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我可以忍

  羅裳尷尬的甚至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被民警教育了幾句,這才放她離開。


  出了派出所的大門,羅裳漫無目的走在馬路上,一會兒一個歎氣。


  手機沒了,她隻好去了二手手機市場,淘了一個舊手機,隻花了二百塊。


  手機外殼被磨花了,打開程序又很卡,隻能將就著用。


  羅裳難受極了,心底一陣陣的委屈。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把日子過成這個模樣!

  最後,她還是去了那家公司,準備碰碰運氣。


  可當人事部經理知道她是來應聘時,十分不滿的道:“我們的應聘時間是八點開始。現在都已經結束了,你才過來,這是多沒有時間觀念?我們公司敢招你這種人嗎?”


  對方很堅決,再加上他們已經招到了合適的人選,羅裳便隻好死心了。


  她慢吞吞的回到她的小屋子裏,三個月以來,第一次開始收拾起房間。


  之前都是羅母給她收拾的,可因為羅母每天都要去雇主家,隻能偶爾簡單的給她收拾一下。


  可羅裳以前就是有輕微潔癖的,她的房間都會有女傭給她收拾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這三個月裏,她如同行屍走肉般活著。


  現在,既然決定走出來,好好活下去,那第一件事便是將房間徹底打掃一遍。


  就算是一個破舊的出租屋,她也要體麵、幹淨的活著。


  羅母中午過來給她送飯時,見屋子裏如此整潔,欣慰的笑著道:“裳兒,你今天大掃除了嗎?”


  “嗯。”


  羅裳將母親拉到身邊坐下,哽咽道:“媽,對不起,讓您為我操心了。等我找到工作,你就別在那家幹了。我好好給您養老!”


  羅母搖了搖頭,道:“裳兒,其實啊,媽覺得自己的命也不賴。以前過得是養尊處優的生活,可總也不踏實。現在,在池教授家做事,他們兩口子人真是不錯,媽不覺得辛苦。”


  羅裳望著母親如今的模樣,就更覺得自己該好好活下去了。


  就連母親這樣的年紀,經曆了家裏巨大的變故,都可以這樣頑強的生存。而自己這個年紀,還在矯情什麽呢?


  她打開羅母放在桌上的飯盒,聞了聞,道:“媽,您做的飯菜真香。不過明天您就別再給我送了,我這裏有鍋碗瓢盆的,我也可以自己煮。”


  這個房子隻有四十平米,廚房在門口。


  羅母望著那狹小的空間,再次的內疚起來,道:“裳兒,是爸媽對不起你。”


  羅裳到現在,也是恨父親的。


  可是,父親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她唯一的親人就是相依為命的媽媽。


  顧譯林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劫難,她不想再去遷怒任何人。


  為了岔開話題,羅裳裝作很餓的樣子,吃了塊排骨,誇讚道:“嗯,真好吃。媽,還是您知道我的口味。”


  羅母擦了擦眼角的濕潤,笑著道:“那多吃點。你都吃完了,媽才高興呢。”


  “您不吃嗎?”


  羅裳將羅母拉過來,要夾給她吃。


  羅母笑眯眯的說:“我在教授家都吃過了。他們真的很好,知道我的困難之後,每次都讓我多做些菜給你送來。”


  羅裳難免有些感歎,也許人就是這樣吧,隻有窮困過、潦倒過,才會更知道感恩。


  就在這時,羅裳的牙齒突然傳來一陣劇烈尖銳的疼痛,痛得她太陽穴都跟著一震。


  “啊……”


  她趕緊將排骨吐了出來,疼痛卻依舊沒有消失。


  羅母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被骨頭卡著了?”


  “不是。”


  羅裳捂著左邊的牙齒,疼得直吸氣,“牙疼,好疼好疼。”


  羅母這才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卡著嗓子就好。沒事的,牙疼不是病。先漱漱口,一會兒再吃。”


  羅裳也沒當回事兒,去漱了口,可牙齒還是一陣陣的疼痛若隱若現。


  “大概是上火了。”羅母對女兒道:“媽明天做些清淡的給你吃,很快就會好了。”


  畢竟,還要趕著回雇主家上班,羅母交代了女兒,便匆忙的回去了。


  羅裳望著眼前的飯菜,有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牙齒稍微好了些,她這才繼續吃飯。


  然而,剛用後槽牙咬了下排骨,痛得她立刻悶哼了一聲。


  ……


  直到晚上,牙齒依舊沒有好轉。


  羅裳隻好去藥店買了止疼片,可這也隻是飲鴆止渴,不敢咬任何東西,隻能喝粥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三天,就連止疼片也無法緩解牙齒劇烈的疼痛。


  那種疼,簡直可以連接到腦子裏,整個頭都發痛。


  忍無可忍的羅裳去了海城口腔醫院,這也是海城最好的口腔專科醫院。


  到了那兒,才發現那裏人山人海。


  她無語的想著,難道現在,牙齒不好的人那麽多?

