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家宴(二)
南蕭走在最前麵,皇後、太子、南瑾言、長樂緊隨其後。
“眾愛卿平身!賜座!”
南蕭正襟危坐,眾人才陸續落座,皇後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著實和藹可親,季蓉姑姑謙遜和善的立於皇後身側。
長樂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氣瀟灑,落座時,她第一眼就看見了林妙音,被她氣呼呼的坐那捅桌子的傻樣兒逗的直樂,可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放肆大笑,隻好先憋著。
從南瑾言的位置向林妙音看過去,時不時會被顧北城擋住,他隻能不斷的調整自己的坐姿,別人看他坐那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停的扭開扭去,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好角度,捧著腮幫子往桌上一杵,這下可以好好看著她了。
這大殿之上,隻有太子一直喪著臉。
皇宮實在看不下去了,“太子……”皇宮眼睛看著眾人,微笑的小聲提醒他,“微笑……”
太子僵硬的擠了個笑容,隻不過是皮笑肉不笑而已,皇後看了氣不打一處來,她把他生出來,是來討債的吧!
南蕭示意宴席開始,公公亮著嗓子宣:“開席!”
韶樂響起,清脆悅耳的鍾磬之聲悠悠,嫋嫋的絲竹聲婉轉綿長,樸拙抱素的塤聲穿插其間獨為天籟,箏聲靡靡,時而似那雨打了芭蕉、時而似那高山之流水,琵琶聲如珠玉灑落,柔潤優美,清澈透亮,時而細雨綿綿、時而金戈鐵馬,遠聽無聲,近聽猶在,不禁叫人感歎“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舞姬衣著華麗嫵媚,從殿外徐徐來到殿中,跟著樂曲的節拍,扭動細柳般的身姿,忽如間水袖灑開,衣袖舞動間,無數花瓣淩空而下,飄飄蕩蕩,一片片,飄搖曳曳,牽絆縷縷沉香,舞姬們時而聚起恰如一朵蓮花,時而散開如那蝴蝶穿梭於祥雲煙霞。
布膳畢,開始進酒饌,宮女整整齊齊的排成兩列,分於兩邊,站在殿外等候,每人手裏都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壺酒,待負責布膳的太監全部撤出殿外,她們才邁著碎步進來。
眾人目不轉睛,如癡如醉的欣賞著殿中舞蹈,然而,顧北城的注意力並不在舞姬身上。
他向進酒的宮女望去,發現就在剛剛入殿時,有一個宮女故意讓門檻絆了一下,另一個宮女立馬上前去扶。
之後那兩個宮女神不知鬼不覺的交換了彼此的位置,沒有被旁邊管事的公公發現!
顧北城打算將計就計,不是想給他毒酒嗎?那就讓你們陪葬!一會兒,他就挨個敬酒,從……南蕭開始,還想了個萬全之策,到時這酒,他們不得不喝……
酒,端過來了,可是為他上酒的宮女手上並沒有青色胎記,顧北城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兩邊的宮女,發現有胎記的宮女把酒端給了妙靜,那人還偷偷瞥了妙靜一眼。
那酒,不是給他的?為何是妙靜醫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顧北城不想打草驚蛇,要知道答案,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林府對他也算有雨澤之恩,定不會看著妙靜醫官出事。
旦傅看顧北城盯著盤中的魚羹愣神,小聲的打趣道:“世子,魚死不能複生,節哀啊……”
“那……若是人死呢?”顧北城淡淡的問。
旦傅感覺他意有所指,剛想問清楚,顧北城就轉頭和妙靜搭起了話,這一舉動,甚是奇怪。
顧北城用餘光看見妙靜端起酒壺,為她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喝,他轉頭問道:“妙靜醫官,聽說三殿下前不久得了天花,可痊愈?”
妙靜放下杯子拱手答道:“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太醫為殿下調理得很好,現已無礙。”說完又準備去端那酒杯。
“妙靜醫官!”顧北城忽然聲音放大了些。
妙靜一愣,頓了頓,問道:“世子可是有什麽事?”
“我……”顧北城腦袋裏飛速的運轉,“自從來了南晉,身體略感不適,今日尤甚!可否麻煩醫官為我把個脈?”
“當然。”
顧北城將手伸給妙靜,妙靜開始仔細的診脈,從脈象上看,並不不妥,稍稍有些心緒不寧,再看他氣色,精神飽滿,許是他想家了吧!
旦傅聽著,看著,一時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世子這是何意?他總覺得顧北城似乎有意顧左右而言他。
“沒事,都挺好的,千裏迢迢來了南晉,想念家人也是常事。”妙靜拉著他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唉,雖說你是世子,可也還是個孩子嘛,實在是不易。”
林妙音看母親給顧北城號脈,拽了拽妙靜,關切的問:“娘親,他怎麽了?”
“他啊?想家了……”妙靜悄悄說。
家?顧北城確實想家了,特別是此時此刻,臉色霎時間失去了先前的神采,林妙音看著,好生心疼。
看到妙靜倒了酒,皇後慢慢端起麵前的酒杯,用杯子遮掩著斜瞟了季蓉姑姑一眼,季蓉姑姑微微點了個頭,皇後得意的一笑,一飲而盡。
太子盯著南瑾言,眼睛滿滿的憤恨,這宴會人人都知道是他三殿下要辦的,多大的排場!這可是凝安殿!天大的麵子!
他一口一杯酒,拿起盤子裏的一顆葡萄,捏在手裏轉了轉,忽而想起那日長樂說的“空有其表”!可不就是空有個太子的頭銜嗎?太子?他就是個笑話!
小太監站在一邊,看得急死了,低聲提醒他:“殿下,您可不能再喝了!”這殿下今兒可不能醉啊,萬一再耍起酒瘋……他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太子“騰”的站起來,端著杯子,搖搖晃晃的走下陛階,小太監過去扶他,卻被他推倒在地。
旦傅看了一眼太子,側頭問顧北城:“世子剛剛是何意?”
顧北城正想說今日所見之事,整個大殿刹那間安靜了下來,他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太子來到殿中,對著舞姬揮了下手,舞蹈和宮樂戛然而止,皇後看著,手心捏了把汗,南蕭靜靜的看著,想看看太子到底想做什麽……
顧北城和旦傅之間的談話也隨之被打斷,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太子一人身上。
舞姬們見禮,迅速的從大殿裏退將出去,小太監從地上爬起來,嚇的臉色蒼白,跪在一旁,瑟瑟發抖。
還不停的用衣袖擦著汗,太子今天又要闖禍了!完了,徹底完了,他的向上人頭恐怕是要被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