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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來

  申小菱留守在家,並未閑著。差常清去把古三叫來。


  古三很是煩惱。丁墨的事情並未查清楚,怎麽又把自己叫來了。


  申小菱也很煩惱。


  當下,她的困境是無人可信,無人可用。


  柳掌櫃年紀太大,岑管事庶務太多。府裏一幫娘們丫頭婆子,根本不能頂事。也就一個柳懷舟,曾共患難,又有師徒情分,可以被抓做壯丁,但處事書卷氣太濃,還需要一段時日的磨礪才能頂上大用。


  曾經的知心好友丁墨,這次從泉州回來就變了。小將軍府的夏芸雖是巾幗不讓須眉,可畢竟是矜貴身份。所以還能用誰?可不就靠花錢買消息的古三了嗎?


  古三這人看著貪財,卻極有自製力,又講規矩,確實可以倚重。但他的消息僅局限在杭州府,出了這個地界,他也打聽不了什麽。


  所以今天冒出來的薛石隱,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來查此事,都必須借他的東風了。


  古三一來,看申小菱身後沒有那個喜歡豎著眉毛的常清,就覺得空氣也清新了許多,自己說話都理直氣壯多了。


  “古三,你可是找常清?”申小菱笑著問道。


  古三擺擺手:“我可不想找她。她要在,我氣都得多喘幾次。說實話,她也太凶——”


  話說一半,涼悠悠的聲音從古三身後傳來:“倒叫你失望了,既然我來了,你就多喘喘吧。”說話之人正是常清。她端著茶送到申小菱身旁。


  古三縮了縮脖子,氣焰立馬低了一半。


  一物降一物,果然有趣。申小菱笑了笑,才正了眼色:“古三,你查的如何了?”


  “哪裏那麽容易?”古三苦著臉。


  “無妨,查到多少說多少。”申小菱急於在明日再探城南倉之前,知道一些不同的信息。


  “小的隻聽說,丁幫主在泉州時,確實有這麽一個一同長大的女娃娃,後來不是朝廷下令封航?他們都轉到杭州走內運了。知道此事的人都是他們幫裏的老人,那個女娃娃似乎沒有跟來杭州。”


  “那,這個女娃娃叫什麽名字?”申小菱問道。


  “還沒問到,都是大老爺們,問一個女娃娃的名字也不太合適。”


  “還有其他消息嗎?”


  古三轉轉眼珠子,探著脖子說道:“最近有人托我打聽夫人您受傷的緣故……”


  “好你個古三,小算盤打到我們夫人這兒來了!”常清冷笑道。


  古三立馬又縮回去,好男不跟女鬥,就算再有理,也不和女鬥,尤其不和這種惡女鬥。


  “你準備怎麽說?”申小菱喜歡古三的投誠。


  “小的這不是來找您問了嘛,您讓我怎麽說?”


  “古三,你給我查消息,都是這麽查的嗎?”申小菱不答反問。


  “自然不是。您不是我的大主顧嘛,所以想和您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說,怎麽說。”


  “不能說,你準備怎麽做?”


  “那就說查不到唄。”古三有些好奇,“您為何不問問是誰在打聽?”


  “你能說?”申小菱斜睨了他一眼。


  “不能說。”


  常清就看不慣他這痞氣:“你這是耍我們?”


  “我雖不能說,但可以說你們想要我說的。”


  這倒是不錯。申小菱問:“前幾日明王開賞荷宴,不就傳開了嗎?說是丁墨的青梅竹馬給我上顏色。你就按這個說去吧。”


  古三這才弄清楚她要自己查那個女娃娃的原因。想了想說道:“夫人,這個消息你可知來處?小的可是查了好幾天,才知道有這麽一個女娃娃,怎麽賞荷宴上會傳開?”


  她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就不許是你不行?”常清是來拆台的。


  古三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跳了起來說道:“說我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我不行。在這杭州城,我古三要說自己排第二,沒人敢說他排第一!”


  “好了,若再有人問我受傷的事,你就這樣說。那個女娃娃的事,你繼續幫我查,需要什麽人,疏通什麽關係,你來和常清說。務必查清楚。”說完,申小菱端茶送客。


  天黑透了,柳懷舟才趕回來。


  申小菱正帶著照兒在玩拚圖。聽說他來了,立刻讓大姐帶著孩子回了房間。畢竟是外男,隻能讓丫頭們守在月亮門外,自己站在院子裏和他說話。


  “老師,下午我和薛大人一起去了三個庫頭的住址。這劉,俞,趙三個庫頭家中皆空無一人。像是走了許久。沒有一件衣物,缸子裏沒有米。”


  “他們有家眷嗎?”


  “打聽了,都沒有家眷。平日裏都不怎麽回家,回家也就是一個人。”


  “看來他們是提前就走了。”申小菱深思著。


  “不過,薛大人說,很可能這些住址不是他們真正的落腳地。按理,六個庫頭輪流值守,也至少要隔一天在家。鄰居卻說長年不見人。”


  像是抓住了什麽要點,她看向柳懷舟。“懷舟,他們是哪一年來我這兒當庫頭的?”


  “這個學生查過了,就是前年歲末,您先招來了王管事,去年開春,這幾個人是先後來的城南倉庫。”


  “我想起來了,當時城南倉庫就一個,我和王管事一起招的人,最先招的就是這個孫闖,一起來找活的人裏,就他會點功夫。”


  申小菱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時候自己還覺得他看起來敦厚老實,又是死了婆娘的,家裏沒有牽掛,能夠專心守在庫裏。現在想來真是幼稚又可笑。


  自己種的因,結了苦果,得自己嚐。


  “老師,學生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這個薛大人……”


  “你覺得信不過?”申小菱微微笑著。


  “是,突然就冒出來,學生總覺得不妥帖。”


  “懷舟,你看現在的我,還有什麽可騙的?命?他們真要,我們可有反抗之力?錢?這不是已經給了?用得著再走這麽多彎路嗎?”


  柳懷舟與薛石隱相處了一下午,倒不覺得他是一個陰險之人。他查案的思路絕非自己這種常人所能比。


  但,老師現在說話的語氣,會讓他想起那天她放棄抵抗的身影。又想起那些黑衣人。自己除了呼天搶地什麽都做不好,命懸一線時,幸好他們救了她。


  申小菱望著夜空中的繁星,輕輕地說道:“懷舟,你我皆是布衣螻蟻,命如草芥,錢如雲煙。命運就是那如來佛祖,翻手為雲覆手成山,隨時都能將這些東西收回去,又隨時能把枷鎖壓在你我身上。別反抗,順勢而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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