  副主任以上的號全部掛滿,羅裳隻好隨便掛了個普通醫師的號。


  現在,隻要能解決她牙痛的問題,可以讓她吃東西,普通醫師就普通醫師吧。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叫到了她,羅裳立刻進去了。


  那醫生看了眼羅裳的情況,便道:“抱歉,我們這裏是矯正修複科,你這種情況應該去牙體牙髓科看。”


  羅裳對於這些專業術語是不太明白的,可自己等了這麽久,接診的大夫就這麽冷冰冰的打發了她,她的憤怒可想而知。


  見羅裳還不走,醫生問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等了一個多小時。”羅裳指了指掛號單上的時間,道:“剛才掛號的時候,掛號台的小護士根本就沒有跟我說清楚你們口腔科分的這麽細。我一個從來沒看過牙齒的人,又怎麽知道到底該掛哪個科?”


  羅裳語氣強硬,邏輯又清楚,醫生心裏知道,有時候科裏護士一看病人多便很敷衍,所以,掛錯科室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他道:“算了算了,我直接帶你去他們牙體牙髓科吧。”


  就這樣,羅裳被這個醫生帶去了牙體牙髓科。


  一個很大的大廳裏,每一個大夫都有一個分診台,耳邊全是鑽子摩擦在牙齒上的聲音,偶爾還伴隨著小朋友的哭喊聲。


  羅裳不由得發怵,跟在那個大夫後麵,到了一個分診台。


  那裏坐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醫生,一身白衣,帶著口罩帽子和防護鏡。


  帶羅裳來的大夫拍了拍那醫生的肩,道:“池哥,給你帶了個病人來。”


  “臥槽,你小子又帶熟人來加塞兒?”那醫生不滿的道:“你知道今天上午多少病人等著嗎?我這後麵還有三個呢!去去去,讓她掛號,排隊!”


  “池哥,您多擔待些吧,這不是咱科護士又弄錯了嗎?”男醫生小聲道:“這女的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別再去醫務處把咱們都告了。人家好歹等了一個多小時,你先給看看吧。像個牙髓炎,你趕緊給處理一下。反正今天不是你值班?中午加個班兒唄。”


  羅裳在一旁看著這兩個男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還有剛才醫生的一句‘臥槽’,她簡直對這個口腔醫院充滿了不信任。


  這種醫生,能給她看好牙齒嗎?

  後來,帶她過來的那個醫生走了,羅裳就這麽捂著左邊臉站在這兒。


  不願意接診羅裳的這個男醫生這才將椅子轉過來,坐在椅子上滑到了她麵前,道:“傻站著幹什麽?躺那兒,張嘴,我看看。”


  羅裳無語極了,雖然這醫生帶著口罩帽子,可她總是能從這醫生的眸子裏看到些不悅和冷漠。


  本來聽著旁邊分診台鑽子的聲音,就有點害怕,再被醫生如此冷漠的對待。


  羅裳戰戰兢兢的躺在檢查椅上,頭頂的日光燈一開,她猛然就想起三個月前,她被迫做手術的那天。


  眼眶酸澀的發脹,有些濕潤。


  耳邊傳來了男醫生不屑的嘲諷聲,“我這都還沒看呢,你矯情什麽?不準哭,張大嘴,多大的人了?”


  羅裳猛地回過神兒來,真想懟回去。


  可誰讓人家是醫生?自己的牙疼得要命呢?


  隻好委委屈屈的張大了嘴,那醫生才拿著口腔鏡檢查起來。


  在檢查針碰到她左邊最後一顆牙齒時,羅裳痛的叫出聲來,“疼!”


  “看樣子是牙髓炎。”醫生道:“就診卡拿過來,我給你開個牙片,現在去拍。”


  羅裳從錢包裏掏出卡來,可醫生隻是刷了一下,便將卡扔給她,道:“去充點錢。牙片需要一百二,要真是牙髓炎,是要做根管治療的。”


  羅裳有些猶豫了,試探著問道:“那總共需要多少錢啊?”


