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叮囑

  夜色當中，千羽背著誌保，走在街道上。


  和一個月前的誌保相比，體感至少輕了10%……這絕不是說之前的誌保的身材不夠好，隻能說明現在的誌保已經過於消瘦。


  在之前，誌保的體重就始終控製在裸身空腹49.5千克，而現在穿搭整齊，吃飽喝足的誌保的體重似乎也才剛剛突破46千克。


  這一個月對她來說，一定很難熬吧？

  這樣想著，腳步也愈發沉重了起來。


  “我說，”酒醉之中的誌保突然問道。“你是不是這樣背過很多女孩子啊？”


  “沒有，”麵對著已經喝醉了的誌保，千羽也沒有太過掩飾。“準確來說……可能隻是我反應比較快吧？以前稍微從兄弟那裏學過一點怎麽背女生——你是第一個真的趴在我的背上的。”


  的確是香榭麗舍教給他的，而他背過的第一個異性也的確是誌保——無非就是通過語言的藝術，讓對方以為現在便是第一次而已。


  “你真的很會背女孩子呢，”誌保將下巴輕輕搭在千羽的頭頂。“簡直就像我男朋友背我的時候一樣穩定——不過哪怕是他，第一次把我背起來的時候也是搖搖晃晃的，把我嚇得夠嗆呢！”


  【那是自然，畢竟是輔助單元給我一個人設定的行動穩定係統，在背上一個人之後怎麽可能還能繼續四平八穩？】


  “喂，”就在千羽回憶起往事，不由得在心底發出一聲歎息時，誌保將嘴貼在了千羽的耳邊，輕聲呢喃著。“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我對你的態度很特別，對吧？”


  “……”千羽輕輕皺眉，但還是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回應著。“呃……我不太確定，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對其他異性是什麽態度。”


  “我也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不要把我妖魔化！”輕輕敲了一下千羽的肩頭，誌保慢慢說著。“如果……如果是普通的，我不感興趣的男生的話，我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任被他們帶回去嘛！肯定會把園子打電話叫過來帶我回去的。”


  “那……你……在你的眼裏，我是特別的，會讓你感興趣的男生嗎？我……該如何理解你所謂的【特別】？”千羽將些許不滿的情緒繼續隱藏著，追問。“你剛才也說了，你很喜歡你的男朋友，而且兩個人已經訂婚了。而現在，你卻又對著一個剛剛認識了幾個小時的人，說你覺得他是特別的異性……你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誌保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笑了出來。


  “嘛……你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類型的男生，這我是不會隱瞞的——畢竟這是事實，否則我也不會這麽安心地在醉醺醺的狀態下和你聊這麽久，因為你的風格就是讓我很有安全感。”她的言語中帶有些許笑意。“但是……這和我對你是否有什麽私人情感這件事，並沒有什麽關係，隻是因為你真的和我的男朋友很像而已。我喜歡的從頭到尾都隻是他一個人，而你的言行舉止，總讓我覺得和他非常非常像，所以我才有興趣愛屋及烏地和你聊天而已。包括對你的信賴，也是因為我覺得，和他很像的人，一定是很溫柔的人——你看，你也並沒有辜負我的期待，確實是個很可靠的男生呢。”


  千羽沉默了，在這一刻，他甚至為自己之前對誌保的不信任感到有些慚愧。


  “不過你也不用太不甘心啦……你還是很有男性魅力的紳士呢，而且身材也不錯，聲音也好聽。以異性的評判來看，打個賞心悅目的80分不成問題。我沒有對你一見鍾情，隻是因為你和他太像了，所以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當中而已。”誌保完全沒有讀取出千羽沉默中的隱藏情緒，仍然自顧自地說著。“你……真的，和我的男朋友很像呢，尤其是聲音……甚至像到……我覺得和你聊天的時候，仿佛就像是在和我的男朋友說話一樣……有些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把你當成他，然後帶著對他的心意來和你講述故事……”


  千羽微微低下頭，一言不發——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過幸運的是，看起來這段對他來說分外難熬的旅程，馬上就要結束了。


  誌保下榻的大倉酒店，已經就在前方不遠處，千羽隻要將她背進去，就算完成任務了。


  然而就在這時，誌保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看起來，兩三分鍾之後我們就要告別了啊……”她微微抬起頭，看向前方的酒店大堂閃出的光芒。“然後，我們可能就再也不會見麵了——畢竟我馬上就要離開日本了。


