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非悅看著他們臉上的神情,並沒想說什麽,朝他們禮貌的點點頭,便快步離開了。
陸默和劉婉寧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該怎麽做。
直到禇非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他們才猛然回過神來。
劉婉寧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流了下來。
她伸手擦了擦,眼淚卻越擦越多,最後她幹脆不擦了。
陸默的眼睛也一直紅彤彤的,他伸手拍了拍劉婉寧的背,說道:“別哭了,我們跟小語的緣分也就到這裏了。她還能叫我們一聲爸媽,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救贖了。”
“我就是覺得特別對不起她,當年我不懂事,那樣傷害她,她卻還肯叫我一聲媽。可我也配當她媽嗎?她這麽好的女兒怎麽可能是我的?”
陸默聽到這裏,眼眶再次紅了。
他又何嚐不是這麽想的呢?
禇非悅這麽好的女兒,怎麽可能是他們的?
當年是他們不知道珍惜,恣意的傷害她。
如今她已經走到了他們連仰望都不敢仰望的位置,讓他們臉上一陣尷尬。
她就算態度依舊有禮,他們仍舊覺得被煽了幾個耳光。
那是為他們自己當時的狹隘和偏見付出的代價。
兩人站在冷風裏發呆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勉強調整了點精神,上了三輪車。
他們兩人誰都沒有提及繼續送貨的事情,徑直把三輪車開回了城郊。
他們在城郊租了一棟破舊的三層小樓。
這裏雖然破舊,但也被他們打理得井井有條,看起來條件也還可以。
陸微言聽到院子裏有車子的聲音,便慢慢的推著輪椅出來了。
“爸媽,你們今天送貨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陸默和劉婉寧均沉默的搖了搖頭,誰都沒提起說話的興致。
陸微言擔憂的看著他們,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了?你們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還有你們兩個是不是剛哭過?”
陸微言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顯然真的很擔心他們。
劉婉寧勉強打起精神,解釋道:“我們沒什麽事,就是今天看到你姐姐了。”
陸微言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問道:“你、你們看到誰了?”
陸默回道:“我們送貨的時候看到你姐姐了。”
“你們為什麽會認為她是我姐姐?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姐姐!她是你們從外麵撿回來的!”
陸微言說著聲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聽起來尖銳而單薄。
劉婉寧說了剛才那一句話之後,整個人似乎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她拍了拍陸微言的肩膀,“我們確實看到她了,她還跟我和你爸打了招呼。”
劉婉寧說到這裏語氣的突然頓了一下,“她……她還叫我們爸媽。”
陸微言的眼睛瞪得像要脫窗一般,“我們當時那麽害她,她怎麽可能還叫你們爸媽。她怎麽可能不恨你們?”
“我也不知道,她確實這麽叫了。”劉婉寧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圈一直是紅彤彤的。
陸默的情緒也一直很激動,從頭到尾都沒有平靜下來過。
他說道:“她跟幾年前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反而更年輕了一樣。她看起來過的很好。”
劉婉寧接口說道:“我們不拖她的後腿,她過的一定很好。就算沒有霍家,她也能過她想要的日子。以前都是我們拖累她,讓她少了很多機會。如果當年我們肯稍微支持她一下,她都能出國留學了。”
陸默也十分感慨地點了點頭,“她到現在還能叫我們一聲爸媽,她的心胸真的很博大。”
陸微言坐在一旁看著他們不厭其煩地誇禇非悅,心裏很不是滋味。
隻要一跟禇非悅有關的事,她爸媽的注意力還是很快就落到了禇非悅身上。
現在比以往更加不同的是以前她媽一提起禇非悅就恨得咬牙切齒,嘴裏半句誇獎的話都沒有。
現在卻不一樣了,都是一個勁的誇獎,一個勁的覺得她對不起禇非悅。
她爸更是如此。
陸微言發現她隻是在禇非悅不在身邊的時候,是他們眼中的焦點。
隻要禇非悅一出現,他們的眼裏就沒有他了。
陸微言知道她的想法太幼稚了,她早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然而,隻要事關禇非悅,她還是變得不像平常的自己了。
禇非悅是不是她的劫難,還是說她的嫉妒心一直就沒散去?
她依舊執著的嫉妒著禇非悅。
禇非悅永遠優秀,永遠高高在上。
就算把她壓到了塵土裏,她依舊堅挺著,驕傲著,讓人不敢小覷。
而她就算在跟禇非悅競爭時,大多數時候都是勝利。
她這從來沒有感到安心和喜悅。
因為她知道她打敗禇非悅的方式不是她想要的。
而堂堂正正的跟她對戰,她又是注定要失敗。
她一直糾結,一直輾轉不安。
禇非悅卻越過越好,她卻越來越差。
這樣的落差,誰能說不心酸?
她在別人的眼裏用盡了心機,然而她心裏的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不想用卑劣的手段做事。
在禇非悅不在她生活裏出現的這幾年,她過的很平靜,也很知足。
然而才剛剛聽到她爸媽談論禇非悅,她心裏竄起的怒意和嫉妒讓她措手不及,也讓她徹底的明白她從頭到尾都是在嫉妒禇非悅。
她嫉妒禇非悅的優秀,嫉妒禇非悅的好運,嫉妒禇非悅的能力,嫉妒她身上的一切。
她盲目的嫉妒了她這麽多年,卻沒有片刻的欣賞過她的優秀與不平凡。
褚非悅的努力她選擇性的看不見;褚非悅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她同樣習慣性忽視;褚非悅被她害得有多慘,她根本沒想過,從頭到尾都隻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情裏,根本不在意別人如何。
而褚非悅遭遇了這麽多明的暗的詆毀和攻擊之後,再見到她爸媽卻還能打聲招呼。
陸微言知道她本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沒有那樣的胸襟,沒有那樣的肚量。
她會睚眥必報!
劉婉寧察覺到陸微言神色不對,問道:“言言,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陸微言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