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後院
馬臉相公心潮澎湃。
入贅的意義在哪裏?不就是等著這一刻嗎?當初,若不是窮得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誰會連祖宗的姓都不要了呢?
他是進過學堂的,識字,達禮,入贅這幾年,該學的該懂的他也都了然於心,如果說他是一條蟲,那也必然是一條蟄伏多年的百足之蟲。
申小菱擦擦眼角,冷眼看著馬臉相公振作的模樣,再看看試圖掙紮著穩定自己,抽動卻越演越烈的馮夫人,心頭說不出的暢快。
她不是一個喜歡交惡的人。卻任由馮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至自己於死地。緣由她已經不那麽想知道。
大夫很快來了,招呼了幾人將她抬到榻上,再施針救治。
申小菱走到窗前,窗外的柚子樹映入眼簾,便轉身對馬臉相公說道:“大老爺可知為何馮姐姐一直守在這個鋪子?”
莫非這鋪子裏還藏著財寶?馬臉相公一聽來了興趣,眼睛也放著光。
申小菱指了指樓下的柚子樹:“姐姐的心結在此啊。”
柚子,有子。當地人期盼有孕時,都會在家種一棵柚子樹。
馬臉相公臉色不怎麽好。馮家這婆娘根本不可能有子。
申小菱捂著嘴,自責道:“是我說錯話了。”
“申夫人無需自責,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馬臉相公說道:“內子身體不好,也過了年紀。”
一個入贅的男子,如何敢提提納妾等事。申小菱了然,卻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大老爺如此為馮家著想,他們也是明白之人。”
馬臉相公豈會不懂?當初主張招自己入贅的人可不是那婆娘,是她的老父親。馮家枝葉不算茂盛,但旁係的兩家對點珍閣也是虎視眈眈。無後,就隻能交給別人。
他一直沒這個開口,為的就是熬過她生育的年紀。今日,這婆娘病情加重,申夫人又提到了這柚子樹。看吧,外人都道是那婆娘的心病,自己正好借題發揮一番。
申小菱不再停留,帶著默娘上了馬車。
沿路,默娘有許多疑惑,卻沒有問出口。
倒是申小菱先開了口:“那賬本是怎麽回事?”
默娘知道蕭伯鸞讓自己當著申小菱的麵取這東西,說明他沒準備瞞著申小菱,便取了賬本出來,遞給了她:“夫人請看。”
申小菱接過賬本逐頁翻看,並無不妥。
“這賬本有何特別之處?”
“它就是一個普通的賬本。用紙卻有特殊。”
“紙?”申小菱掀起了一頁,夾在指腹之間摩挲。
“這紙並非本地產物。一個賬本子為何要從外地購買?我家主人要查它的來曆。”
原來如此。蕭伯鸞真是心細如發,連這麽細微之處都能發現。
“夫人,奴婢也想問您一個問題。”
“問吧。”
“剛才您提柚子樹,是何目的呢?”
“這柚子樹至少也有十多年了,必然不是她讓人栽的,我隻是借題發揮罷了。馮夫人不過兩個痛點,一是她的抽動之症,其二,一定是膝下無子。”
申小菱緩緩說道:“我原本打算的是在大街上將她的抽動之症激發,既然蕭大人有安排,我便改在屋內。倒是放了她一馬。”
“她這個病……”默娘心想,居然蕭家和繡衣直使都沒查出來。反倒叫申小菱發現了。主人留她,果然是對的。
“也罷,算是一個警告。我提醒她那入贅的相公,不過是想在她後院燒把火。”
再者,馮夫人對付自己的手段,也太過低級,不過是下點小絆子,讓人摔跤,弄壞東西。如何能想出半夜派兩撥人偷換證據這種高智商的主意來。
如果薛石隱查得沒錯,船是她的,燒船之事可能與她無關,再往深了想,用千裏眼看寧妃的主意,也不是馮夫人能想出來的。
有高人在給她出主意。
蕭伯鸞要引蛇出洞,是用賬本子引,還是自己引?或者二者兼有。
馬車剛停在申宅門口,車夫開了口:“夫人,有客。”
默娘掀開車簾,原來是多日不見的丁墨。
“丁墨來了。”默娘看向申小菱。
“稀客呀。”申小菱心一沉,也不知他又要出什麽手段。
她下了車,丁墨便迎了過來。
“申小菱,你可算回來了。”丁墨高大又俊朗,直呼她的閨名,卻不讓人覺得突兀。
“丁幫主來得正巧,我正好有事想托您幫忙。”申小菱刻意後退了兩步,客套地說著,“丁幫主,裏麵請。”
她改了稱呼。丁墨心知與求親有關,若非為了他,自己如何會做這樣的事?
他提起笑容,指揮著下人將東西抬了進去。
進了院子。申小菱屏退了下人,留下默娘在側。
丁墨將兩箱東西放在了院中。臉上展示出最真摯的笑:“小菱,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丁幫主。”申小菱坐在主位上,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讓我猜一下,這箱子裏是否有我想要的東西。”
“小菱,你還在與我置氣。”
申小菱走到箱子前,雪白的指尖劃過箱沿:“箱子裏,裝的是番茄吧?不多不少,應該是兩盆。”
丁墨臉色微變。
默娘輕輕推開箱蓋。赫然兩盆綴著果子的番茄。
申小菱笑了。
真好。這人雖無心,卻有意。
“這個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呢?”申小菱摸摸下巴,“莫不是我找了許久的辣椒?”
默娘打開箱子。
申小菱蹲了下來,看葉片是它。隻是過了季節,沒有結果。
一時間,她不知是悲是喜。趴在箱邊,眼淚撲簌簌地掉。
丁墨見狀,心頭暗喜。隻要能打動她,事情便有轉機。果然這一步沒有走錯。
他上前幾步,也蹲了下來,想要抬手碰觸她。卻被默娘一個健步上前攔截了去。
“丁幫主,男女有別,還請放尊重些。”默娘說道。
申小菱擦擦眼淚,站了起來,直直盯著眼前英俊的男子:
“丁墨,你心悅之人不是我,娶了我,你依然可以逍遙自在,而我卻要將下半輩子都陷入其中,你良心何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