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顧時的辦公室裏一片兵荒馬亂。


  在場的神魔裏沒一個懂醫的, 稀裏糊塗的就摸出自己平時用來治傷的東西往諦聽嘴裏塞。


  顧時站在一片兵荒馬亂之外,感到十分茫然。


  談話間被cue了好幾聲的謝九思悄無聲息的站在了顧時身後。


  他比顧時高出半個頭,不用很費力也能清楚的看到辦公室裏發生的事。


  謝九思看著昏過去的諦聽, 看起來比顧時還茫然。


  他剛剛沒注意這邊的動靜, 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顧時也沒發現謝九思就在他背後了,他扯了扯在人群外探頭探腦的李閉嘴,問:“諦聽這是怎麽了?”


  “受到的刺激太大,昏過去了唄。”李閉嘴說著, 扭過頭, 看到顧時背後的身影, 條件反射性地一蹦, “你什麽時候來的?!”


  謝九思淡淡地看他一眼:“剛到。”


  顧時頭皮一麻,猛地扭頭看向自己身後, 目光觸及謝九思時又猛地轉回來, 不對視不講話,甚至抬腳往旁邊挪出一大截去,身體力行的表達他真的很生氣。


  但非常可惜, 謝九思沒能明白。


  他看著走開的顧時, 視線擦過顧時頭頂的鴨舌帽,十分疑惑。


  好奇怪。


  交換信物而已,顧時怎麽從昨晚上害羞到現在?

  謝九思抱著這種說出來會被顧時一拳送上天的迷惑, 抬腳就要跟上顧時,卻被擁擠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謝九思腳步一頓,看了一眼還在被喂奇奇怪怪東西的諦聽,在撈諦聽和找顧時之間猶豫不決。


  他兜裏揣著顧時給買的那張彩票, 他今早上查了一下,昨晚上九點開了獎, 顧時6+1全中,獎池滾了大幾億,全中能有一千一百萬的獎金。


  扣掉稅,到手也能有很大一筆了。


  當然,謝九思記得顧時跟他說過中了不要告訴他這件事,他隻是想問問顧時有沒有想要進行的社會捐贈項目。


  這筆錢,謝九思是想拿的。


  顧時搞來的錢,出於擔心因果的心思而拒絕接受,那就拿去做一點會讓顧時安心高興一點的事也是一樣的,畢竟下一個中獎的人拿到這錢,可不一定會捐出去。


  雖然這份因果最終都是落在謝九思身上,但謝九思本人卻覺得這事還是得看顧時自己。


  除此之外,謝九思心裏多少對顧時的原型有了幾分好奇。


  他很少好奇,也很少會去刺探別人的**。


  但顧時現在都已經是他交換了信物的朋友了,他問一下,顧時應當也不會生氣。


  謝九思盯著顧時,想要過去。


  李閉嘴好奇心重得要死,他看到謝九思的目光一直落在顧時身上,而顧時對謝九思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感覺心口跟被貓肉墊撓了一樣,癢得厲害。


  李閉嘴擺出一臉“我就隨便問問”的表情。


  “你跟顧時怎麽了?”


  謝九思並不避諱回答這種問題:“我跟他交換了信物。”


  李閉嘴一愣。


  李閉嘴倒吸一口涼氣。


  李閉嘴瞪大了雙眼!


  李閉嘴扭頭看向顧時。


  好哇顧時!


  幾天不見你竟然就跟謝九思這狗東西私定了終身!

  還不告訴我!

  顧時察覺到李閉嘴的視線,轉頭來看了一眼,發現是李閉嘴之後又飛速轉開了目光。


  生怕李閉嘴開口說出第一個音節就沒完沒了。


  李閉嘴看著顧時,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哪個方麵輸了,但他摳著腦袋,摳了半天也沒摳出自己到底哪裏輸了。


  李閉嘴探頭看著顧時,然後扭頭對謝九思說:“他看起來不想理你。”


  謝九思點頭,一本正經:“他害羞了。”


  “?”


  李閉嘴看著仿佛十分有把握的謝九思,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甚至有點凶狠的顧時,覺得這怎麽看都不像害羞。


  李閉嘴沉默片刻:“你確定?”


