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顧時看著謝九思遞過來的錢包, 沒接,伸手拿了個奶黃包,掰開。
可以啊。
謝九思都知道買彩票這回事了。
叼哦。
“謝老板, 我雖然缺錢, 但我不賭博的哈。”
謝九思不厭其煩:“是謝九思。”
“……你倒也不必這麽在意一個稱呼。”
謝九思沉默片刻,抿起了唇。
他最近了解了許多人類的常識,偶爾也會看到跟著李閉嘴看劇――當然,是悄悄的, 李閉嘴並不知道的那種。
他知道“老板”、“謝總”這種稱呼, 總是隔著一層。
謝九思不想跟顧時隔著一層。
原因他自己也說不太上來, 但總之是不願意的。
謝九思難得倔強:“不。”
“?”顧時不懂, 卻眼看著謝九思情緒逐漸低落,趕緊把手裏的兩半奶黃包塞了一半過去, “為什麽啊?”
謝九思拿著半個奶黃包, 抿著唇:“不親近。”
顧時一頓,幹巴巴的:“哦。”
哪怕早就習慣謝九思講話的這麽個德行了,但顧時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過於直白的表達。
顧時以前覺得死傲嬌不好好講話, 不用的嘴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現在遇到真正有什麽就講什麽的人了,卻隻想把謝九思的嘴縫上。
一般人哪遭得住謝九思這麽直勾勾照著臉踢過來的球。
不過沒事,顧時心想。
我顧小爺臉皮厚, 以臉接球不成問題。
顧時十分穩健,給謝九思解釋:“其實有的情況下喊‘老板’之類的也是一種調侃的親近。”
“?”謝九思迷惑,“真的?”
顧時點頭:“當然。”
“哦。”謝九思擰起來的眉頭放鬆了,有樣學樣, “顧老板。”
顧時不適:“……”
不知為何,總之就是感覺有被陰陽到。
但剛說出去的話好像也不太好咽回來。
謝九思半點沒察覺到顧時的不適。
他覺得自己又學到了新知識, 雖然臉上表情還是十分平靜的,但也看得出心情愉快。
他把自己放在桌上的錢包往前推了推:“顧老板,去買彩票吧。”
顧時張了張嘴,想說您還是叫我顧時吧,但又覺得自己要是率先屈服就輸了。
不行,真男人從不輕易認輸,不管是哪方麵。
“我真不好這口。”顧時梗著脖子,把錢包推回去,語重心長,“買彩票這種事情呢,跟賭博一個性質,同樣都是把錢往水裏扔,就算你錢多也不值當的哈,三思。”
顧時從來不買彩票,因為他不願意白給。
再說了。
顧時對謝九思說:“幸與不幸是守恒的,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顧時清楚的記得,老頭子跟他說過:通常情況下,世間的運氣都是守恒的,萬事萬物幸運和倒黴對半開,在這一方麵賺了,在別的方麵就會賠。
這種平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隻是情狀通常都很微小,所以很難讓人沒有明確的感覺。
但天降橫財卻不一樣,幸運過頭了,黴運就會緊隨而來,而且指不定會應到哪件事上。
就比如,他前腳幸運的中了幾百萬,後腳黴運就應在了老頭子身上,這種事情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顧時雖然天天心心念念就想著搞錢,也不會去參與那些依靠運氣搞錢的活動。
就算老頭子都說他天生氣運極強,給他的卦象多是吉、平之類,很少有凶,顧時也從不去幹摻和這種事,就怕黴運應在奇奇怪怪的方麵。
顧時打心眼裏還是認為踏踏實實、小富即安為好。
謝九思當然清楚天地的平衡之道。
但他思忖半晌,也沒想明白:“道理我懂,但彩票跟賭.博有什麽關係?”
“同一種僥幸心理唄。”顧時說。
那倒是。
謝九思讚同。
不過他覺得顧時可能不太一樣。
謝九思從錢包裏拿出了十塊錢:“就買這麽多。”
顧時見勸不動,幹脆也就不勸了,他嘟噥:“為什麽讓我去買?”
“我跟九幽黃泉分不開關係,運氣自然是不好的。”謝九思心裏十分有數,“隻是試試,不會有事。”
顧時遲疑了一下,還是沒伸手拿錢。
他對這件事情異常謹慎:“那萬一中了,這運氣算誰的?”
“算我的。”謝九思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顧時的眉心,提醒,“你這裏還有我的標記,不論發生什麽事,一切因果都由我來承擔。”
顧時被輕輕戳了一下,謝九思落在他眉心處的指尖帶著十一月深山之中的沁涼。
他下意識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剛剛被戳到的地方,與謝九思的手輕輕擦過。
顧時輕咦一聲,感受了一下店裏的空調。
他一頓飯下來都要出汗了,謝九思的手怎麽這麽冰?
顧時納悶著,跟著謝九思上前台去結了賬,一起出了店。
顧時把謝九思的那十塊錢往兜裏一揣,打開導航,順著導航往最近的一個彩票網點走,路過一家精品店的時候,顧時跟謝九思打了聲招呼,鑽進精品店裏沒兩分鍾,就拿了一袋子暖寶寶出來。
顧時塞了兩個給謝九思。
謝九思低頭看著手裏包裝得花裏胡哨的暖寶寶:“這是?”
