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繼續說道：“我的意思吧，你和明瀚結婚後，要是能把他從那麽危險的崗位地撬下來最好，要是撬不下來也無所謂。愛生孩子就早點生，不愛生就不生。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和他爸不管。平時呢，你們自己住，吃住自己張羅，別回家給我們老人添堵，我們老人也沒興趣給你們添堵，彼此做到表麵客氣就行，至於在心裏罵娘或詛咒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也行，我們沒聽到就算是沒有。”
黎喻的下巴都要被驚掉了，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父母啊。
這麽想得開呢？
他們是怕她跟他們住才專程過來一趟？
都等不急她上門見了？
黎喻頓時風中淩亂了。
黎喻咽了咽口水，說道：“伯母，您知道我的情況嗎？”
李雪微微點頭，“明瀚提過。我剛開始覺得別扭，後來有時間冷靜下來了，覺得也沒什麽問題。人這輩子遇上什麽人都是緣分。以前明瀚談過好幾個女朋友，家境可以，女方學曆、樣貌也還行，可他們沒成，他也沒說過要娶她們。那些條件對我們來說就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黎喻被她的話說得無言以對，這話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啊。
黎喻說道：“謝謝您。不瞞您說，這幾天我一直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怎麽辦。我覺得我有很多很多的問題，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李雪用一種無法形容的目光看著黎喻，說道：“我關注你的品質更甚於你的外貌、家世和你腦海中的想法。我自己也有一堆問題，不過那又怎麽樣呢？沒有誰沒有問題，不妨礙社會治安，不違法、不犯罪就沒什麽問題。”
黎喻算是明白了黎明瀚為什麽一點不在意她的家境和背景了，因為他就成長在一個很寬容，對他人沒有什麽要求的環境裏，他對這些細枝末節或是他人都在意的東西並不在意。
這不得不說是她的幸運。
她無意中遇到了一塊寶兒。
黎喻深深地把她胸腔裏的積鬱翻攪了個天翻地覆，讓它們一點一點地擺出她的身體之外。
那些情緒像沉積在她體內的垃圾一般一點一點的分解，然後從身上的每一個毛孔給散發出去，隻留下了空洞但十分幹淨的內府，讓她可以承載更多美好的東西。
那一瞬間，黎喻的眼眶都泛紅了。
她沒想到這輩子會有如此輕盈、幹淨的時候，會有水洗滌過她身體裏裏外外的感覺，會讓她的身體隻剩下純粹。
黎喻的情緒漸漸變得激動了起來，眼淚洶湧的從眼眶裏滑下，很快就糊了一整臉。
李雪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訝異。
不過，那些情緒也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李雪也沒假客氣地浪費口水安慰，而是靜靜地看著黎喻哭。
這兩人的異常惹來了周圍客人和服務員的好奇，均不著痕跡地看過來。
有些人膽子比較肥，扭著脖子看了過來。
黎喻知道自己犯蠢了，隻是情緒上來了，一時半會兒控製不住。
而且這股來勢洶洶的情緒她之前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她控製不住。
直到她哭得鼻涕眼淚一鍋燴時，李雪才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放到桌上推過來。
黎喻知道自己今天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也不費心想著給自己留什麽臉麵了。
拿過紙巾，狠狠地擦了擦。
李雪等她擦完之後，才喝了幾口咖啡，說道：“我知道你心裏苦，也自卑。不過這世界沒有人不苦的，也沒有人不自卑。你看表麵是看不出來了的，在世界這個大規則裏，沒有人不害怕，不忐忑。你的害怕是害怕，我們的也是。大家慢慢熟悉，互相理解就行了。你也不需要過度放大你的悲劇，把別人的悲劇當成小兒科。”
黎喻無聲地點點頭。
李雪本來說完這幾句就不想再說什麽了，但給人當老師當習慣了，說教癖改不掉，說幾句就重新點燃了她的說教本質。
於是，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明瀚選擇你，是他的事。他成家，也是他自己的事。我和我老伴沒有那麽大的臉要橫加幹涉他的決定，我們又不過他的人生，也沒什麽立場去管。”
“你們要是以後過不到一塊兒去，談不攏分開就行，沒人會說什麽。”李雪多看了有些狼狽的黎喻一眼，“不過，我受不了那種成天自卑，覺得自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死活不願意努力的人。這是我的底限。你看你身上有這個毛病就自己改改，要是有卻不願意改，結婚後逢年過節見一麵也就差不多了，平時沒必要給彼此添堵，我怕我會被氣得提前壽終。”
李雪說完，覺得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再次朝黎喻微微點頭，拿著包起身去櫃台結賬了。
黎喻吸了吸被堵住的鼻子，灌了大半杯咖啡。
又坐了一會兒，才在周圍人和服務員的注目禮下走出咖啡館。
……
李雪從咖啡館出來就坐進了車內。
黎優源等她帶好安全帶後，才開口道：“見了人，怎麽樣？”
李雪把包扔到後車座，長長地歎了口氣，“老黎啊，我覺得咱們當年的教育方法真是太有效了，讓這兩個孩子結婚就滾蛋實在太正確了。”
“怎麽突然提起這事兒了？對方這麽不入你的眼？這麽差明瀚能看上？”
“說差也不差，但也沒辦法說她優秀或好。總之就是大海裏的一滴水，平凡又普通。”
黎優源笑道：“別說她了，咱們也是普通人，跟別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話是沒錯，就是覺得那孩子不太合我的眼緣。”
“不合你的，合明瀚的也眼行了。”
“所以啊，他們結婚，一年簡單的見一兩麵就行，平時就不互相礙眼了。”
“那也行。孩子娶媳婦兒，又不是咱們兩個娶，他們年輕人的事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
李雪也緩緩點頭，“你到時候提醒一下我做好表麵工作，別忍不住掉臉啊。”
黎優源好笑道：“有這麽嚴重？”
“目前看著是這麽嚴重，以後能變成什麽樣說不準，也沒法兒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