  謝九思確信:“嗯。”


  謝九思這麽確定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說服力,至少李閉嘴馬上就被說服了。


  顧時害羞的樣子還挺別致,李閉嘴想道。


  謝九思想要縮地成寸過去找顧時,卻發現顧時仿佛發現了他的打算,每次挪位置都往前後左右四麵八方都有人的地方挪。


  謝九思心想顧時的臉皮真的很薄。


  不對,應該是一直很薄。


  謝九思記得顧時好幾次臉紅,明明他都看到了,還不承認。


  謝九思看著顧時,發現顧時確實就是在防著他過去,甚至還把頭上那頂鴨舌帽的帽簷拉歪,擋住他看過去的視線。


  謝九思沉默片刻,終於放棄了走過去的打算,轉而問李閉嘴:“剛剛發生了什麽?”


  李閉嘴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語氣挺無所謂。


  謝九思看著他:“你現在倒不急了。”


  上一次聽到混沌的消息,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火急火燎的上頭。


  “因為急也沒用。”李閉嘴搖頭晃腦的,“退一步講,就算真要死了,也有你們陪葬,這波不虧。”


  謝九思點頭:“確實。”


  李閉嘴一頓,忍不住扭頭看向謝九思:“你不會真的沒有想過怎麽辦吧?”


  “沒想過。”謝九思說著看了一眼顧時,想到他兜裏的彩票,又說,“我隻是覺得人類有句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


  李閉嘴沒懂:“啊?”


  謝九思說:“我覺得這天地還沒走到絕路,不至於傾頹。”


  這句話李閉嘴懂了,他搓著手手,喜滋滋道:“那可最好了,我家阿昭才剛簽約呢,未來可期,這時候要出點什麽意外都怪可惜的。”


  謝九思看著李閉嘴一蹦一跳的去跟饕餮說好消息,又瞅瞅被折騰得不輕的諦聽,終於伸手把他撈了出來。


  “我這裏有兩個小時左右的錄音,混沌的。”謝九思的話就像一顆定心丸,“想要知道情況的,跟我去會議室。”


  一群神魔頓時像是找到了媽媽的雞崽崽,嘰嘰嘰的跟在謝九思後邊離開了顧時的辦公室。


  顧時茫然地看著這幫老家夥一窩蜂的來了,又一窩蜂的走了,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地板和三道身影。


  顧時一頓,抬頭看向留下來的這三個人。


  分別是窮奇、李閉嘴和饕餮。


  窮奇和饕餮之所以留下,沒有跟著謝九思去會議廳,是因為他們從李閉嘴那兒聽到了謝九思的話。


  既然謝九思十分篤定這天地不至於傾頹,那這事就不算什麽事了。


  並且也不用急於去了解事情的起因經過,三界院裏嘴像喇叭的,又不是李閉嘴一個,早晚都能知道。


  比起混沌的事情,他們三個都認為自己的事情更加重要。


  顧時看著這個的組合,瞬間明白了。


  他抬手扶了扶鴨舌帽,調整了一下位置免得擋住視線,然後抬頭看向了窮奇,露出了營業微笑:“預算表做好了?”


  “我三天就做好了,但你第二天就跟著謝九思出去了。”窮奇眯起眼,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被人這麽放過鴿子,“從未有人敢如此怠慢我。”


  窮奇氣勢極盛,凶性泄露出一點來,都讓人仿佛置身骨山血海,怨魂哀嚎沸反盈天。


  當他做出恐嚇的姿態時,足以讓修為稍弱的妖怪當場神魂俱裂。


  但非常可惜,他麵對的是顧時。


  顧時膽大包天,甚至十分穩健的點了點頭:“現在有了。”


  饕餮嗤笑一聲。


  李閉嘴在旁邊跟著陰陽怪氣的笑。


  窮奇打量了一番對他的恐嚇絲毫不為所動的顧時,敲了敲桌麵:“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問得好!”顧時誇道。


  您實在說笑了,但凡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我還會是現在這個叼樣?

  不過這種事天知地知自己知就好,連自己原型都搞不明白的事情說出去可不就是個大笑話。


  而且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萬一他是個什麽懷璧其罪的,知道還不如不知道呢!


  窮奇問:“你的答案呢?”