  “所以，最後一段路，就請你走慢一點吧……看在我們聊得這麽投緣的份上，或者算我提出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夠滿足我的請求。”


  “嗯？”重新整理好了心情的千羽微微轉頭，發出疑問的聲音。“什麽事情？能做到的話我都可以做。”


  “放心，就隻是想讓你說幾句話而已……”誌保的情緒稍稍有些低落。“我……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我沒有和你說，在我們訂婚之後發生的事情……因為那不是什麽好事。


  “簡單來說，他出了意外，去世了……否則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孤身一人，失魂落魄地跟著甜蜜的小情侶出來旅行。


  “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雖然我們交往的持續時間可能隻有一年左右，但我真的很愛他，而他也完全成為了我生活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現在，他就這樣撒手人寰了。我……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幼稚，但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很任性很任性的小請求？”


  千羽感到自己胸口處被誌保的雙手壓著的布料產生了輕微的拉扯感，大概是誌保在情緒激動之下所做出的下意識動作。


  “你……就用最溫柔的方式，假扮一下我男朋友的聲音，和我做一次再也不見的告別，好不好？”遲疑，猶豫，但最終，誌保還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我知道對於一個男生來說，假扮成為另一個男生的影子是很沒麵子的事情。但……我隻是想……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你如果不想做的話，也請不要生氣……”


  “沒有關係，”千羽輕輕歎息著，但隨後便突然用上了完全不同的語氣。“誌保，能聽見嗎？”


  “！”誌保的目光中仿佛突然有了神采。“好像……真的好像……”


  “誌保，能聽見嗎？”千羽又輕輕呼喚了一句。


  “千羽……”聽著分外相似的聲音，誌保的眼中已經湧出了淚光。“是你嗎？是你嗎！？”


  “很抱歉，用那樣的方式和你不辭而別……”千羽也將自己的真實情感投入了進來，聲音越發溫和。“還是覺得有些可惜呢……本來想和你長相廝守，可現在……卻隻剩下這麽一點時間來與你告別了。”


  誌保聽著背著自己的男孩的聲音，用牙齒緊咬著嘴唇，控製著自己異常激動的情緒。而她的雙手也用力環抱著他，仿佛對方真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一般。


  “還是有些不甘心呢，我的人生旅途已經到此為止了。不過，誌保……”看著越來越近的酒店門口，千羽組織著語言，想要利用好這最後的機會。“寶貝，很抱歉，你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但……看起來我要缺席了。你……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好嗎？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這樣我就放心了……”


  但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背後的誌保卻遲遲沒有傳來動靜。


  “誌保小姐？”千羽感覺有些不對。“我們已經到大倉酒店樓下了。”


  “啊……那……”誌保終於開口了，聲音卻前所未有的顫抖。“那就把我送進去吧……還有，你的聲音和他一點都不像。”


  “啊？”千羽愣了一下——雖然這委實有些不是時候，但他腦海裏還是第一時間閃過了那個來自海峽時報的經典笑話：卓別林在卓別林步態模仿大賽中榮獲第二十名。


  然而下一刻，這些想法就全都不見了，因為在他背後，誌保已經開始了抽泣。


  “真的，你的聲音和他一點也不像，一點也不像！”


  千羽就這樣站在原地，放任著自己背後背著的女孩哭泣著。


  “你……”哭腔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但誌保還是斷斷續續地說著。“繼續走啊，不是說馬上就到酒店了嗎？”


  “我們已經到門口了，但……”千羽稍稍轉過頭，看著誌保。“你哭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管我……把我放在大堂裏就好……”誌保還在哭，但她的話語卻很決絕。“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把我放下去，然後離開就可以了……謝謝你滿足了我那麽多任性的請求……不能繼續麻煩你了。”


  千羽也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好的，那……我也該說幾句道別的話了，”使用著盡可能輕快的語氣，千羽一邊在大堂的服務人員們怪異的目光中，走向酒店的旋轉門，一邊這樣說著。“認識你，我真的很開心，但人生匆匆，或許我們永遠隻能是彼此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可怕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大地輕輕搖晃了起來。


  “……”千羽輕輕皺眉，一邊放低身體重心，一邊對誌保沉聲囑咐著。“注意別摔下來，地震了。”


  日本是一個地震之國，每年發生的地震不計其數。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有感地震了——神戶並非一個地震常見的地區，甚至一年連一次有感地震都不一定能見到。


  這總不會是巧合吧？


  1995年1月17日，上午5時46分52秒，這一刻，終將被曆史所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