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寧叔叔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而且非常有感染力。
禇行睿去普通病房看了虞茴。
虞茴臉上的疤痕幾乎都退幹淨了,白白淨淨的一張臉六四,配上她身上的病號服,顯得格外的惹人憐愛。
當然,這種弱質的感覺對禇行睿來說,沒有什麽用。
他看過最美的臉,也看過最醜的臉,表皮之外的長相他並在意。
就算天天讓他看見一個醜八怪,他也沒有覺得傷眼。
畢竟專業幹這個的。
虞茴乍一看到禇行睿,整個人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喃喃自語地說道:“禇醫生,您怎麽來了?”
“路過,過來看看你。你看起來恢複的很好。”
“這都是您的功勞,要不是當時遇到了您,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恢複本來的麵貌。”
“既然你有心要感謝我,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的臉變成之前的樣子,應該不隻是因為你遇到了一群庸醫吧?以你的家世就算遇到庸醫,也能很好地處理,不會讓你把臉弄成當時的樣子。”
虞茴聽到他的說法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禇醫生推測得沒錯,我的臉從開始出現異常到現在已經快五年了。在這五年裏我們用過很多的治療手段治療,接觸的醫生也很多。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有些醫生也讓我的臉曾經好轉過,可沒到穩定的時候又開始出現變化。經常反反複複,最後就變成了您最初看到的樣子。”
禇行睿沒有錯過她說這番話時的任意表情,說道:“除了接觸那些醫生,你還接觸過其他人嗎?”
“我的交友範圍並不廣,除了幾個好的朋友,其他的就是我的親人。自從臉變成那樣子後連朋友都很少來往了,就隻跟我父母和我弟弟在一起。家裏的親戚們看到我生了這樣的病怕傳染給他們,他們也就不怎麽來我家了。”虞茴不是個愚笨的人,聽到禇行睿問了這些話就知道了他今天來的目的,“您是覺得我被人利用了,那些人的目的是治療我臉上的這些藥。”
“你還不算太笨。”
虞茴想了想後說道,“我為給您帶來的麻煩道歉,我當時求醫心切確實沒有想過這麽多,也沒有想過會給您和您的朋友們帶來什麽樣的麻煩。在我的臉沒有任何起色之前,我都覺得我是被人詛咒了。不然我的臉怎麽會有損壞成之前的樣子。自從我的臉被您和您的朋友治好之後,我才發現我可能是被人陷害了。我的爸媽做醫療行業方麵的生意,可能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得罪過一些人。他們沒有辦法對我爸媽下手,對我下手似乎更加容易。”
“對你的弟弟下手不是更加容易。”
虞茴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說道:“我弟弟是我爸媽的命根子,隻要他有個什麽閃失我爸媽絕對會把天給捅出個窟窿來。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盡管我爸媽已經盡量一碗水端平了,可是他們在無形中表現出來的很多東西,還是能看出他們重男輕女。那些人對我下手,不會在短期內激怒他們。要是長時間無法恢複,我爸媽他們也就習慣了,不會為我做什麽過激的行為。但為了他們的麵子好看,他們還是會盡可能的醫治我。畢竟我也是他們生養的女兒,他們再偏心,也不會放任我不管。”
禇行睿目光微動的看著她,“你對自己的處境很了解。”
“沒有什麽了解不了解的。生活在某個環境裏,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能感應到某些東西。當我弟弟不一樣,他是真心的愛我這個姐姐。不管我的臉傷到什麽程度,他都依舊把我當成一個寶,盡可能的想辦法幫我醫治。而我也想好起來,讓他為我感到驕傲。而我也很慶幸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幫他擋了一災。如果我和我弟弟有一個人一定要承受這樣的困境,我希望這個人是我,而不是他。”
虞茴說完這一長段話才有些怔愣,她沒有想到她會跟緊見過兩麵的禇行睿說這麽多話,而且說的這麽深。
她的性子並不是那種熱情熱鬧的,尤其是在生病之後,她的性子變了很多。
她變得比以前要冷漠的多,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透露出來,害怕別人知道她太多心裏的想法會嘲笑她。
更害怕他們把自己掏心掏肺的話拿來笑話她。
長期身處逆境的人,她的心在很多時候都是冷的,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希望。
然而哪怕是知道這一點,她也不可能因為這張臉而放棄生命。
她心裏很清楚,就算她的臉一輩子也是如此,她爸爸媽媽為了麵子,為了她弟弟不傷心,也不會對她怎麽樣。
他們會一輩子養著她。
然而也隻可能是如此。
她爸爸媽媽能給她提供的東西其實比很多父母來說已經很多了。
然而,在他們心裏他們的家業是要有他弟弟來接手來支撐的。
他們心裏的念頭從未隱瞞過。
作為一個被病魔折磨的人,又作為一個被父母在很早前就放棄的人,她擁有目前的心態已經算是很好了。
禇行睿麵對她說這番話,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依舊生麵無表情。
不過,仍舊按照職業習慣給了她一兩分鍾的冷靜時間。
然後才問道:“你在這裏治療的是有誰知道嗎?你的那些朋友、之前治療過你的醫生他們知道你在這裏嗎?”
