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纖兒在身邊

  可是,她相信洛,再次重逢的時候,她發誓,這輩子,她會相信這個男人。纖漠回過神來,向慚洛離開時的方向追了上去,可是慚洛早已經走遠,那個神秘恐怖的聲音也募的消失不見。


  天已經微微的亮了,不得已,纖漠隻得一個人回了客棧。纖漠剛走到門口,便看見石階上坐著的離兒,他雙手撐著小腦袋見纖漠行來,立馬兒站起來衝進了纖漠的懷裏,一雙眼睛有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主子人呢?”一名暗魂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慚洛的人影,擰著眉問。


  纖漠低頭,不敢看那暗魂詢問的眼神,隻得說:“他……似乎去追一個人了。”


  “追人?”那兩名暗魂互看了一眼,交換了些纖漠看不懂的眼色,便越過纖漠身旁急急的向纖漠行來的方向追了過去。


  纖漠敢肯定,他們定是知道些什麽。


  自從知道纖漠和慚洛半夜出去追那鬼怪的聲音後,這店裏的掌櫃和夥計都對纖漠和離兒是越發的疏遠了。掌故的似乎膽怯,將手中的茶盤塞到夥計的手裏,衝他努努嘴。那夥計的很是不情願,隻得硬著頭皮走到纖漠所在的方桌麵前,將茶盤放在桌上轉身便急急的逃開了去。


  纖漠冷笑,不理會那夥計,拿起茶壺替離兒斟滿了一杯。


  纖漠就坐在大堂裏正對著大門的方向,她在等,等慚洛回來。不知怎麽的,纖漠有一種預感,這個鎮子似乎在慚洛的生命裏,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夜晚快要來臨的時候,掌櫃的急了,這天一黑那鬼怪又要出來,要是現在不把門關上到時候招惹了什麽東西就麻煩了,可是他看著纖漠一動不動的盯著門口,那臉寒霜滿布,他便不敢上前半分。


  慚洛是和那兩名暗魂一起回來的,隻不過現在的慚洛卻有些怪,對纖漠和離兒竟然視而不見,越過他們兩人,便往樓上走,一雙眸子裏空洞得可怕。纖漠站起身,隻能眼睜睜看著慚洛消失在了二樓的轉角處。


  “他……出了什麽事?”纖漠問那兩名暗魂,臉色也深沉到了穀底。


  兩名暗魂的眉頭都擰得緊,可是除了一張麻木的臉,他們臉上便隻有冷酷。他們沒有回答纖漠的話,隻是視線落在慚洛離開的方向上,許是纖漠的錯覺,在這些麻木的眼神裏,她竟然看到了疼痛。


  他們是在為洛而心痛嗎?


  “娘……那個男人怎麽了?”那個男人,是離兒對慚洛的稱呼,到現在,他也不願意叫慚洛一聲爹。


  纖漠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對離兒的話卻答不出半個字。


  飯菜送到慚洛的房裏卻被退了出來,纖漠看了一眼夥計手中的飯菜,擰緊眉頭站在門口很久,直到腳有些酸麻了才抬起手敲響了門。可是門裏,是安靜的一片,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洛……不管出了什麽事,纖兒,會和你在一起。”這不是情話,經曆了那麽多之後,這隻是順理成章而已。


  纖漠不知道,那時的慚洛正坐在牆角瑟瑟發抖,一雙眸子裏是充血的顏色,正是纖漠的出聲才將他從痛苦中拯救了出來,隻可惜,他口中隻呢喃了一句“纖兒”,卻沒有勇氣將自己懦弱的一麵呈現在她的麵前。


  那句“纖兒”纖漠沒能聽見,她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向樓下走去。


  那兩名暗魂在大堂的窗邊尋了一張方桌,麵前擺了兩壇子酒,正舉著大腕一口一口喝著。見纖漠走過來,兩人並沒有疑惑,隻是互看了一眼,交換了些東西而已。


  “洛……是見到了誰?”纖漠站在兩人的麵前,碗中的清酒映出她傾城的容顏,她的容貌似乎比六年前更美上了幾分。


  其中一名暗魂沉了沉氣,麵上表情不變,“漠妃娘娘是個聰明人,有些東西定能猜得到,又何苦為難我們。”


