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厲家寨
曆小月累了,沉沉的閉上了眼睛,恍惚中似乎有一個人替她關上了窗戶。曆小月想,一定是爹娘,是他們在天上的某個地方守護著她。
離岢將冰塊放在曆小月的頭上,粗獷的臉上生出了幾分擔憂的神色,也許這個女子並沒有他想象中堅強。一進宮就聽說曆小月剛才擅闖大殿的事,趁著大臣們陪皇上看煙火的時候,他就偷偷的溜進了冷宮,可是沒想到自己看見的竟是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影。
心,是疼痛的,原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會為了她心疼。
煙火結束了,整個皇宮卻並沒有沉寂下去,不斷響起的鞭炮聲讓整個皇宮都禁不住的震顫著。曆小月迷迷糊糊的擰緊眉頭,麵上有些恐懼的意味,她往溫暖的地方瑟縮著。
離岢心一緊,猶豫了一下到底伸出了手將她攬入懷中。
天亮的時候,曆小月幽幽的轉醒過來,大年初一,窗外是難得一見的冬日陽光。她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想到奇跡般的撐了過來,也許,真的是爹娘的庇護。
米爾納總是第一個來看曆小月的人,帶來的都是些珍貴的藥材,在她麵前陳麽麽顯得很是乖巧,將藥煎了恭敬的呈了上來。曆小月自然沒有忽略她憤恨卻諂媚的嘴臉。
藥汁下肚,一股熱流從肚中升起漸漸彌漫到全身,整個人出了一陣熱汗之後全身都清爽了不少,曆小月感激的對米爾納笑了笑。
“聽說過纖漠的故事嗎?”米爾納坐在方桌上看著床上的曆小月。
曆小月搖搖頭,她隻知道那個叫纖漠的女人是嶽然用生命愛著的人。用生命啊,心,又騰起一陣微微的疼痛。
“她是先皇慚洛的妃子,有著傾城的容顏,隻要是見過她的男人,還沒有不愛她的。可是,她的命運悲慘得讓人無法想象,而她的堅毅也讓人害怕。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美貌讓我嫉妒得想抓狂,所以處處刁難她,可是她的反抗出乎了我的意料。賽馬的時候,即使是死,她也不願意輸掉尊嚴。”
米爾納緩緩的說著,目光有些飄遠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隻是曆小月不懂她為何突然向自己提起了纖漠。
“知道嗎?你和她的身上有一樣的東西。”米爾納頓了頓,看著曆小月不解的表情才接著說:“堅毅,那種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會認輸的堅毅。”
曆小月迷蒙,怔怔的看著米爾納,眼神越發的疑惑。誰知米爾納卻突然笑了,“嗬嗬,也許是因為這同樣一份堅毅感動了我,所以對你,我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米爾納離開之後,曆小月一直在想她說的話,她和那個叫纖漠的女子身上真的有相同的地方嗎?如果是,那嶽然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份堅毅才會對她特別,其實他對自己並不是如自己期盼中的一樣還有一抹情意存在?
曆小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即使嶽然對她的好也不是因為她……
安靜的世界裏,人的思緒總會不自覺的飄遠,曆小月不知道自己究竟沉靜在怎樣一種世界裏,她隻知道當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的黃昏。三天來,嶽然沒有傳過一點消息到冷宮,就好向冷宮是隔絕於整個皇宮的另一片天地。
身體恢複得比曆小月預料的要快,她悲哀的用一句話來解釋,可憐的人才會自己拚命的恢複,因為她知道沒有人會來幫助自己。
有些眷戀夕陽的天空,曆小月撐著虛弱的身子來到院子裏,隻是想靜靜的看看那些不停變換模樣的雲彩而已,可是剛站了一會兒,陳麽麽竟然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陳麽麽手中拿了一封信,信封上沒有署名,而她的表情也和平時的有些不一樣,將那種陰狠和狡詐都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她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才走到曆小月的麵前。
“這是主子給你的信。”陳麽麽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又轉身走了。
曆小月疑惑,猶豫了一下才打開了那封信,信裏隻說了幾句話。“想知道滅曆家寨的仇人是誰,想報仇的話,今晚子時梅林見。”
心中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什麽,總之曆小月的手有些禁不住的顫抖,看來她選擇留在皇宮裏是正確的,曆家寨被毀和那張什麽寶圖都與皇庭有關。隻是她沒有想到陳麽麽竟然也參與到了這件事裏,看來她對自己的刁難也並非是那麽簡單。
深夜的梅林裏有種幽暗的感覺,聽那些長舌的宮女說過,梅林裏曾經死過不少的人,不管是妃子還是宮女都會選擇一些幽暗得沒有光線的地方死掉吧。
涼亭內,曆小月裹著厚重的棉襖站著,蒼白的臉色在高掛的燈籠下被燭光映襯得更加白皙。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女人打著燈籠走了過來,黑暗的世界裏出現一點飄飄蕩蕩的光亮,那場景到有些恐怖。
打燈籠的女人用披風蓋住了頭,頭埋得有些低,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走進涼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再抬頭的時候讓曆小月驚得瞪大了眼。
“是你!”曆小月驚呼,臉色成了慘白。
諾妃娘娘笑了,嘴角的笑和平時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對,是我。”
冷風吹過,亭子內的氣氛一時之間卻是黏著得化不開半分,許久之後曆小月從震驚中回過身來才開了口。
“陳麽麽叫你主子,我想不單是皇宮裏的主仆關係那麽簡單吧。”
諾妃娘娘笑了,“聰明!既然找你來,就沒打算要瞞著你什麽,不錯,陳麽麽從進宮開始就是我的人,不,準確的來說,她是我們安排進皇宮的人。”
“我們”,曆小月並沒有輕易的忽略這兩個字,不過她沒有開口,她知道諾妃娘娘會說的就一定會說,她不想說的,就是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我知道你是誰,全天下的人都在尋找你的下落,曆家寨的小姐曆小月。”諾妃娘娘嘴角勾起笑,頭微微的仰起,胸有成竹的模樣。“我也知道曆家寨為什麽會被毀,而毀掉曆家寨的人,我自然也知道……”
曆小月的拳頭漸漸握緊,麵色逐漸蒼白,直到現在她也還沒有從曆家寨那場大火的陰影中走出來。
“你知道?毀掉曆家寨的是誰?”曆小月的聲音很冷,盡管壓抑著怒氣可是卻掩蓋不了那種濃鬱的恨意。
諾妃娘娘回過頭,寒冷的夜風吹在她的臉上,白皙的臉,笑容恐怖。
“就是當今的皇上,嶽然!”
