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郝微不可見的扯了扯嘴角,語氣平靜無波地說道:“你們這些人還真是有事沒事就往身上帶枷鎖,難怪這輩子活的這麽累。”
“下輩子咱們兩個早點遇見,我學學你的生活態度和人生態度。”禇非悅笑道。
餘郝沒接這句話,自顧自地給花澆水了。
……
有了三個小家夥的陪伴,lida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跟他們跑了一會出了一身汗,說話聲音都沒有那麽沙啞了。
晚上,送走霍予沉他們後,餘郝給她洗了個澡之後,她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lida軟軟的倒在床上,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餘郝,“媽咪,我病好了能不能找哥哥姐姐們玩?”
“可以。下次不要踢被子了,好嗎?”
“我知道了,再踢被子我就像今天這樣了,頭暈暈的,身體也沒有力氣就想睡覺。”
“這也是寶貴的經驗,對嗎?”
“可是這個經驗好痛苦的。”
“但你收獲了哥哥姐姐們的關心。”
lida睜著迷蒙的大眼睛,咳了兩聲,“媽咪,你和爹地不關心我嗎?”
“我們也關心你,不過跟哥哥姐姐們的關心不太一樣。”
“我不太明白。”
“等你在長大一點就懂了。”
lida在床上滾了一圈,胖乎乎的小腳丫踢騰了兩下,“我想明天就長大。”
“那你要記得明天長大哦。”
“嗯嗯,我明天就長大了。媽咪,明天我能跟哥哥姐姐們去書店嗎?”
“要看你明天身體好到什麽程度了,要是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送你去。”
lida有些不太放心的問道:“那我明天能不能好?”
“等你睡醒了就知道了。現在休息好嗎?”
lida乖乖的閉上眼睛,很快就熟睡了。
餘郝看著她平和安靜的小臉兒,心裏的某一處微微塌陷了進去。
她前兩年做的很好,就算有了lida,對她的生活也沒有什麽影響,她依舊按著她自己的節奏走。
但隨著lida一天一天的長大,她的注意力便越加的放在她身上,想參與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陪著她長大。
哪怕她跌了一跤,能夠自己站起來不哭,她心裏的成就感比她做成了好幾個大項目都還要強烈。
餘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有些恐慌。
她一直以來所抱持的想法是不想被任何人牽絆過深。
淩芒偉是她生命中的例外,他在她的三觀還沒有完全定型時出現,強勢的在她的生命裏留下了重要的痕跡。
她可以試著理解,但是她理解不了生命本源的牽絆與親近。
那隻是一層薄薄的血液,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
僅僅是有血緣關係,就像有無數把鎖將她和lida緊緊的聯係在一起,無論憤怒、冷淡或責罵都沒有辦法將這一層血液給衝淡,反而會因為這些衝突而愈發的親密起來。
那是她沒有辦法體會的情感。
她一直信任自己的感知、理智、知識,而她十分信賴的這些東西在有了這個小家夥之後就變得很薄弱。
隻要這個小家夥有一點頭疼腦熱,就會把她的整個心神都給牽動了。
餘郝不想這樣。
她的人生就是她自己的,她自己才是她人生唯一的主角。
就算是丈夫、孩子,也隻是她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人而已。
餘郝想到這裏,留了一個小夜燈之後,便關上了房間的大燈,下樓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倚靠在露台上,看著窗外。
窗外有一盞路燈,孤零零的站在院子外邊,將院子裏的花草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那些花草因為被鍍了一層金色的光之後,顯得格外的不真實。
餘郝便定定的看著那些花草,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陣輕微卻篤定的腳步聲。
餘郝沒有回頭,微仰著頭喝了一口紅酒。
淩芒偉坐到她對麵,順著她的目光看了出去,問道:“你有心事?”
“沒有。”
“你要是沒有心事就不會一個人坐在這裏喝酒了。”
餘郝放下紅酒杯,說道:“就隨便想了一些事。你覺得我變了嗎?”
“哪方麵?”
“所有。”
淩芒偉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感覺變得比以前有人味了。你不太喜歡你現在的改變,對嗎?”
“確實不太喜歡,我覺得這樣沒意思透了。”
“你的理智不允許你對lida過於關心。但從母性的感受來說那又是近乎本能的關注,你在這兩點之間抗爭。”
“可能你會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很不可思議,但我一直以來就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沒有辦法做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母親,也不會是主流文化圈所認可的母親。”
“你的想法很好。可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掙紮,為什麽在跟主流價值觀和自己的認知抗爭?作為你的丈夫,我無條件支持你。相信lida有你這麽特別的母親,她也一定感到很榮幸。”
“但我發現她跟飛飛、睿睿和安安在一起玩的時候會更開心。”
“他們是同齡人,當然能玩在一塊兒。這種現象不隻是出現在小孩子的世界裏,大人也同樣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在任何場合都會習慣性的找與自己年齡差距最小的人交流,這近乎是動物的本能,你不用為此糾結。”
“我知道這一點。沒有孩子的時候,在我印象裏我隻把她當成一個玩具。有了之後,即便嘴裏說著並不關心她,心神也會不自覺的被她牽走。這種感覺我並不喜歡,有時候又覺得對不起她,尤其是在她漸漸長大之後。”餘郝說著仰頭繼續喝酒。
淩芒偉將她手裏還剩了酒的酒杯取走了,歎氣道:“你可真能跟自己糾結的。這世界上有無數種母親,不一定每個人都能做一個十全十美,並且很符合主流價值觀的母親。我覺得你做的很好,你的表現是很多母親所沒有的。我覺得這是lida的幸運,是她一生難得的財富,也是我一生中難得的財富。”
淩芒偉說著笑了起來,“我這個做枕邊人的都沒有什麽意見,你還自己糾結上了。你這個習慣於自己跟自己較勁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有所好轉?還是你最近突然閑下來了,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