  纖漠沉默了,的確,她是隱約的猜到了些什麽,隻是心緒紛亂,不敢麵對而已。洛的痛苦,又何嚐不是她的。


  纖漠的世界裏,夜,總是冰涼的。夜深的時候,一直昏睡的桑老板終於醒了,這一路上,桑老板總是處在一個渾渾噩噩的狀態,要不是慚洛用了宮廷裏的療傷聖藥,她恐怕早已經死在了路上。


  桑老板的房間內,點著一盞長明燈,那是離兒為她點的。房間裏,纖漠和離兒守在床旁,床上的人,麵容漸漸蒼老,可是慈愛卻沒變過。


  桑老板醒來,最高興的莫過於離兒,桑老板張開眼睛的時候,離兒眼中的歡喜險些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一瞬。


  桑婆婆一見離兒,眼淚便撲簌簌的便往下掉,喉中是哽咽著的“我們……逃出來了?”


  纖漠點點頭,站在床前,燭光搖曳。“對,我們逃出來了。這裏,是離音國和雲翳國交界的小鎮。桑婆婆不用擔心,你可以和我們回雲翳國。”


  桑家隻是銀決的傀儡,桑婆婆得罪了銀決,離音國自然是沒了她的安身之處,這點纖漠又怎會不明白。


  桑婆婆老了,尤其在痛哭的時候,那些淚,纖漠懂,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國土,甚至可能連死也不一定能回去,那種痛,可以痛入骨髓。


  “桑婆婆別哭,離兒會好好孝順桑婆婆的,那個男人才不是離兒的爹,離兒隻要娘和桑婆婆。”離兒一雙小手捧著桑婆婆的臉,那些淚落進了他的手心裏,卻沒有溫度。


  “爹?”桑婆婆是何許人也,那是曾經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人物,離兒口中的爹,她是注意到了。她望向纖漠,眼神裏的光芒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纖漠點點頭,卻沒有說話,隻是不自覺的望向了旁邊屋子的方向,洛……


  正在幾人說話的時候,窗外,那種隱隱的哭聲又響了起來,纖漠神色一緊。


  “離兒呆在這裏,不準亂跑!”纖漠說完轉身便衝出了門,剛出門便看見慚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客棧的門口。


  兩名暗魂正衝出來,卻正撞上了纖漠,纖漠扯住了一名暗魂的衣服。她,不會輕功,想趕上慚洛,不太可能。


  “帶我一起去!”纖漠眼裏的堅決讓那暗魂一怔,他猶豫了一下,竟是不敢反抗。


  耳旁的風呼嘯而過,暗魂帶著纖漠起起落落在房頂,三個人三雙眼睛都在尋找著慚洛的身影,可是慚洛的腳程快,整個大街上都看不見他的蹤跡,他們隻能循著那隱隱的哭聲追蹤過去。


  從街心一直到郊外,一路行來,約莫花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剛到了一棟宅子前,那哭聲便消失了,而慚洛的身影總算出現在了三人的麵前。


  慚洛站在那宅子的門口,背對著纖漠的方向,他的頭埋得很低,烏黑的發長長的披散在身後,被天上的月照出一片銀白的光芒。一種濃鬱的哀傷彌漫而出,將慚洛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


  “洛……”纖漠一把從身後將他狠狠的抱住,這樣的哀傷,讓她心疼。


  慚洛的身子顫抖了一瞬,可是頭卻一直低低的埋著。世界是安靜的,剛才消失的哭聲又艾艾戚戚的出現了,而這一次,那哭聲清晰了不少,而且哀傷也似乎更濃鬱了幾分。


  慚洛握住纖漠的手,緩緩的將她的手拿開,卻抬起頭,目光陰寒,對上的是那宅子的大門,裏麵透出的是隱隱燭光。


  慚洛往前走,一身黑色的長袍尤其招搖,那模樣,形如一個魔鬼,即將要用鮮血洗盡塵世的一切。


  大門沒有關嚴,慚洛一把便推開了,老舊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卻沒有驚擾到門內的人。正對大門的是一個大堂,大堂上隻點了一支蠟燭,蠟燭旁,一個頭發淩亂的女人,正拿著一張錦帕繡著什麽,每繡一針,便要艾艾戚戚的哭上一陣。


