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他的性格並沒有什麽問題，隻是沒有多少人味兒，看著非常好接觸，實則並不是這麽回事兒。
沒有人能感動他，沒有人能讓他真的動了感情。
他連真性情般地大笑都很少，大部分時間隻是根據環境選擇不同的笑法。
明明他可以更恣意、更輕鬆，他非把自己活成了個帶著枷鎖的人。
他的家人、先祖撐起這幾百年的大家族，要的不會家族世世代代長興長旺，而是他們的後世子孫能恣意、自在的活著。
他老爸之前是最恪己的，這些年也看開了，活得自在了不少。
他卻一天天的把自己給鎖住了。
他先前是被長子長孫的身份給約束住了，以為自己是注定要頂門立戶，繼承家業的。
即便他確實要扛住這家業，他也完全可以自在的生活。
因為接手家業的能力他有。
他的優秀有目共睹，他自己也有很明確的認知。
於是，他到底為什麽作繭自縛？
霍宛都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他以前的優秀真的不是因為同級的人太傻了嗎？
整個就是一種矮矬子裏勉強拔了個高個兒的感覺。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之後，霍宛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個澡，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他感覺自己全神貫注地逆水行舟好多天，現在船才終於靠岸。
那種放鬆比行軍或運動後失去一切體力還要過癮。
霍宛洗完澡之後，一身輕鬆地躺到了床上。
把他上高中之前的狀態想了一遍，那時候有霍昀、霍明、霍洛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經常跟他在一起，他沒有當哥哥的自覺。
先是有了飛飛，然後加上睿睿和安安，他愈發明顯地感受到自己是個大哥了，需要給弟弟妹妹們做好榜樣。
而中考之後，他也比以前懂事了，也有了身為哥哥的自覺。
他開始做一些可以賺錢的事，不論在為人上還是在績上他都想給他們樹立榜樣。
結果，他成了原來越多越人看齊的人，他所在的圈子的人也都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久而久之，他就活在了別人的眼裏，沒有了自己的個性。
他雖沒有刻意按照別人的意願生活，要說沒有任何影響也不太可能。
他不知不覺間就按照別人的目光和要求活著了。
直到現在才意識到。
他自己甚至都沒有感覺。
霍宛想了想他自己的喜好，他小時候特別喜歡出去，也特別愛黏著二叔和小嬸嬸，覺得他們可好玩了。
他小時候，家裏大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得到了最多、最滿的愛。
家裏的長輩給他的教育和引導也是最好的，有了弟弟妹妹們後，他的反應也不是嫉妒，而是真的喜歡他們，覺得他們特別可愛。
每一個都小小的、軟軟的，會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軟糯地叫他大哥，跟他要抱抱。
他就想為他們變得更好，讓他們因為有他這個哥哥而驕傲。
這種想法存在的時間長了，就成了他性格的一張很重要的麵具，將他原來的個性都掩藏其中，讓他忘了他們霍家教養出來的孩子又豈能有差的，不需要同輩之間太有壓力。
霍宛的思緒又不自覺地跑偏了，小時候的他到底喜歡做什麽？
他好像就是想當一名職業軍人，一輩子都是軍人，有軍人的風骨。
但軍人畢竟也隻是個職業，他離開崗位之後，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他竟完全沒有自己的喜好。
他小的時候做過很多事，他對很多事都沒有執念。
他想做什麽事，想要什麽東西，他連等待或期待的時間都很少。
他二叔直接就能給他或想方設法幫他實現。
他自己本身也是個淡然的人，經曆幾場有傷亡的小規模戰爭後，他看得更淡了。
霍宛覺得自己可能去深山裏再待個兩三天，這樣會好一些。
霍宛想著，看了看時間，決定開車去附近的山寺看看。
大晚上人少，適合呆著。
反正他一個大男人，大半夜溜噠也隻有別人被嚇的份兒霍宛輕手輕腳地下樓，上車庫開車。
附近的山寺開車十五分鍾左右，香水挺旺的。
大年三十到初三基本爆滿，現在已經出了年節，香客散了不少，但還是陸陸續續有一些。
霍宛到的時候，山寺那裏還跪著一個人。
他掃了一眼，皺了皺眉，邁步走了過去，斜眼說道：“碰瓷兒都沒有你碰得這麽準確吧。”
黎喻聞言猛地抬頭看過來，笑眯眯地說道：“霍宛，我們真有緣！”
“你不會是堵我的吧？在我身上裝定位了？”霍宛說著蹲到她身邊，看著她跪。
黎喻哈哈笑道：“對，知道你要來，特意跪到這麽顯眼的位置讓你看的。”
黎喻說完做了個噤聲地動作，鄭重地磕了幾個頭，然後才起身，解釋道：“老頭兒的生日是今天的這個時候，他兒女不孝，我跟他有幾個月的相依為命的生活，給他來磕幾個頭。”
黎喻扭頭看他，問道：“你呢？大晚上不睡覺來這裏做什麽？”
“來看看你。”
“你暗戀我？所以跟蹤我？”
霍宛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她，大步邁進去了。
黎喻發現今晚的霍宛跟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樣，情緒外露了不少。
她快步跟了上去。
霍宛徑直進了寺廟裏，他也並不跪拜，就是站著欣賞佛相。
黎喻到正殿又跪了一下，磕完頭之後，問道：“你大半夜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啊？”
“本來是想來這裏想點事，結果遇到你了，今晚大概想不了了。”
“能跟我說說嗎？”
“也沒什麽可說的。”
“哦哦。”
霍宛看她那一身看不出什麽品牌的衣服，問道：“你平時在哪裏買衣服？”
“批發市場啊。”
“那裏東西貴嗎？”
“對我來說挺貴的，對你來說特便宜。”
“你不努力賺點錢打扮一下自己？女人的年華太珍貴了，過幾年就散了。”
“慢慢來。我現在買的東西也是我這個經濟實力裏能買到的品質最好的，花錢的時候也不肉疼。這個狀態我覺得還挺好的。”
霍宛發現她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坦然，沒有任何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