剛注意到百裏誌所運轉的功法是九蒼特有的一種名為行雲流水的內功。
君閣雖說是陸家的走狗，但不到萬不得已還真是不想和九蒼出現人命恩怨。
躺在地麵的百裏誌不作回答，忍著近乎昏厥的劇痛雙腳上蹬，以剪刀腿的方式鉗住君青柏的脖子，腰間一扭竟也讓君青柏摔倒在泥潭之中。
眼疾手快的百裏誌一個翻滾，流利用出名為十字固的摔跤技。
這招其實並不是由九蒼傳授，能學會這招全憑難民時和人廝鬥所掌握的摔跤技法。
這招十分惡毒隻要使用者稍微用力，一般人手臂便會直接被扭斷
可遺憾的是君青柏與百裏誌間實力差距實在太過懸殊。
竟硬是直接帶著百裏誌一齊站了起來，任憑百裏誌如何發力那條胳膊都沒有一絲彎曲之色。
伴隨著又一聲悶響，百裏誌第二次被砸入泥潭。
背部撞擊遠比此前幾次都要痛苦的多。
百裏誌也忍不住嘴裏濁血噴出。
“原來如此，不愧是九蒼的瘋狗，都這樣了還死‘咬’著對手不放。”
身體已經快要道極限了，但百裏誌卻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
不光如此反而是一口咬住君青柏的手腕。
打著打著連嘴都用上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哪是堂堂九蒼高手該有的作風啊。
君青柏眉頭微皺，又一次掄起手臂，這回是帶著百裏誌整個人，重重撞向庭院圍牆。
一道
兩道
三道
隻要百裏誌不鬆手君青柏就不斷地將其肉身砸向堅實牆壁。
紅磚砌成的圍牆紛紛倒塌，連君青柏也略微有些猶豫。
真生怕給這家夥直接撞死在手中，九蒼來秋後算賬。
同時也不由得感慨道
（這小子怎麽長的，骨頭這麽硬呢！）
“骨頭硬可是我的強項”
似乎是讀出了君青柏內心所想，百裏誌一聲爆喝，身形扭轉，鬆開君青柏的右臂，腳踢向對手太陽穴。
就算淬體級別的高手，人體上的弱點也不會變。
哪怕淬體級能強化自身，但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懼怕任何打擊。
這一腳看似平平無奇卻是用盡了百裏誌最後力氣。
原以為君青柏會做閃躲，可沒想到狠茬碰到了硬茬。
君青柏腮幫子鼓起，同南疆巫族的戲法一般，口中直接噴出熊熊烈火。
這股火焰不僅產生劇烈高溫，之中所蘊含的衝擊力也生生把百裏誌射向遠處。
好在大雨磅礴，火焰轉瞬就被澆滅，可百裏誌臉上用來掩蓋妖力的麵皮還是被火焰所燒爛大半。
左邊麵皮下三隻妖眼赫然暴露在君青柏的視野裏。
這三隻眼睛死死盯著君青柏，強如君青柏也被盯得渾身汗毛倒豎。
心中莫名生出一個念頭
怪物！
此等惡寒感並不是被突發情況嚇到而生成的。
而是一股獵物見到獵食者，下意識散發出來的本能反應
“瘋狗，收手吧！再這麽下去你會死的”
“我讀書少，收手兩字可不會寫”
麵具脫落，六隻眼睛同時暴露在大雨中。
壓製百裏誌妖力的東西已然消失，此時滔天妖力不受控製的噴湧而出。
眼前異象讓君青柏神情大變。
不光是震驚於年輕九蒼弟子竟是妖怪之身，並且有如此磅礴的妖力。
更是震驚這妖力之中他捕捉到了一股追尋許久的氣息。
是與竊取官鹽的罪犯，所遺留下布條上所蘊含的，一模一樣的氣息。
源自於天子氏族，天子本人的氣息。
“看來是橫豎都得讓你吃點苦頭了”
表情扭曲，既然對方與官鹽有關，那君青柏就沒辦法收手了。
犛牛像是心領神會般，轉頭快速沒入君青柏體內。
百機通透，其核心實力是需要靈獸和本尊化為一體才能使用的出來。
君青柏此時此刻，已然下定決心。
就算九蒼真秋後算賬，那他也要把這個和官鹽失竊有關的人先給拿下！
“鬼牛拳齒”
一字一頓，四字被君青柏吐出口中。
伴隨著空間扭曲，一條足有數米長的靈力獨臂，赫然浮現在半空中。
靈臂肉眼可見的燃燒起金紅色的火焰，氣浪卷帶泥土與砂石，毫不留情的迎麵砸向百裏誌。
百裏誌本想要躲閃，可身體卻早已到了極限，剛一抬腳，整個人便膝蓋一軟，無力的攤倒在地。
火焰靈拳徑直砸中倒地的百裏誌，衝天火柱憑空竄出。
周圍天地被火柱照的宛如白晝。
就算僅是殘卷，百機通透所帶來的強橫力量依舊是百裏誌難以抗衡。
火柱燃燒片刻，便突然潰散，百裏誌身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重重跌倒在泥土之上。
