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徹頭徹底的外人
曲樂既是茫然，又是無奈，原本那張青春洋溢的麵孔，卻是泛起了些許的滄桑。
“這句謝謝，我收下了，以後也不用跟我說了，我心領了。”曲樂瞧了眼兩人身後的院子，“他就在裏麵，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顧雲卿回頭看了眼李舒所住的院子，與西北很多民宅都差不多，這裏的住宅並不多，這院子旁，隻有為數不多的院落，倒是顯得極為寧靜。
也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顧雲卿油然而生一份淒涼。
“你若是不想進去，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曲樂看似隨口問了一句，微微底下的頭掩住了眼底的一份期許。
顧雲卿卻隻當沒有聽到，稍稍停頓，還是走了進去。
曲樂不由苦笑，早就知道了，卻還是不甘心，想要問一句。
李舒在西北的親人並不多，他原本便是外來的，父母早已去世，與李家族人也不親近，在西北成親之後，便是在西北安了家，還將他妻子的父親接了過來。
院子裏種植著不少樹木，花草，在西北這樣的壞境中，能好好的養著，也是需要花費不少心思的，可見李舒的妻子是極為在意這個家的。
想到李舒那傷心難受的樣子，想來也是愛極了他的妻子吧。
顧雲卿的心不由一緊，竟是生出無盡的酸楚來。
現在李舒的妻子，還有未出世的孩子都去世了，他一身喪服，跪在靈柩前，整個人都已經呆了。
比起一開始的痛心疾首，現在的李舒更像是個木頭人，顧雲清進來看到眼前的李舒時，甚至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李舒不再是神采奕奕，眼神中透著堅毅的光芒了，整個人就像是已經丟了魂了。
原本還想問上一句，現在顧雲卿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隻是站在門口，就那麽靜靜的看著。
“姑娘是從哪裏來的，是來拜祭小女的麽，老夫怎麽沒見過呢？”
說話的老先生已是有了些年紀，頭發花白，目光中透著無盡的淒涼，顧雲卿知道，這肯定就是李舒的嶽父了。
顧雲卿點了點頭，“我的確是來拜祭李夫人的，不知道老先生怎麽稱呼。”顧雲卿一時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麽。
“當不起先生這個稱呼，我姓王，姑娘若是不嫌棄，稱呼一聲王叔就醒了。”
顧雲卿依言叫了一聲“王叔”，原本跪在李舒身邊的李南卻是站了起來，直接上前拉住了顧雲卿的手。
“外祖父，這是顧家的姐姐，是來給我們西北送糧草的。當時，還是顧姐姐為我跟母親要了解藥的，隻是……”
李南又是哭了起來，他雖是懂事，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一下子經曆了這般變故，除了哭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望著這個酷似李舒的小男孩，顧雲卿也是生出幾分親近來，蹲下來用手絹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別哭了，你母親看著你呢，她也舍不得你，她也想你好好的。”
李南點了點頭，一雙淚眼抬起來望著顧雲卿道：“我知道的，父親也這麽跟我說過，但是我南兒真的很想娘親的。”
顧雲卿笑得更為溫和，“我知道的，隻是你是男子漢了呀，你不僅有娘親，還有外祖父，還有你的父親，他們現在也很難過，更加需要你的照顧呀。”
李南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顧雲卿道：“真的麽，外祖父跟父親也會需要我麽？”
顧雲卿點了點頭，鼓勵似得看向李南道：“那是自然的了，你已經長大了不是麽，你的家人都需要你呀。”
李南勉強扯了扯嘴角，王叔拉著李南道：“姑娘能來看看，已經算是有心了，這孩子先是被綁走了，現在又是不吃不喝的，我先把他帶下去了，還望姑娘不要介意。”
顧雲卿忙是接話道：“王叔言重了，我也不過是想來看看，上一炷香，盡點心而已。”
王叔便是拉著李南下去了，顧雲卿倒是鬆了口氣，麵對李舒蒼老的嶽父，年幼的孩子，她隻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人，徹頭徹底的外人。
“李舒，你還好麽？”顧雲卿略顯猶豫，又滿是擔心的聲音，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李舒依舊自顧自的跪在那，沒有吭聲。
顧雲卿歎了口氣，走上前端端正正的給靈柩鞠了兩個躬，拿起一旁的香，放在燭火上點燃，便是插進了香爐之中。
再是抬頭時，顧雲卿喃喃的說了句話，那聲音低的，就連她自己也聽不到了。
“你在說什麽？”李舒卻是突然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顧雲卿一驚，人也倒退了一步，並沒有接話。
隻是在對上李舒那空洞的眼神時，顧雲卿竟是咬了咬牙，“我跟你妻子說，我一定會想盡辦法的照顧你的，讓她放心。”
李舒竟是落下淚來，“你是不是瘋了，她才剛去世呀，你居然來她麵前說這些？你知不知道，她是因為我死的？”
李舒提高了嗓音，更像是在發泄心中的哀傷與怒火一般。
若是旁人用這種態度對待顧雲卿，顧雲卿哪怕麵上不顯，心裏也會嫉恨的，哪怕麵對元旭，顧雲卿也是不卑不亢的。
可是麵對眼前的李舒，顧雲卿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生出了幾絲憐惜來。
“我不知道我不應該這麽說，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會心疼的。你妻子就是再好，也與我無關，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想要你好。”
顧雲卿已是紅了眼，上前便是踢了李舒一腳，“我就算是想救你的妻小，也隻是為了回報你的維護之情。可是你的妻子沒有保住，那我就賠給你，你可以不接受我，不把我當回事，但是我不可以！”
“我跟你經曆過生死，你擋在我麵前的時候，在我快要被胡人拖走，快要絕望的時候，是你寧可挨上一刀，也要把我護在身後。你早就忘記了吧，可是偏偏我忘不了了，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顧雲卿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我不管別人怎麽樣，我隻要你好好的，你失魂落魄有什麽用，你以為右將軍死了，他們的仇報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