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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相似幻化成吻

  慚洛吼聲裏的哀傷與痛苦,躺在地上的纖漠聽見了,可是除了流淚,她卻連顫抖的勇氣都沒有。


  “滾!”慚洛隻說了這麽一個字,便轉過身不再看纖漠一眼。空氣中的水汽彌漫,在兩個相愛的人之間,卻沒能鑄成一道心靈的橋梁。


  纖漠緩緩的拿下麵上的棉布,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她隨手拾起地上的白色綢衣,披在身上便轉往石門奔去。明明是溫暖的石室,可是她的身、她的心,卻都隻有冰涼的觸覺。


  許是天意,上天不讓纖漠這麽輕易的逃,纖漠才跑了兩步,卻踩上濕滑的地板,猛的便摔倒在地,身上,白色的綢衣還沒來得及係緊,她隻能吃痛的叫了一聲,淚,不住的流。


  “怎麽,舍不得走,還想用這種方法吸引我的注……”慚洛冷冷的開口,回過頭,看見驚慌失措的纖漠,喉頭滾動,後麵的話硬生生的梗在了吼間。


  “纖……纖兒……”慚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前的人,那眉,那眼,那唇,都是他的纖兒。慚洛兩個腳步上前,將摔倒在地的纖漠扯進自己的懷中,狠狠的抱住。


  纖漠哭了,忘記一切的過往,這一刻,她隻想狠狠的哭一次。


  “啊……洛……”泣不成聲的哽咽,爆發在石室裏,是璀璨的耀眼。


  慚洛顫抖的手撫上纖漠的麵,手心裏的人兒,真是他的纖兒嗎?眼眶裏,沒了冷酷,卻是一陣由思念幻化而成的晶瑩。


  “纖兒……你沒死!”慚洛是激動的,抱著纖漠在石室裏旋轉,這天地間,泛起喜悅,連騰起的水汽也變成燦爛的笑臉。這六年來,慚洛險些忘記了笑的感覺,而這一笑,足以讓天下的一切幻滅而重生。


  纖漠點點頭,對,她沒死,她沒死。洛,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在念著你的名字,你可知道?


  纖漠咬住了下唇,除了哽咽,卻說不出半個字來。紅唇上的淚痕未幹,卻已經被慚洛狠狠的堵上。


  “纖兒……我想你,想得快要死掉!”慚洛說完這一句,便迫不及待的將纖漠抱上了軟榻。


  夜,還很長。


  等在門口的黑衣人何印麵容冷峻,頻頻望向緊閉的石門。那女人已經進去了好幾個時辰,石室中也不知是什麽情況,可是沒有主子的命令,他卻不敢越雷池半步。何印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有些焦急的在石室門口來回踱步。


  纖漠躺在慚洛的懷裏,嘴角是幸福的笑。


  “纖兒,這麽多年來,你過得怎樣?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你就像氣泡一樣消失在世上,任我找遍天涯海角都尋不到你的蹤跡。”慚洛的溫柔變成纏綿的吻,吻在纖漠的眉眼之間。“當我以為你死的時候,整個世界似乎了黑了……”


  慚洛的話在纖漠的心裏激起了層層漣漪,她不知道該怎樣來回報這樣的相思,隻能將抱著慚洛的手不斷的收緊,至少,還能讓彼此真實的知道對方的存在。


  “我……很好。”纖漠哽咽著。慚洛和纖漠兩人沉默了,隻是不斷的用唇幻化為溫柔的碰觸。


  她在想,要是天地輪回可以湮滅,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可是,時間的腳步是踩在無奈和痛苦上的,纖漠的希望注定隻是一個夢而已。


  慚洛的唇還停留在纖漠的鼻尖,像想起什麽似的,幸福募的僵在臉上,他喉頭滾動,鼓起勇氣才開了口,“那孩子……是你的?”


  慚洛口中的孩子,是離兒,纖漠知道,眼裏彌漫出水汽,她隻能咬住下唇點了點頭。“他……”


  他是你的孩子。這句話,纖漠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被慚洛猙獰的笑堵在了吼間。


  “哈哈……他說,他的爹,是什麽桑叔叔。那桑叔叔是桑家商號的幕後老板吧,也是那個這天下唯一還敢和我抗衡的人。”


  慚洛的眼睛漸漸浸出一種紅色,那樣的紅色讓纖漠想起了多年前,聽說過的一雙眸子。慚洛的奶娘說,慚洛母妃死的那天,慚洛的眸子,是嗜血的紅色。


  纖漠的心,涼了,拚命的搖頭,吼道:“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可是,當初你卻殘忍的選擇不要他!”