  而守在她身旁的是兩名中年男子,那兩名男子都很魁梧,麵容也有些猙獰,一看便不是善類。兩名男子似乎是困了,正將手撐在一張方桌上打瞌睡。


  慚洛漸漸的往裏走,纖漠和兩名暗魂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走到大堂的門前,慚洛卻停了下來,他的背影僵硬,手有些顫抖的從懷中掏出一張錦帕。那錦帕,竟然和裏麵那女人正繡著的一模一樣。


  那女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竟然抬起頭來望著門口的方向,她看了一眼門口的慚洛幾人,咧開嘴嗬嗬的笑了幾聲。她顯然已經迷失了心智。


  那女人生得很美,雖然已經四十多歲的模樣,可是一張臉卻仍然可以用絕美來形容,許是有著傾城容顏的纖漠也不禁要感歎幾分。


  而她的臉,竟然和慚洛五分相似。


  她是慚洛的母妃,琴妃娘娘。幾人的心中已經了然。


  “咿咿呀呀!”打瞌睡的兩名大漢後知後覺的醒來,衝著慚洛幾人便一陣比劃,麵上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手中也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兩把匕首。


  這兩人,原來是聾啞人。難怪剛才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們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纖漠突然明白過來,這些人定是被人故意致聾啞的吧,這世間人是聽不得琴妃娘娘那般哀傷的哭聲的。也隻有聾啞人才能狠下心來,對這麽一個絕美而哀傷的女人下狠手。


  “殺!”


  慚洛的聲音很冷,可是話音一落,那兩個大漢已經倒在了地上。暗魂,手狠,心毒,對敵人,絕對不會猶豫半刻。


  纖漠震驚了,地上,那兩名大漢的喉嚨裏正汩汩的往外流著血,他們的眼,沒有閉上。


  琴妃娘娘麵對身旁兩名大漢突然倒下,竟然沒有反應,仍然繡著她的錦帕,每繡一針依然要艾艾戚戚的哭上一陣。


  那哭聲,能將人心裏的所有哀傷都彌漫出來。纖漠覺得心中抽痛,拚命想要捂住耳朵,可是心裏還是生生的疼痛,直到滿頭大汗都停不下來。


  “母妃……”慚洛開口,聲音裏哽咽著顫抖,他是在害怕,這樣害怕的慚洛,讓纖漠有些陌生。


  琴妃娘娘繡著錦帕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抬起頭望著慚洛的方向,沒有笑,隻是癡癡的望著,眼裏水霧彌漫,恍惚中,眼神似乎曾清明了一瞬,可是僅僅一瞬而已,她又恢複了那個癡傻的模樣。


  似乎是鮮血的味道將屋子裏的人都引了出來,才一眨眼的功夫,大堂裏居然聚集了不下五十個大漢,那些大漢手中拿著刀劍,麵目和倒在地上的兩人一樣猙獰,都是“咿咿呀呀”的吼個不停。


  他們一看地上倒在地上的兩人,“咿咿呀呀”的吼聲便更瘋狂了,提著刀劍便向慚洛幾人衝了上來。那陣勢,讓整個大堂仿佛都搖晃了一瞬。


  隻不過是堅守一個瘋癲的女人而已,卻動用了幾十名大漢,這背後的人,還真是煞費了苦心。


  大廳裏一瞬間變得吵雜了起來,隻有琴妃娘娘不為所動,隻不斷的拿著繡花針在錦帕上忙碌著。


  纖漠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慚洛,那時的慚洛,不是人,隻是一個殺人的工具而已,更恐怖的是,他手中的劍劃破那些大漢的咽喉時,甚至沒有一點感覺,就好像,那些人本就應該死在他的劍下一樣。