此時的君青柏，也不好過。
百機通透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就連他也是倍感疲勞
身為淬體大成的他竟然對一個登堂級後生用出鬼牛拳齒真實相貌
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就算傳到江湖，任誰也不會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君青柏疲憊抬了抬眼皮，看向倒地青年，不由得感歎道。
“這家夥真的是登堂級的嗎？”
忽然間一道輕佻的嘲笑聲從背後響起，君青柏不用看就知道，發聲那人是自己十分看不上的公子哥，
陸家少爺——陸書易
“呦！你的英雄好像不行了哦！”
雖是一瘸一拐的樣子，但他還是爬到二樓把天子扛到此處。
很顯然這混蛋目的就是為了羞辱百裏誌
被捆著手腳的小姑娘，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身為妖怪的她此時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百裏誌身上所蘊含的妖力。
的確和映老爺子說的一樣，這股妖力並不弱於自己。
更讓天子慌張的是，百裏誌的妖力竟然開始潰散。
他清楚隻有快要死了的妖怪才會有這種現象。
拖拽著天子墨色長發，把少女重重摔在百裏誌身前，陸書易嘲諷道
“不準備英雄救美嗎？來啊，我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卑微。”
說著陸書易便騎到天子身上，色迷迷的搓起手。
天子並沒像之前一樣怒目瞪向陸書易，而是悲傷的看著為了自己變得如此淒慘的百裏誌。
“陸少爺，這家夥和官鹽失竊有關，在下先把他帶走如何……”
“滾！”
疲憊的君青柏打斷正要脫褲子的陸書易，虛弱發聲。
然而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君青柏的請求，陸書易沒好氣的罵道
“要不是你們反映慢，老子能一瘸一拐的嗎！我不光要羞辱，我還要讓他死！”
“但是，您不是要把他招入……”
“我變主意了！以他的脾氣寧可爆體而亡也不可能被訓成走狗！怎麽？你這雜碎想違抗我？”
厲聲怒罵君青柏，讓君青柏臉色瞬間陰狠的起來，這表情變化讓陸書易嚇了一跳，可下一刻君青柏還是不甘的低下了頭。
此時天子直直的望著百裏誌，如果沒有自己，百裏誌可能現在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長這麽大唯一一個自己主動契約的人竟這麽快就因為自己而死，痛苦與自責幾乎要給少女壓垮
天子下意識張了張口
“對不起”
忽然間百裏誌猛地睜開六眼，眼神中毫無神采可言，他隻是自語般重複道
“不甘心”
“呦？你還有意識啊，準備好，好好看著你的女人哭嚎掙紮的樣子……”
“好不甘心啊……”
上一次說這話時多久以前來著？
幾年？
還是幾十年？
幾百年？
幾千年？
對了
記憶裏他還是個十二歲的難民孤兒。
那年大雪他躺在血泊中，身邊堆積的孩童屍骨早已冰涼。
過不了多久自己應該也是這個下場吧。
連天天跟在自己身後喊著哥哥、哥哥的小姑娘都保護不了。
眼看著她和其他孩子被穿著華麗，脖頸處紋著黑色烏鴉的人強行帶走。
拚命反抗的自己，隻能被長劍刺穿胸膛，躺在血泊中等死。
不甘心啊
好不甘心啊
——
恍惚間百裏誌似乎回到了那年大雪紛飛的夜裏
雪片紛紛落在身體冰涼處在彌留之際的百裏誌身上。
中年男子的聲音忽然從幼小的他耳邊傳來。
“你在等死嗎？”
但百裏誌已經無法清晰地講話了，隻是用盡全力在嗓子裏發出幹癟的怪聲
“我好不甘心啊……”
那名中年似乎猶豫了片刻，紛飛大雪落在他厚實的皮裘上。
過了許久那人還是說出改變，這瀕死小鬼一生的話
“叫我聲師父，你就有機會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