“我正式住進來之前,寧醫生曾經跟我很鄭重的說讓我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別人。我就沒有跟其他人說就告訴了我的父母和弟弟。我弟弟不會輕易透露我的信息。”
禇行睿聽出來她的言外之意,說道:“你話裏話外的意思依舊在套路,你再怨恨你的父母,怨恨他們重男輕女,怨恨他們沒有用像你弟弟一樣的真誠來待你。同時也希望他們為此感到後悔。你也沒有像你弟弟一樣愛他們,又怎麽希望他們能像對待你弟弟一樣對待你?”
虞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空白了幾秒,隨後才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你說的對,是我太過小心眼的著相了。”
“其實你知道並不是這樣的。你潛意識裏認為你的臉變成現在這樣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功勞這兩個字被他說得異常的玩味。
虞茴心口再次一滯,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您一定學過心理學,我心裏的很多話您都看穿。”
“那是因為你太年輕了,把很多話都直白的表現在臉上。”
“我這些想法是不是很不道德?一方麵盡可能地依靠我父母提供的物質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一方麵要用他們的錢來治病,心裏卻是怨恨他們的。”
“中二時期的很多人都這樣,你還不算特別的。”
“是嗎?謝謝您的安慰,也謝謝您當初推薦我來這裏治病,讓我重新擁有了可以麵對世界的一張臉。”
禇行睿看著她依舊沒有什麽笑容的臉,說道:“我沒有看出來你的臉治好之後,對你的生活有什麽改變。”
“那是因為我還在治療的環境裏,沒有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中。”虞茴的聲音充滿了平靜。
她微眯著眼睛,目光卻不知道聚焦在什麽位置。
她說道:“我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生活軌跡將近五年,不知道該怎麽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這幾年我滿心都是怎麽治療,現在不用再思考這個問題了,卻不知道該怎麽好好地待著了。”
“你這是想要我給你一個答案?”
“如果您願意的話。”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的詛咒到現在已經結束了,憑你的家世你這輩子最大的磨難已經過去了,未來將是一片坦途。”
虞茴聽到他這句話之後,眼睛裏不知道怎麽繼續了大量的淚水。
大顆大顆的滾落麵頰,卻沒有任何聲響。
大概在這五年裏,她不隻一次自己一個人哭過。
以至於哭的次數太多,可以連聲音都不會發出。
禇行睿麵無表情的看著淚流滿麵的女孩,既沒有說話的意思,也沒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虞茴已經習慣了這麽哭,哭了一會兒之後,便自己停了下來,說道:“我沒有把握未來的生活會像你說的那樣一片坦途。我害怕還有更多的磨難在等著我。”
“如果還有更多的磨難。那你現在更需要輕鬆的生活。因為那些磨難會把你整個人變得不像你自己。難得的有平靜的生活,你要是不珍惜,以後就是一地雞毛了。”
虞茴聽到這番話時,突然倒是笑了出來,“您的安慰總是這麽特別。我不知道為什麽用那張讓我自己害怕的臉出現在您的麵前,我反而不會像現在那麽驚慌。感覺我是戴了一張麵具,沒有人能看到真實的,我現在把那張恐怖的麵具脫了下來,反而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您了。”
“我隻是你遇到的眾多醫生中的一個,你怎麽對待他們,就可以怎麽麵對我。”
虞茴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這麽想過,但是做不到。在我心裏把您當成了很重要的人,比救命恩人更重要。”
“哦?”禇行睿被這個答案並不感興趣,但他也不打算排斥。
虞茴垂下眉眼,臉頰上迅速浮起一抹薄紅,說道:“我把您放進了心裏,我好像喜歡上您了。”
“那就謝謝你了。”禇行睿對於這種告白沒有什麽想法,反正喜歡他的人不少。
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