  纖漠覺得冷,任兩名暗魂將她保護在中間,她隻是看著殺紅了眼的慚洛,卻沒有動過一瞬。


  世界再一次安靜的時候,視野裏,隻有一片血紅。這個大堂比煉獄還要恐怖幾分,倒在地上的是幾十名大漢的屍體,恍惚間,屍體上的鮮血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纖漠卻突然沒了感覺,連作嘔的衝動都沒有,她隻是盯著慚洛的背影,那背影孤寂而痛苦的傷。


  “母妃……”慚洛站在琴妃娘娘的麵前,低下頭,垂下的劉海被風帶起一角,隻一瞬,他眼裏的空洞還是被纖漠看見了。


  琴妃娘娘沒有反應,繡了一針之後又殷殷戚戚的哭了起來,那哭聲似乎是一種小調,纖漠猜想,那歌本是歡快的吧,因為唱歌的人才變得如此的哀傷。


  慚洛的手一鬆,手中的劍落到地上,他跪了下來,雙手抱住了琴妃娘娘的腳,將頭枕在她的膝蓋上,閉上眼,眼角有淚。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竟然跟著琴妃娘娘的調子哼了起來。


  纖漠鼻子一酸掉下淚來,可是卻站在遠處沒有打擾他和琴妃娘娘的哀傷。


  大廳裏很安靜,隻能聽見慚洛和琴妃娘娘一起哼著的小調。


  風不大,可是纖漠站在滿屋子的血腥裏,卻一陣陣的發抖,她盯著琴妃娘娘的麵,這張美麗的容顏還在,可是眼裏的滄桑卻將容顏盡數毀了去。


  小調聲停了,和所有戲曲裏唱的一樣,奇跡曾發生了一瞬,琴妃娘娘一瞬間清明了過來,眼裏的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洛兒……洛兒……是你嗎?”


  慚洛拚命的點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是卻總也落不下來,從八歲開始,他學會了堅強。


  琴妃娘娘仰頭痛哭出聲,聲嘶力竭的嘶吼,讓整間屋子裏更是透著一股落寞。


  夜晚的小鎮,總是彌漫著一種安靜,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夜晚的時候,更是冷清了不少。


  客棧裏的燈卻還亮著,纖漠和慚洛守在琴妃娘娘的床邊,琴妃娘娘已經沉沉的睡去,直到睡著的時候,都緊緊的握住了慚洛的手,沒有放開過一刻。


  奇跡到底隻是一瞬間而已,琴妃娘娘的神智也隻清明了一會兒,當慚洛將她接到客棧的時候,她又恢複了那個癡癡顛顛的模樣。隻是當她看見慚洛的時候,眼裏還是閃過些不同尋常的光芒。


  慚洛的頭就枕在琴妃娘娘的手上,纖漠想,那手定是溫暖的吧。


  “還記得息少爺嗎?”屋子裏的燭光有些暗淡,慚洛募的開口,提的卻是息少爺。


  纖漠臉上疑惑閃過,轉過頭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他能活到現在就是他的母後用一個秘密來換的,而這個秘密就是我母妃。”慚洛說話的時候語氣似乎很平淡,可是隻有纖漠知道,這平淡的背後藏著怎樣的痛楚。


  慚洛從手中掏出一方錦帕,那錦帕和琴妃娘娘繡的一模一樣。“這是用栗雪草的葉子晾幹了的經絡繡成的錦帕,這上麵有栗雪草的香味,而這香味隻能保存一年。每年,便有一條這樣的錦帕送到我的手裏,證明,我母妃還在。”


  纖漠接過那手帕,湊近鼻尖,果然能聞見一陣清香。她明白了,“這是你和息少爺的母後達成的協議,隻要你母妃還活著,息少爺便不死。”


  纖漠的心,陣陣的抽痛,眼裏堅毅閃過,她一把將慚洛抱進了懷裏,她是懂他的,驕傲如斯的他,卻要無奈的被要挾,他的心,是疼痛著的吧。


  慚洛是靠在纖漠懷裏睡去的,一連兩天沒有合眼的他,總算是睡了過去。纖漠的手從他的眉心到薄唇,一點點的感觸著他的溫暖。這個男人,總是讓人疼到了骨子裏。纖漠不知道,她又何嚐不是讓慚洛疼到了骨子裏?


