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的時候,霍宛給程明放撥了個電話。
程明放那邊還有些嘈雜,不知道在做什麽。
程明放扯著嗓子說道:“我們正在看監控,有輛色的車子在我們到達五分鍾前撞了那輛摩托車,撞後就逃逸了。你去醫院怎麽樣?人還有希望活著嗎?”
“已經確定死亡了。”
程明放歎了口氣,“警方正在發布事故報告和相關文稿,也試圖聯係他的家人。”
霍宛跟他說了幾句後,就打車回隊裏了。
程明放他們也過一個小時之後回來了,眾人都沒有什麽興致再玩兒,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霍宛也是如此,他來這裏也是為了在基層多走走。
要是按照學校和他家的影響力,他從軍校畢業後可以留在殷城,留在學校、進軍部或進不錯的機關單位,畢竟他入校到畢業的成績都很不錯,一畢業就是中尉的軍銜,又是優秀畢業生,他的選擇有很多。
但他暫時沒有進入殷城下屬的軍區或留校或在機關單位裏找個舒服的位置就不挪窩了。
他選擇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作死之旅。
他選擇在畢業後三年內四處走走,多在小地方看看,體會基層工作。
當然,他家人也並非沒有條件,他們對他同樣有很高的要求,以便讓他沒有白白浪費最珍貴的三年。
從畢業走向工作崗位的前三年,尤為至關重要,絕不是為了給他任性、玩票的。
他除了在工作崗位上工作,也不會跟殷城的圈子斷了聯係,那些曾經他自己結識的關係也要繼續保持。
他們不允許他坐享家裏的資源,不主動拓展他自身的人脈。
與此同時,霍宛也需要看得更遠,開始在這三年裏走遍他所在的區域以及臨近的區域看到更多的人和事。
而身為軍人,他確實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更多的人和事,得到最直觀的體會和感受,學會同情、共情。
共情這個特性反而是目前社會中所或缺的,有太多的電子產品與其他大量東西占領了生活的絕大部分時間,讓人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體會和感受他人,從而失去了共情的能力,殘忍、嗜血、冷漠、惡毒以及無所不噴的鍵盤黨也是這麽來的。
日常生活裏可能懦弱又羞怯,一到了網絡上就暴力、憤怒,仿佛全世界都欠他,或全世界就他最正義、最公正、最正確。
造成這類結果的可能是教育的失敗加上親人的過分寵溺,但最根本的還是共情的缺失。
霍宛在這幾年裏要找的就是這個,還有他老爸和他二叔要求的“過人生”。
他們知道他在學生時期基本就是個隻會學習的人,在他畢業之後,他們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過好他的人生,而不是生活。
人生包括生活,生活卻隻是人生中最基本的一部分而已。
於是,他就挑了幾個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嚐試著過他的人生了。
就目前而言,他還沒有辦法體會“人生”這個詞。
他的過往都是少年人鮮衣怒馬,意氣風發,連愁滋味都沒有嚐試過,何來的“人生”體會?
他發現他老爸和他二叔還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提前給他出了個難題,讓他自己慢慢品。
也許這也曾是每個霍家子孫都體會過的感受,他們都曾比同齡人過著更快意的人生,同時也更能明白人生的意義。
隻是,他天資愚鈍,沒有醒悟得這麽早,他還理解不是了,也沒有做好他的人生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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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假上班幾天之後,霍宛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聽之後發現是一個女生的聲音,那女生的聲音還有些怯怯的,“你好,請問你是霍先生嗎?”
“我就是。”
“我是前幾天你留聯係方式的護士。”
霍宛聞言頓時來了點精神,“你好,那個孩子有新信息了?”
“對,今天有一個女孩兒過來接她。”
“女孩兒?”
“看起來不大,但是按照身份證上的日期她已經19歲了。”
霍宛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來接那孩子的人是個看起來像是未成年的人?”
“沒錯。我們再三確認過了,她是那個小孩子的親姐姐,又已經成年了,她有權把她弟弟帶回家。”
霍宛知道護士說的並沒錯,隨後問道:“她留下地址和聯係方式了嗎?”
“我們讓她做了個登記,並且承諾她可以在以後免費為孩子提供醫療幫助。”
“你方便把這些信息發給我嗎?我們單位有資助的計劃。”
“好的,我稍後我發送給你。”
“謝謝,等你不忙的時候請你吃飯。”
小護士的語氣頓時高興了不少,連聲說道:“好的。等下掛完電話我給你發過去。”
兩人通話結束之後,霍宛很快就收到了剛才那個號碼所發送過來的信息。
那是一個村屯的地址。
這邊的行政區域劃分是這樣的,市、縣、鎮、村、屯、隊,隊是最小的一個行政區域。
護士發給他的地址就詳細到了隊。
霍宛查了一下那個地址,心裏大概有了個底。
那小姑娘的家境不用說,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不然也不會車禍發生了這麽長時間,她才過來了。
霍宛見快到快到下班時間,今天正好又是周五,他跟程明放說了一聲周末有事出去兩天,就拿著車鑰匙出去了。
霍宛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奶粉、尿不濕還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把後備箱都填得滿滿當當之後,才調了導航往那個村屯的方向走。
車子一直開了兩個多小時才走進了目的地,這幾年村上的道路項目進行的還算比較到位,路不算難走。
霍宛對這邊路況並不熟,車速放的很慢,在繞了幾次盤山道之後,終於進了一個小村落。
小村落看起來很小,隻有零零星星的燈光。
霍宛把車停在一家打開大門的小樓前,下了車。
那家人疑惑的看過來問道:“小夥子,你找誰?”
“你好,我找易子心。”
中年男人聞言詫異的看著他,目光中透著警惕,“你是什麽人?跟她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