  “根管治療分三到四次,全部下來大概需要兩千左右。”醫生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催促道:“你快去交錢,我後麵還有病人。拍完片子趕緊回來!”


  羅裳以往都是去私立醫院,享受著最好的對待,和一對一的服務。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看病多難,這醫生的臉子還真不是那麽好看的。


  重點是,看個牙齒,居然需要……兩千塊!


  也許這在以前隻是她一件衣服的錢,可現在不同了,她渾身上下也就隻有幾百塊而已。


  因此,她窘迫的問:“你不是說什麽根管治療需要三次嗎?那我這個治療費分次交可以嗎?這次大概需要多少錢?”


  “先去交六百。”那醫生跟她說完,便已經叫了下一個病人。


  整個口腔科診室都是忙忙碌碌的,羅裳去拍了牙片,回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其他醫生已經下班,幸好今天給她看牙的醫生值班。


  見她回來,那醫生拿起她的牙片看了一下,道:“確實是牙髓炎,原本隻是蛀牙,但時間太久了,現在已經傷到了神經。必須把發炎的神經取出來,再補起來。”


  他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羅裳聽得似懂非董。


  隻要現在能讓她的牙趕緊恢複原樣,怎麽弄都行,反正她也不是醫生,自然是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


  躺在椅子上,羅裳聽見旁邊各種針和鑽子的金屬聲,不由得抓緊了衣角。


  醫生問道:“打麻藥嗎?麻醉費是一百六十塊,我先跟你說一聲。”


  從剛才羅裳的表現來看,她像是經濟很拮據似的。


  所以,醫生還是先跟她說明一下。畢竟,這個麻藥打不打都行,主要看病人的耐受能力。


  有些人可以忍痛,即便不打,也可以。


  羅裳本來是很怕疼的,可聽到這一針麻藥這麽貴,瞬間做了決定,“不用打麻藥了。”


  “行,先不打麻藥試試。”醫生囑咐道:“你張大嘴,千萬不要亂動,如果疼得受不了就舉手。”


  羅裳聽他這話的意思,不由得問:“是不是真的很痛?”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隨即,鑽子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當鑽針接觸到她那顆有炎症的牙齒時,羅裳整個人都痛的緊繃起來了。


  那種疼,尖銳的像是無數隻蟲子在你牙根裏啃噬,她緊緊地繃著身體,卻痛的擠出了眼淚。


  這時,醫生停下了,道:“很痛,是不是?還是打一隻麻藥吧?”


  羅裳差點兒就同意了。


  可想到這一百多塊錢可能是她一周的生活費了,她便吸了口氣,道:“不用打,我……我可以忍受。”


  半天,沒有動靜。


  男醫生的方位在她的頭後方,羅裳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的眼睛。


  雖然這醫生的脾氣不好,態度也冷冰冰的。


  可他的眼睛卻很亮,也很深邃。


  看著她的時候,男醫生的眼睛裏透著一絲探究。


  盡管羅裳拒絕打麻藥,可醫生是有經驗的,疼不疼,又或者是否能忍受,他一看便知道。


  剛才羅裳那種反應,明顯是疼到極致,卻依舊忍著不用麻藥。


  他道:“我得提醒你,剛才隻是開始,一會兒我會繼續給你開髓,必須把腐質去幹淨。你可能會比現在還痛!”


  羅裳打了個激靈,小聲道:“我可以忍。”


  那醫生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我這裏有比較便宜的一種麻藥,十五塊錢,你要不要試試?也可能效果沒有一百多的好,但肯定可以緩解一下疼痛。”


  羅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點頭。


  “那你等一下。”


  男醫生從診室出去,護士站的值班小護士立刻朝他拋來媚眼,笑的花枝招展,“池醫生,裏麵那個病人很難處理嗎?這麽久還沒出來啊?”


  池秋澈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就診卡,道:“幫個忙,去藥方給我取一隻麻藥來。”


  其實,哪裏有什麽十五塊錢的麻藥?這麽說,也隻是為了讓那女人安心罷了。


  池秋澈心裏暗暗自嘲著,自己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啊?難不成,真是父母一天到晚在耳邊念叨著醫生要以人為本,他這是被洗腦了?


  居然自己掏錢去給病人買麻藥,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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