  第二天早晨,纖漠將離兒帶到了琴妃娘娘的房間裏,纖漠指著坐在床上又開始不斷繡著錦帕的女人,說:“離兒,那是你的婆婆。”


  離兒皺眉,他鬆開纖漠的手走到了琴妃娘娘的麵前,眼裏雖然疑惑,可是卻盯著琴妃娘娘的臉看了很久,出乎纖漠的意料,離兒沉默之後,卻突然抓住了琴妃娘娘的手,仰著頭鄭重的叫了一聲“婆婆。”


  離兒沒有排斥突然多出來的婆婆,這到讓纖漠有些吃驚,她以為,離兒既然不接受慚洛,那麽對慚洛的母妃也會帶著排斥的吧。


  後來,一個繁星漫天的夜晚,離兒縮在纖漠懷裏,手指著天上的星星說出了答案:“娘,你知道嗎?那些星星好像婆婆眼裏的淚,一閃一閃的,讓人好心疼。婆婆和娘好像,有一張善良的臉,可是,眼裏卻有眼淚。娘說過,對那些被哀傷折磨的人要好一點,對不對?”


  纖漠沒想到,她的離兒竟然懂得這麽多,也許,這人世間的道理本不難懂,難的隻是沒有用一顆純淨的心去讀而已。


  慚洛一行人裏,隻有纖漠一個女人,所以照顧琴妃娘娘和桑老板兩個人的任務便落到了纖漠的身上。桑老板是個明理人,一聽慚洛的娘親找到了,也為慚洛高興了不少,硬是撐著身子起床走動,說要幫幫纖漠的忙,纖漠好不容易才將她從新勸回了床上休息。


  在客棧裏停留了三天,這裏是離音國和雲翳國的交界處,慚洛和纖漠一行人是不能久留的,可是啟程的時候,卻沒有琴妃娘娘。


  對暗魂的實力,纖漠是越發的佩服了,暗魂究竟有多少人,勢力大到了什麽地步,纖漠看不透。可是短短三天之內,這小鎮上便多了一個秦府,秦取其諧音“琴”,是慚洛專門為琴妃而布置的。


  宅子很清幽,仆人並不多,隻幾人照顧琴妃娘娘的起居而已,可是宅子裏的侍衛卻不少。足足百人。這些侍衛個個看起來都不同尋常,為首的是兩名黑衣人,那黑衣人定是暗魂裏的人。


  離開的時候,慚洛向琴妃娘娘磕了三個響頭,纖漠記得,慚洛將頭磕在地上的時候,那聲音好響。


  馬車終於再一次啟程了,從離開這個小鎮開始,慚洛的眉頭便沒有舒展過。暗魂和桑老板乘了另一輛馬車,這馬車裏,隻有慚洛和纖漠母子。車窗外,塵沙漫漫,而車內,更是彌漫著一種哀傷的氣氛。


  “為什麽不帶婆婆一起走?”離兒第一個開口,仰著頭,目光直直的對上慚洛的眼。


  慚洛收回投向車窗外的視線,麵上沒有表情,隻冷冷的說一句“那裏,不適合她。”


  的確,皇城不過是一個鑲了金邊的牢籠而已,卻不是琴妃娘娘適合呆的地方。纖漠歎了一口氣,琴妃娘娘不適合那皇城,那她呢?她又適合嗎?