  淤積在心底多年的痛苦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要不是當初慚洛殘忍的選擇,她和離兒又怎會落得如此可憐的地步。纖漠痛哭哀嚎,身子卷縮在軟榻的一角,那模樣,隻是可憐而已。


  “我的?”


  慚洛還在笑,笑聲刺耳,他抓住了纖漠的手,任她怎麽退也退不出他的掌控。“曲婆婆說,以你的身體狀況,你和孩子之間,隻能選一個。所有人的大臣都在逼迫我選擇你肚中的孩子,而我仍舊固執的選了你。可是你……”


  慚洛鬆開看纖漠的手,麻木的站起身,眸子有些血紅。


  “如果你還活著,我們的孩子定是死了。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會告訴我他的爹是一個被他叫做桑叔叔的人?”慚洛仰天大笑,也許,不是他不信,而他是不敢信。


  幸福總是來得短暫,在還沒有浮出溫暖時已匆匆離去。


  纖漠眼睜睜看著慚洛一步步往外走,可是她卻無能為力,頭一次,她好怨,怨麵前這個男人的殘忍。


  “轟隆”一聲,石門再次打開,火光映在慚洛臉上,那張臉,鐵黑。守在門口的何印一驚,當場便被怔住,主子向來臉上隻有冷酷,這麽難看的臉色,他還是頭一次見。


  纖漠追出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慚洛的身影。現在的纖漠,靈魂一陣陣刺痛,可是她顧不上了,心裏隻惦記著她的離兒,如果,憤怒的慚洛對離兒做出什麽事來,她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一種毀滅。


  何印掃了一眼衣衫有些淩亂的纖漠,心中了然,趕緊不著痕跡的別開視線。正是這一瞬,讓有些發狂的纖漠抽出了何印握著的劍,劍尖閃著寒光,指著自己的脖間。


  “帶我去找他!”


  纖漠的威脅,到讓何印愣了愣,看剛才主子的臉色,麵前這個女人身上,似乎有些他不知道的東西存在。何印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轉身向前走去。


  路是來之前的那條路,隻是路的那一頭卻是纖漠被囚禁時旁邊的一個密室,纖漠沒有想到,原來,她的離兒,曾經那麽真實的和自己隻一牆之隔。


  密室的石門打開著,裏麵的光線很暗,纖漠站在門口,心慌了,不敢往前走。直到密室裏,一聲尖叫傳出,她才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


  “離兒!”纖漠驚呼著,握著劍的手用盡了全力,卻在衝進密室以後,突然的鬆開。地上,是一片血跡,可是卻不是離兒的,而是慚洛的。


  慚洛手上的血一滴滴的往下掉,落在那片血跡上,一瞬間被融合。離兒看見衝進來的纖漠,口中叫了一聲“娘”便衝進了纖漠的懷裏,離兒的嘴邊,血跡還沒有幹。纖漠明白了,慚洛的手,是被離兒咬的。


  心中鬆了一口氣,纖漠狠狠的擁著離兒,這世上,離兒是她活著的唯一意義了。


  “這小子,還挺蠻橫,是繼承了他爹?”慚洛冷笑,沒有注意手上的血,而是一步步向纖漠母子兩走了過去。那雙眸子,沾染著嗜血的顏色。


  離兒掙紮了一下,從纖漠的懷中揚起一個頭來,他伸出小手,指著慚洛的麵,吼道:“你要是敢碰我們,我爹爹一定會幫我們報仇的!”


  “離兒!”纖漠一聲嬌喝,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隻能看著慚洛的臉越發的綠了。


  “哈哈……”慚洛笑了幾聲,卻突然的頓住,他不看離兒,反而看著纖漠,帶著點點的哀傷,他問:“要是如你所說的,他是我的兒子,你說,他口中的爹爹,是我嗎?”


