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發現小玉玉真的算是我們這輩子中遇到的最特別的人。那她的逍遙閣怎麽辦?也扔著不管了嗎?”
“她在的時候她也不管逍遙閣。逍遙閣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機製,她的主人在世的時候就幫她安排好了,那些人會護好她的一輩子,讓她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也不會被別人欺負。”
黎明瀚撓了撓頭,“真想八卦一下小玉玉跟她主人的關係,確定不是她主人的孩子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也沒聽大人們說起過。小玉玉應該是葉先生的女兒沒錯的。”
“我說的也有道理啊。隻不過他們的表現不太像是正常的父女。”
霍宛笑道:“你見小玉玉跟誰的相處正常過?她有她自己獨特的處世方式,也不在意別人是怎麽看她的。”
“我怎麽覺得你一提起小玉玉,話裏行間都是維護她的。”
霍宛並不以為意,“她不值得我們維護嗎?秦宇恨不得把她當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樣保護著。”
“秦宇是我看過的最特別的花花公子,明明看起來很花,做出來的事卻完全不是這樣的。無論她以前交過多少個女朋友,隻要小玉玉需要他的時候他就能跑過去。”
霍宛點了點頭,“不說他們了,他們過上了他們想要的生活,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倒是你,現在有什麽打算?打算一直做特種兵嗎?”
黎明瀚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凝重了起來,“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做我們這一行的熬過了最初的三年,在戰場上就能活得越來越久。我現在已經做到了第五年,回去之後就能提成副隊了,以後的路也順暢很多。”
“隻是太危險了。”
“作為一名現役軍人你也怕危險了嗎?”黎明瀚問道。
“這次受傷之後變得惜命了。”
“我也一樣。我考慮過轉行,或者到軍區去,不去一線戰鬥了。可以想,國家為了培養我花了多少錢,多少心血,我就這麽走了,實在是舍不得。”
霍宛沒有勸他,他也是這麽想的。
國家和人民培養他們,他們還沒有把自己所有的光和熱奉獻出去,又怎麽舍得從最一線的位置上下來?
黎明瀚要是一直在戰鬥,他的活下來的幾率也要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現在又是身體和精力的頂峰時期,這個時候退下來,確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霍宛自己帶了一身傷痛,心裏也依舊是惦記著戰士們在前方的抗震救災。
如果不是有這一層念想,他在醒後和現在的複健工作也不會進展的這麽順利,這麽心平氣和。
他想給他們做一個表率,也不讓被他救的戰士心懷愧疚。
他救他是自願的,變成現在的樣子也是他心裏有數,本就不該怪任何人。
所以從他醒來基本上是一個很理智,很淡定的狀態來麵對它的湯,還有他以後的路。
目前他放了更多的心思在他的病痛上,對於以後該怎麽走反而是其次。
他知道他有很多種選擇,無論選擇什麽樣的生活和工作,他都能走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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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健是一項艱難而緩慢的治療輔助,就算是堅強平靜如霍宛,有時候也為這種進展緩慢的複健感到壓抑和痛苦。
整個複健室隻有他一個人,空氣安靜的幾乎落針可聞。
他眼睛發蒙地盯著眼前的地毯,一股積鬱已久的怒火和煩躁幾乎能掀開房頂。
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霍宛壓著聲音說道:“我現在情緒不穩定,麻煩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陣腳步聲停頓了一下子之後,漸漸走遠了。
霍宛頹然坐在地毯上,瞪著那兩條依舊修長筆直的大長腿,那兩條腿依舊沒有力氣,依舊無法支撐身體。
盡管所有人都告訴他這個是暫時的過程,隻要他有足夠的耐心慢慢的進行複健,他是會比別人更早地站起來。
可知道歸知道,這種沒有任何進步,看不到進展的情況,誰挨誰知道。
絕望,一天比一天更嚴重。
這是無法言說的絕望,別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因為他自己也看的很清楚,那些理論那些話他自己都能拿去安慰別人。
所以沒有人能安慰一個清醒的人。
霍宛用力的閉了閉眼睛,任由額頭上的汗珠滑下眉毛,滲進他的眼睛裏。
眼睛瞬間一陣刺痛。
霍宛想伸手去揉,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索性躺在地毯上,不願意再起來了。
霍宛在一片腥紅裏不知怎麽的想起了他的小時候。
他的小時候,幾乎每天都是快樂的。
在一群大人的嗬護和他二叔的保價護航之下,他比別的孩子更皮上比分,幾乎沒有他不敢搗的蛋。
因為無論他做什麽壞事家裏人總不能打死他。
更何況,他們已經被他二叔訓練出來了,沒事豁出去幾張老臉的人道歉,簡直幹的不要太熟練。
那時候他活蹦亂跳的,看著藍天就覺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如今良於行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以前的恣意與爽快。
那是隻有失去之後,才能感受到以前的甘美。
此時此刻,他再也不敢嘲笑曾經見過的那些坐輪椅的人了。
如果可以熬過這段艱難的時光,誰又願意用一個很不體麵的狀態麵對世人?
他以為自己的意誌很堅定不移,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就算遇到再多的磨難都會迎刃而解。
前麵20幾年將近30年的時光,也確實是這麽跟他展現的。
然而他現在再也不敢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他是經曆過各種嚴酷考驗和訓練的軍人,在麵對身體的無能為力時,都感到了絕望。
更別提普通人了。
那種絕望是極為清醒的絕望,他能看得到眼前的路,也知道終點是什麽,卻一步也不想往前邁。
就想窩在起點的方向,用極為不體麵的麵孔麵對這些事。
霍宛慢慢的讓自己平複呼吸,慢慢的讓自己將心裏的躁鬱降下去。
然而想的很簡單,做起來卻像是沒有盡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