  心,突然有些沉悶。纖漠掀開車窗的簾子,學著慚洛先前的模樣,望著窗外的塵沙漫漫。


  馬車行了幾個時辰,再過兩個時辰便要正式進入離音國和雲翳國正式交界的小鎮了。


  因為近來兩國頻頻發生些摩擦,所以那小鎮現在局勢也有些詭異,小鎮的東麵駐紮著離音國的軍隊,南麵駐紮著雲翳國的軍隊,中間隻隔了一條街。這兩支軍隊是保護兩國使臣見麵而來的,離音國和雲翳國的使臣正在這小鎮上交涉。


  這些都是馬車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纖漠從那兩名暗魂嘴裏聽說的,隻是當纖漠問到雲翳國的這次派來的使臣是誰時,那兩名暗魂看了一眼慚洛,卻又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正當幾人休息夠了要重新上路的時候,遠遠的便看見滾滾的黃沙,黃沙裏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馬蹄聲交錯卻又連成一線,那陣勢恐怕得好幾百人。


  慚洛和纖漠幾人匆匆上了馬車,隻留下兩名暗魂佯裝要準備趕車的模樣。慚洛和纖漠掀開車簾的一角,剛好能看見那支隊伍漸漸靠近。可是當看見那隊伍裏人的衣著時,兩個人的額頭上卻同時驚出了冷汗。


  那支隊伍,竟然是離音國的軍隊。


  那些人馬轉眼到了慚洛幾人的麵前,為首的一名將領勒馬停住,手中舉著一對流星錘,肥頭大耳的模樣,到不像是將領,更像是一個酒肉貪官,這樣的人來領軍,讓人見了不禁感覺有些不倫不類的味道。


  “你們是什麽人?”那將領一出聲,聲音震耳欲聾,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無用。


  趕車的暗魂,立馬堆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像極了一個老實的商人。“嗬嗬,我們是賣藥材的商人,藥材賣完了,正準備回去呢。”


  暗魂不愧為暗魂,扮演起商人來,像模像樣,這樣的人,定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吧。纖漠想著,心卻仍然懸著,不自覺的透過車簾的縫隙查看外麵的情況。


  那將領掃了馬車一眼,湊近鼻子聞了聞,空氣中濃鬱的藥味一瞬間衝進了他的鼻腔裏。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這才衝趕車的暗魂擺擺手,又招呼著自己的人馬向前行。


  纖漠不禁冷笑,桑老板的傷還未複原,所以隨車帶了很多草藥,這馬車上自然也是充滿了藥味。這暗魂倒是聰明得緊。


  那軍隊漸漸走遠了,慚洛和纖漠才鬆了一口氣。馬車又重新動了起來,而這一次,幾人都擔心夜長夢多,將行進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


  眼看便要到那鎮子了,可是慚洛一聲驚呼卻讓趕車的暗魂拉著韁繩的手一抖,險些將馬車趕翻了去。


  “掉頭!快!”


  慚洛驚呼,剛才還冷酷的一張臉卻突然的慌了神。他掀開車簾衝那暗魂吼到:“剛才那支軍隊,是向哪個方向去的?”


  那暗魂猶豫了一下,“東麵。”可是他剛說出這兩個字,一張臉也跟著緊張起來,手中立馬揚起馬鞭狠狠的落了下去。


  纖漠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也不敢再開口問半句。東麵,是他們來的方向。


  馬車瘋狂的奔跑著,桑老板似乎是有些吃不消這樣的顛簸,不得已隻好讓一名暗魂留下來守著桑老板。纖漠不放心離兒,也將離兒留了下來,而自己卻上了慚洛的馬車。


  盡管馬車瘋了一般的行,可是到底比那軍隊慢上了好幾個時辰,幾個時辰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


  馬車到達思慕鎮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的時候,和當初來到這裏時候一樣,隻可惜,今日的黃昏比那日來得更蕭條了許多。


  走到鎮子口,便聞見了一陣刺鼻的血腥,讓這個本就死氣沉沉的鎮子越發的沒了生氣。


  慚洛心裏著急,拉著纖漠的手便匆匆向前走,才走了沒幾步便被街道上的東西震住了。大街上,橫七豎八倒著的是屍體,是這小鎮上人們的屍體,屍體的血液已經有些幹涸,留下的隻是猙獰的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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