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言和陸默重新上車後,陸微言才說道:“爸,你把那個人的聯係方式給我吧。”
“誰的?”
“撞我的那個人。”
陸默旋轉車鑰匙的手一頓,“你要找他做什麽?”
“爸,我在醫院養病的這麽一長段時間想了挺多的。那人當時坐副駕,車也不是他開的,我也不是他撞的。他能來承擔責任,還給了咱們那麽多錢,人還是挺好的。”
“要不是他們,你根本就不會住院。那五十萬能買你的健康、你的以後嗎?”
“你試著剝離受害者的身份,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那人不是挺好的嗎?”
陸默不解地看著陸微言,“言言,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隻是想見見他。”
“見他做什麽?他害你害得還不夠?”
陸微言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神情變得脆弱、無助,“爸,你有沒有想過,我恢複的最好狀態就是能站起來,能慢慢的走一點路。在你和我媽的眼裏,這些都不算什麽。可在外人的眼裏,我就是個殘廢。”
“你不是殘廢!”陸默聲嘶力竭的吼道。
陸微言卻隻是輕輕一笑,笑容裏帶了濃濃的自嘲,“你說不是就不是?你和我媽現在還能照顧我,以後呢?你們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要伺候我嗎?兩個老人照顧一個殘廢?”
“那你想做什麽?”
“告訴你也無妨,我想見那個人有兩個方麵的打算。最好的打算是讓他愛上我,並且娶我為妻,以後由他來照顧我;最次的打算還是讓他負責我以後的生活和工作。”
陸默聞言木然地看著陸微言,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陸微言卻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你可以說我太自私,霸著他不放。如果我沒有變殘廢,我也不願意這麽威脅他。可我這種條件,有哪個正常的男人肯娶我?與其找個殘廢又沒錢的男人,不如想方設法讓那個人喜歡上我。他坐在副駕上,出於人道主義他還拿了五十萬過來。這個細節至少能證明三件事,一他家境不錯或他工作能力強,二有責任心和遇事負責任,三他的心腸不錯。有機會跟這樣的男人結婚,不是比其他陌生的男人更好嗎?”
陸默被說得無言以對,僵硬的坐在那裏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陸微言回視著他,“作為父母你們更希望我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這我能理解。你也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條件,哪個正常又有錢的男人願意娶我?換成你,我媽是個殘疾人,你願意娶她嗎?”
陸默被問得一愣,不敢看陸微言的眼睛。
陸微言眼裏閃過一抹譏誚之色,“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從來不給沒用的人機會。你弱,你醜,你無能,你殘疾……你就沒有資格擁有一些資源。感情也一樣,長得難看、個子矮、身材不好、沒錢的,注定比別人擁有更少的追求對象。誰會把目光放到沒用的人身上,浪費為數不多的時間。”
“可是,言言你這麽做,他有一天會知道的。”
“這也就是我告訴你這件事的目的。我這兩天會去找間公寓住,你偶爾過來看我就行,平時有保姆照顧我,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你?你一個人出去住,出了事怎麽辦?”
“你能管我一時,你能一輩子都這麽管我嗎?說句難聽點的話,以後你們不在了,我不還得一個人!還不如在我還沒到三十歲之前,給自己找個男人嫁了。等到三十歲之後,我還有什麽優勢可言?”
陸默嘴唇哆嗦了半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言言說得沒錯,她的條件確實不能跟以前相比了。
現在她要有目的的謀算她的婚姻,她的幸福。
這種話聽在父母的耳朵裏,怎能叫他不心疼。
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高高興興談場好的戀愛,看著女兒嫁給愛情,展開人生的新篇章。
可是,言言的情況特殊,她隻能一步一步謀劃。
陸默心裏越發的恨那位肇事司機,也恨顧道。
要不是這兩個人,言言怎麽會受這些苦,又怎麽會走到這步田地。
可即便是恨,陸默也知道言言說得有道理。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顧道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的。
可言言心裏難道就不恨嗎?
為什麽還要想辦法跟顧道取得聯係,還想著要嫁給他?
陸默想到這裏,心裏一驚,問道:“言言,你不恨他們嗎?”
陸微言心裏閃過一抹冷笑。
恨,當然恨。
就是因為恨,才會想方設法靠近顧道,才能親手解決開車的人。
然後接著顧道的力量報複害她變成這樣的所有人。
陸微言心裏一陣翻滾的恨意像是滾滾江水,翻騰不息,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剛開始,我特別恨他們,做夢都想著讓他們死。後來累了,也平靜下來了。開車撞我的人固然可恨,但又不是顧道開的車,我想了很久才想通這一點。我已經不在乎他也是害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之一了。”
陸默見陸微言的語氣很平緩,沒有什麽波動,才說道:“你的想法,爸沒有幹涉的權利。總之,別委屈了你自己,以後的路還長著,還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
“那就把他的名片給我吧,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陸默掏出錢包,將一張發皺的名片遞給陸微言。
陸微言看著“顧道”兩個字,心裏就一陣怒火翻騰。
但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她把名片收進口袋裏,扭頭看著窗外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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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非悅把車聽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然後鎖車,坐了電梯到三樓的餐廳。
李敏已經提前到了。
褚非悅入坐後,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你沒遲到,我來得比較早而已。來,你的早茶你自己點吧。”
李敏說完,將菜譜推到褚非悅麵前,招手叫了服務員。
褚非悅點了幾樣這裏的招牌,就把菜單合上了。
李敏笑道:“看樣子對這裏還挺熟的。”
“不算熟,來過兩次。第一次是直接問服務員店裏的招牌是什麽,把招牌都點了一次。我覺得還挺好吃的,所以就繼續點了。”褚非悅靠在柔軟的椅背上,“你今天不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