  纖漠揚起頭,嘴唇動了動,可是卻不知該怎麽開口,隻能抱著離兒愣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纖漠的沉默,讓慚洛更加的憤怒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輩子唯一心係的女人,可是接著要麵對的,卻是殘忍的背叛,這樣的痛,要他情何以堪。被憤怒衝昏了眼的慚洛,拾起了地上的劍,眸子裏,猙獰閃過,目光卻落在了離兒一張小臉上。


  何印跟在纖漠的身後走進密室,卻沒想到剛好撞上這麽一幕,聽幾人的對話,他心中的震撼是無法表述的。主子的兒子?何印這麽想著,忍不住便看向離兒,這孩子,眉眼間的確和主子有幾分相似。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世上,再聰明的人,也逃不過被情緒蒙住雙眼的時候。人們總是在麵對極致幸福的時候,將懷疑放大,隻不過是因為這樣極致的幸福讓人忍不住懷疑它的真實性而已。


  愛有多深,便有多亂。這個道理,此刻卻隻有一旁的何印看得清楚。


  何印隱隱的猜測著纖漠的身份,可是一想到她有可能便是六年前主子苦苦尋找的人,他的心裏便激動異常。他在為主子高興,一來不僅找到了心愛的女人,二來還多了一個可愛的兒子,盡管,現在隻有被憤怒蒙住雙眼的慚洛才看不清事實的真相。


  可是,如果麵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是那個女子,那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一個巨大的陰謀。這樣的陰謀,讓何印的頭皮忍不住開始陣陣發麻。


  慚洛被憤怒衝昏了頭,可是何印沒有,在慚洛拿起劍的一刻,他卻衝了出來,用手中的劍鞘擋住了慚洛的劍,回頭衝纖漠吼道:“一直往前走,右轉!”


  生死,往往在電光火石之間,纖漠反應過來,帶著懷中的離兒便不顧一切的向前跑,倉惶的她來不及細想麵前的黑衣人又為何態度大變的來幫助她。


  “滾開!”看著纖漠帶著那孩子從他的眼前逃開,慚洛險些抓了狂,手中的劍更是發了瘋似的劍劍直指何印的要害。“我把你培養出來,是用來對付我的嗎?”


  “屬下不敢!”何印一邊躲避著慚洛的攻擊,一邊氣喘籲籲的吼道:“屬下隻是怕主子冷靜下來的時候會更痛苦!”


  何印沒有退縮,慚洛的劍更沒有留情,慚洛是皇,在何印動手的時候,便注定了受傷的隻能是他。所以當慚洛的劍劃破了他的手臂時,何印連眉頭也不曾皺一瞬,回頭看了一眼,纖漠母子已經逃離,何印笑了,至少,他沒有辜負黑牙大統領的囑咐。


  黑牙,是暗魂的統領,而何印的命是黑牙救下來的,成為暗魂的一員,也隻是因為黑衣而已。在來離音國之前,黑牙對他說過的話,他牢記在心。


  黑牙曾經說:“主子是一個聰明冷酷的人,可是卻隻有一個弱點,那個弱點是一個女人。主子的敵人,能利用的,也隻是這個弱點而已。所以,不管如何,當主子失去判斷力的時候,即使死,也不能讓主子掉進敵人的圈套裏。”


  何印不知道擋住慚洛的劍能不能阻止他掉進敵人的圈套,可是至少,他看得出,主子對那個女人,在乎的程度早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纖漠帶著離兒按何印指示的方向走,果然找到了出口,原來這出口設在一座古墓後,看見出口隱隱透進來的陽光,纖漠喘息著加快了步子,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至少不能讓離兒出什麽事。


  墳墓外,是那片深林,幸好現在是大白天,盡管森林的枝葉茂盛將陽光遮住了大半,可是到底還是比夜晚的陰森好上了很多。纖漠一路狂走,沒敢回頭,剛走到森林外圍,便看見荒郊上一匹駿馬飛馳著。