  顧時露齒一笑:“我不告訴你。”


  饕餮和李閉嘴直接笑出了聲。


  顧時偏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看向了窮奇:“不能陪您閑聊了,我可是正經打工人,不當薪水小偷的,預算表給我吧。”


  窮奇覺得有點不爽。


  能讓他不爽的存在基本上都死了。


  但他又覺得顧時很有意思,不太想弄死他。


  品一品顧時的妖氣,弱小得幾乎要感知不到,要說氣息,他渾身上下又都被燭陰的法印氣息所籠罩,單憑氣息感知,坐在這兒的幾乎就是另一個燭陰。


  但就這小東西,竟然頂得住他的恫嚇,想來想去,既然不是修為強橫,那必然就是血脈強勢了。


  最終窮奇斟酌片刻,還是決定放過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妖怪。


  大不了他去跟謝九思打一架,逼問顧時的原型。


  這小妖怪打打指不定就死了,但謝九思皮糙肉厚,而且……


  窮奇的目光掃過顧時胸前。


  在那裏,屬於燭陰的力量正源源不絕的向外吞吐著,將它所庇護的人層層疊疊的護在了宛如厚殼一般的禁製之下。


  窮奇把自己打印出來的預算表交了出去。


  謝九思竟然會這麽護著一個小妖怪,事情肯定不簡單,唯一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知道顧時的原型!


  窮奇下了這個定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顧時的問題,看著顧時在他的預算表裏縫縫補補一大堆,最後他的申請額度比之他之前算的十萬硬是翻了一番。


  窮奇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坑了:“這玩意兒錢越多越難申請吧?”


  “二十萬不算多啊。”顧時翻了一下其他三個院子的賬目,“你可能對鍾山療養院的服務方向有點誤解。”


  鍾山療養院,除了病理和養老這兩種療養方式所必須有的護理手段和醫療手段之外,其他的一切服務都是秉承著“高度自由”和“滿足您的一切需求”的理念來做的。


  簡單的講,四個院子的服務規格不同,而在相對應的服務規格內,除了必要的療養手段之外,別的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院裏都是會滿足到客戶的。


  隻要你規格夠高,身體又允許的情況下,突然說自己要從鍾山出發前往北歐小鎮滑雪,院方也會以最快的速度滿足你的願望。


  顧時解釋了一下:“你和饕餮,掛了倆療養院的名額,三界院對外宣稱是鍾山療養院規格最高的院落,一個月就得交十五萬,你們兩個加起來一次才花二十萬,比誇父好伺候多了。”


  窮奇看著打印機裏正在打印的預算表,突然後悔自己沒再多整點花樣。


  顧時給窮奇的預算表蓋上了自己的戳,裝進文件袋裏,塞給了療養院人事部總管李閉嘴:“你反正要下去,順手拿去給財務部就行。”


  “哦哦好!”李閉嘴收好了文件袋。


  窮奇想著去找謝九思打一架,幹脆的扭頭就走了,而李閉嘴也被饕餮拉著就要往外走。


  李閉嘴一步三回頭,最後在踏出門的那一瞬間,回頭看向顧時,問:“顧時,你跟謝九思什麽關係啊?”


  顧時抬手一壓帽簷,毫不猶豫:“絕交關係!”


  李閉嘴:“?”


  不對啊?

  這跟謝九思說的可不一樣!

  李閉嘴嘴比腦子快:“啊?你不是害羞嗎?”


  “?”顧時不敢置信,他指了指自己,“害羞?我??誰說的???”


  他的調子一聲比一聲高,氣勢洶洶的,饒是李閉嘴都縮了縮脖子,正要說話,就見顧時“嘭”地一聲捶了一下桌子,直接把辦公室的實木書桌拍掉了一個角。


  “謝九思說的是不是!”


  李閉嘴看看被拍掉的那個桌角,脖子一縮,嘴巴閉得緊緊的,安靜如雞的被看了會兒戲的饕餮拽走了。


  顧時瞪著被帶上的門,可把他給氣壞了,一把摘了頭上的鴨舌帽,摸出抽屜裏的鏡子來,看了一眼少了一撮的頭毛,更氣了!


  他重新戴上帽子,一轉頭,就看到了被他一巴掌削下去的桌角。


  顧時一愣,反應過來,罵了句髒話,摸到器材室裏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木工膠水,灰溜溜的拎著膠開始糊起了辦公桌。


  他給桌角糊著膠,餘光還看得到他歪歪戴著的鴨舌帽帽簷。


  顧時越塗越氣,越塗越氣,他深深地呼吸著,把桌角懟穩了之後,氣得原地蹦了幾蹦。


  “謝九思!給爺死!!!”


  剛給一群惴惴不安的神魔放完了混沌罵街.mp4音頻的謝九思腳步一頓,差點還以為自己還在會議廳裏,忘記關掉音頻了。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這個辦公室上掛的牌牌。


  是顧時的辦公室沒錯。


  謝九思狐疑的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有氣沒處撒的顧時正在辦公室裏猙獰凶狠的……蹦恰恰。


  謝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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