嶽然……
曆小月瞪大眼睛,有些激動的一把擰住了諾妃娘娘胸前的衣襟,“你胡說!誰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他!”
不會是,不會是,不可以是!
曆小月的手有些顫抖,臉色在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已經慘白一片。喉頭滾動,她有些站不穩的感覺,那些遙遠的記憶像鮮血一樣正一點一點的往外滲。
“哼!”諾妃娘娘冷哼,“不可能?你仔細想想,為什麽不可能。一直將你帶在身邊不就是因為那張寶圖嗎?你以為這世上還有誰那麽迫切的渴望找到那張圖,還有誰能一夜之間將曆家寨滅得幹幹淨淨,卻獨獨留下了你這個活口?除了皇族的勢力,誰還有這種能耐?”
原來靈魂顫抖的時候,會痛!曆小月僵硬的鬆開手,神情有些恍惚,諾妃娘娘說的話句句都擊中她靈魂的要害。的確,想要一夜之間滅掉整個山寨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了夜囚,嶽然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人。
當初一直想不通夜囚既然要滅掉曆家寨為何又要幾次三番的夜探曆家寨,那不是打草驚蛇嗎?這些問題曆小月不是沒有想過,隻是,人總是喜歡選擇輕鬆的東西來逃避,殘忍的事實又有誰願意去相信。
“憑你的片麵之詞,你以為我會信?”曆小月咬緊牙強迫自己鎮定。
“哦?你不信?”諾妃娘娘似乎早就料到曆小月會這麽問,卻是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她舉起在曆小月的麵前,得意的看著曆小月漸漸扭曲的臉。
諾妃娘娘手中的是一封血書,是寫在衣服的布料上的,而那筆記是曆小月認得的,那是曆何音的筆跡。她一把將血書奪了過來,巴掌大的一塊布料,正是何音穿的衣裳,而布料上用鮮血寫了兩個字“嶽然!”
曆小月想到了那日和曆何音一起去見那個神秘女人的時候,曆何音為了救自己而用身體擋住了大門,從屋裏傳來的刀劍聲似乎就在耳旁一樣。
眼淚模糊了視線,可是她卻不能哭。握著那張血書的手漸漸收緊,曆小月的臉上換上了堅毅。
“怎麽樣?現在可以和我合作了吧,為了……共同的敵人!”諾妃娘娘的笑依舊溫柔,比春風還溫暖了幾分。
隻可惜,當心麻木的時候,不管是溫暖還是寒冷都已經感覺不到。
“好。”
曆小月將血書收進懷中,心,狠狠地抽痛。
正月十五,瀟湘城裏都掛上了各種各樣的燈籠,大街上來往行人的臉上也擠出了一抹抹笑容,整個瀟湘城都彌漫在一種喜慶的氛圍之中。而皇宮也不例外,元宵佳節自然是要熱鬧一陣的。
天還沒有黑透,諾妃娘娘就派人送來了衣物,大紅色的綢衣比新娘的嫁衣還要豔麗。抹上胭脂和朱紅,曆小月看著鏡中的自己,倒也是個十足十的美人兒。取了一方薄紗覆在麵上,遮住了容顏,獨獨讓一雙大眼奪取了所有的光彩。
元宵佳節,既然是離不開花燈的,今天的皇宮盛宴設在了禦花園裏,有上千盞花燈圍聚而成的小天地在夜晚來臨的時候綻放出一片璀璨。文武百官圍著一個竹台坐了下來,桌子上擺滿了讓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絲竹聲聲,舞步漫漫,那場景好一個熱鬧非凡。
嶽然坐在最上方,左右坐著諾妃娘娘和米爾納,他目光慵懶,隨意掃了一眼那些擠出笑容的大臣們,眉頭緊緊的擰起,舉起酒杯肆意的喝著。
隻見一名女官舉起一根金屬的鼓棒敲到在一張金屬麵具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錚”,頓時現場沉靜了下來。樂師們奏起了清幽的調子,燭台上的舞姬們也漸漸退去,眾人正疑惑,卻見一名紅衣女子旋轉著舞步上了竹台。
黑夜裏的一點紅,因為燭光的映襯而變得耀眼,旋轉、長衫、飛舞、靈動,那樣的舞蹈帶著一點陽剛卻又不失浪漫,尤其是半遮的麵容,神秘卻又露出一雙奪人心魄的大眼。所有的人看著那紅衣女子,險些忘記了呼吸。
手中的酒杯落下,濺出的美酒沾染到身上卻渾然不覺,嶽然喉頭滾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以來在心中盤旋不去的,不就是那雙帶著堅毅和不屈的眼睛嗎?
他認得的,是她,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