  纖漠跑暈了頭,也顧不上其他,衝著那駿馬便跑了過去,現在的她,隻能碰碰運氣了。


  突然衝出來的纖漠讓馬背上的人一驚,隻得急急的拉住韁繩,馬蹄高高揚起,就差那麽一尺便落到了纖漠的臉上。


  纖漠還來不及看清馬背上的人,隻覺得陽光一陣耀眼,眼前一片白色的光芒閃過,她便暈了過去,倒下的時候,似乎隱約聽到了離兒的哭喊。


  有些人,有些事,總在不經意間邂逅,又在不經意間錯過。


  纖漠暈了三天,醒來的時候,口中驚呼著的名字是“離兒”。離兒的手被纖漠緊緊握住,哪怕她暈了過去,她也不曾放開過一刻。離兒懂事,這三天,就安靜的守在纖漠的身旁,雖然才六歲,可是他卻比尋常的孩子明白了更多的東西。


  纖漠的視線漸漸清晰,看清了眼前的離兒,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掙紮著將離兒抱在懷裏,她的離兒,離兒沒事就好。


  小啞巴推開門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了纖漠梨花帶淚的臉。他將手中的藥放在床旁的方桌上,濃鬱的藥味迎麵撲進纖漠的鼻腔中,纖漠不禁擰起了眉頭。


  小啞巴一身褐色長袍,將一張娃娃臉的稚氣衝淡了幾分。現在的他,不再是那個不會開口說話的小啞巴了,而是傳說中的楓少爺。


  “他……”楓少爺有些哽咽,手指著眨巴著眼睛的離兒,“他,是……”


  “我的孩子。”纖漠沒有一點的猶豫,有些事,不能逃避。


  楓少爺沉默了,頭埋得低低的,唯恐眼中的傷被人看見。是老天和他開得玩笑嗎?六年了,他思戀這個女人六年了,可是再次出現的時候,她卻已為人母,這是怎樣的殘忍。


  楓少爺身上彌漫出來的哀傷,纖漠竟是不忍心看,隻得別開了頭,將視線落在那碗藥上,那藥還有些溫熱,彌漫著妖嬈的水霧。


  “你怎麽會出現在西郊?”再次開口時,楓少爺的語氣裏隻剩下冷漠。


  纖漠麵色一沉,將離兒抱進了懷中,卻冷冷的說:“這似乎不關你的事。”以楓少爺對慚洛的恨,纖漠是決計不會將慚洛的事情說出口的。


  楓少爺挑眉,“如果不是我,你和這孩子恐怕已經死了。”


  屋子裏,是沉默,纖漠不敢看楓少爺的眼,目光落在窗外,可是卻咬住牙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沉默了一個時辰,楓少爺終於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出了房門,背影裏有些落寞的意味。這女人的固執,總是讓他愛恨交夾。


  門沒有關,從門裏往外看,院子不大,天空也不高,可是卻仍能看見這院子簡樸的別致。纖漠不知道這是哪裏,可是她卻不擔心她和離兒的安危了,至少,她相信小啞巴絕對不會傷害她和離兒。


  院子的北角有一棵幹枯了的老樹,老樹沒有枝葉,看上去隻有殘留的滄桑。這兩天,纖漠沒有和楓少爺再說過一句話,隻是抱著離兒站在老樹下,然後指著遠處的天邊說:“離兒,你知道嗎,那天邊下有一座雪山,你的奶奶,就埋葬在那裏。”


  而纖漠不知道,就在她望著遠處的天邊時,有一個人卻總是站在長廊的轉角處一直看著她,纖漠不知道,在那個人的眼裏,她的背影有多美。


  原來,這是楓少爺的別院,院子不大,不過幾座院落而已,可是卻精簡得有些奢侈,不管是梨花木雕花床,還是雕梁樓水月池,都是巧奪天工的模樣。隻可惜,這樣的院子,依舊留不住纖漠的心。


  身體好得差不多了,纖漠也準備帶著離兒回桑家秀坊了,可是出乎纖漠意料,大門口站著的竟然是兩隊將士。普通人家,即使城中巨賈也最多請幾個家丁來充充場麵而已,可是絕對沒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動用軍隊的力量。


  纖漠走到門口又退了回去,她想,沒有楓少爺的命令,這裏,恐怕她是絕對出不去的。


  對楓少爺和桑決的身份,纖漠越發的疑惑了。


  過了晌午,纖漠故意將早晨楓少爺送來的糕點擺在了桌上,當一名丫鬟走進房中收拾房間的時候,纖漠泛著淺笑,將那丫鬟叫住,拉著她,硬要她吃了幾塊糕點。那丫鬟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看樣子有些青澀,纖漠的飲食都由她在打理,吃了幾塊糕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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