顧時答道:“暖寶寶,一個自發熱的東西,原理我不知道,但貼上就不冷了。”
謝九思有些新奇。
顧時動作麻利的拉開自己的羽絨襖,“啪啪”貼了兩個暖寶寶,拉上拉鏈,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脫鞋貼暖寶寶的行為。
他給自己武裝完,抬眼看向謝九思,發現謝九思還在翻看包裝。
“別看了啊謝老板,我這裏還有一大袋,快貼上,手那麽冰冰涼,晚點咱們還得上荒郊野外裏等帝流漿等上大半夜呢,凍壞了怎麽辦?”
謝九思偏頭看向顧時:“凡間的冬日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顧時愣住。
哦,忘記了。
他還想著謝九思手那麽冰是不是凍到了來著。
這祖宗怎麽可能被凍到啊。
顧時有些懊惱,沉默的把那一袋子暖寶寶都揣進衣兜裏,拿出手機扭頭就走。
謝九思拆了暖寶寶的包裝,手貼上去感受著逐漸滾燙起來的溫度,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謝九思抬眼:“你怕我冷?”
顧時一頓,否認:“沒有。”
“有。”謝九思說,“你剛剛擔心我凍壞。”
顧時才不承認,這顯得他很自作多情。
顧時拍了拍自己身上貼的暖寶寶,半真半假的說道:“我是怕我自己凍壞!”
“原來是這樣。”謝九思恍然。
顧時“嗯”了一聲,撇開視線,專心的跟著導航往前走。
謝九思看著顧時的背影,翻手摸出了一塊他先前脫落的龍鱗。
赤紅色的,邊沿鋒銳如刀。
謝九思跟著顧時,一邊徒手打磨了一番那尖利過頭的邊刃,一邊分神在他的小芥子裏翻找起來。
顧時進了彩票網點。
他沒買過彩票,對彩票類型也一竅不通,稀裏糊塗的選了七個號碼,然後揣著張票回來,塞給了謝九思。
謝九思從他的小芥子裏收回注意力,接過票:“不自己拿著?”
“不了。”顧時說,“數字我亂選的,你的錢,你的因果,中還是沒中都該你拿著,我不看開獎,也別讓我知道。”
顧時相當有自知之明。
雖然他現在從生理角度來說好像已經不是個人類了,但從心理角度來講,他覺得自己還是個普通人。
顧時心態跟絕大部分普通人一樣的。
不碰彩票還好,碰了就會控製不住去想,萬一真中了,按照因果這錢不該是他的,他心態鐵崩。
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
“好。”謝九思點頭答應了,嗅了嗅空氣之中彌漫的食物香氣,買了一大堆小吃放進了芥子裏,然後拉著顧時拐進了一條小路,瞬息消失在城市之中。
川渝四周山巒連綿不斷。
謝九思帶著顧時在一座無名山峰上落了腳。
顧時剛站穩,便有一股山風吹過來,冰冷濕潤,寒意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顧時打了個哆嗦,把羽絨服拉鏈提到最上,小半張臉都藏進了羽絨服的領子裏,左右看看,找了顆粗壯的樹木跑過去,躲在樹根底下試圖避風。
謝九思看著顧時,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怕冷。
但凡稍微有點修為的妖怪,別的不說,寒暑不侵是絕對可以做到的。
顧時能夠攔得住他的龍爪,實在沒道理會怕冷。
或許是受了什麽傷。
謝九思一邊想著,一邊又摸出了他剛剛打磨到一半的龍鱗。
顧時坐在一邊的樹根上,給他的手機插上充電寶,給羽絨服的帽子貼上暖寶寶,脫了鞋給鞋底貼上,又給左右兩邊衣袖裏也塞上,全副武裝之後,帽子一戴拉鏈一收,隻留了一雙眼睛,揣著手手看起了綜藝。
謝九思將他的龍鱗的邊緣磨得圓潤柔滑,然後在中間鑽了個洞,自芥子中取了一根金色的細繩,打了個鎖神結。
謝九思拿著他新鮮出爐的龍鱗項鏈,轉身走向顧時。
顧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看著綜藝笑得哼哧哼哧。
謝九思看著團在樹根底下笑得一抖一抖的羽絨顧時球,忍不住伸出手去。
顧時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道按住了腦袋,然後像不倒翁一樣晃了晃。
他抬起頭,透過羽絨服的帽子那一圈毛絨絨,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他旁邊的謝九思。
顧時眨了眨眼,抽出手,把拉鏈往下拉了一點,好歹露出了鼻子,甕聲甕氣:“怎麽啦?”
“這個。”謝九思把龍鱗項鏈遞給了顧時。
顧時下意識接過,赤紅的龍鱗入手的觸感溫和似玉,其中似有火焰噴吐,火舌□□著其中流淌的細碎金砂,瑰麗又玄秘。
“這是?”
“我的龍鱗和幼時意外斷裂的龍須。”
“?”顧時不得其解,“給我?”
謝九思點頭:“嗯。”
“給我做什麽啊?”顧時納悶。
“怕你凍壞。”謝九思說,“你看起來很怕冷,戴上這個就不怕凍壞了。”
顧時猝不及防,感覺謝九思又一球踢到了他臉上。
他瑟縮了一下,瞪著手裏的龍鱗項鏈,一時間不知該收不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