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隕落,蓮花一現
嶽然的話合情合理,隻可惜,慚洛不信。
嶽然率先出了手,對準的是為首黑衣人的咽喉,可是那黑衣人身手敏捷一閃身便躲過了這一擊。隻是兩人在交手的一瞬間,目光裏不經意的交換了一些信息慚洛沒能看見。
五名黑衣人的身手比慚洛預料的還要好,眨眼功夫,他和嶽然都陷入了苦戰。一直站在纖漠不遠處的太後娘娘不再看場中幾人,卻轉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纖漠,麵上的笑有些扭曲。
纖漠的心沉了一瞬,這樣的笑像極了當初將軍府裏的蕭兒,蕭兒欺負她的時候,臉上最常見的便是這樣的笑。
太後娘娘一步一步向著纖漠走了過來,一襲的白衣,光著腳丫,宛若一個不染凡塵風氣的少女,隻是那笑卻是魔鬼的。她走到纖漠的麵前,低下頭,背對著宮燈的光芒,臉上的神色毅然看不真切,隻是搖曳的燈光不經意的照過她的嘴角,那笑容,是猙獰。
纖漠麵色慘白,眼睜睜看著太後娘娘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月”,匕首“月”刀鋒上的寒光更是將太後娘娘的臉映白了幾分。
“你知道嗎?在夢裏,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手裏握著刀,然後……狠狠的捅進你心髒的地方。”
太後娘娘的聲音不大,可是在刀劍碰撞的聲響裏卻透著異常的鬼魅氣息。
纖漠抬起頭,剛想開口求救,可是往遠處看了一眼,求救的呼聲卻硬生生的梗在了吼間。場中,慚洛和嶽然已經被籠罩在了刀光裏,隨時都有性命之憂。這時的她,又怎能開口?
纖漠閉上了眼,如果這個世界容不下她肚子的孩子,那又何必容下她。
風中,湧出濃鬱的血腥,就散開在纖漠的麵前,可是卻不是她的血。纖漠一驚,猛的睜開了眼,擋在麵前的人,竟是柳子蓮。在太後娘娘手中的匕首刺向纖漠的一瞬間,是柳子蓮用手擋住了匕首。
血,一滴滴往下落。太後娘娘的目光落在了按住匕首“月”的手上,柳子蓮的手有些蒼白,卻淌著血,在黑暗裏是恐怖的。
太後娘娘怒了,握著匕首的手更是用上了全力,猛的向柳子蓮推了過去。柳子蓮的眼中沒有恐懼,她隻回頭看了纖漠一眼,握著匕首刀鋒的手沒有鬆開。
纖漠永遠都忘不了那一眼,那眼裏,帶著哀傷的絕望。
纖漠的視線模糊了,掙紮著坐了起來,隻是在她抬起手將眼裏的淚水擦幹時,太後娘娘手中的匕首已經被鮮血滿布。柳子蓮倒在地上,肚子上三寸長的傷口汩汩的往外淌著血,瞬間將纖漠的雙眼染了個滿紅。
“不……”纖漠哽咽著出聲,眼淚湧出,她隻不斷的抬手抹掉,可是不管怎麽抹,那眼淚終究不受控製的往外湧。纖漠瘋了似的一把將太後娘娘手中的匕首“月”奪了過來,視線模糊,她隻胡亂的揮舞著。
寒光在太後娘娘的臉上閃過,一抹血痕瞬間讓一張美麗的麵孔變成了恐怖。太後娘娘怔怔的撫上臉,指尖上沾上一抹血紅,她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臉竟然被纖漠用刀劃過!
太後娘娘撕心裂肺的一聲驚叫,隻一瞬,便暈了過去。容顏對一個女人來說,也許比生命更加的重要。
纖漠掃了一眼手中的匕首,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在剛才,她用到她劃過了太後娘娘的臉。她渾身一個激靈,手顫抖了一下,可是卻沒有放開匕首。
“娘娘……”躺在地上的柳子蓮迷蒙著睜開眼,聲音微弱,嘴角掛著一抹血紅。
纖漠回過神來,倉惶的跪倒在柳子蓮的身旁,小心的將她扶了起來,哽咽著道:“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柳子蓮勾起嘴角釋然的笑了,纖漠知道,這樣的笑出現在生性冷淡的柳子蓮臉上,會是多麽的可貴。
梅林中的風有些大,可是卻沒能將空氣中的血腥吹淡半分。
“這輩子,我不欠你了……”
柳子蓮氣息微弱,額頭上浸出顆顆晶瑩的汗水,說出這句話,險些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纖漠搖搖頭,眼淚掉下,墜進空中劃出璀璨的弧線,“不,你不欠我,從來不欠!我不怪你!你隻是為了你的家人而已,我不怪你……”
纖漠哽咽了,手撫上柳子蓮的臉,是漸漸冰涼的觸覺。“知道嗎?這輩子,你是我唯一的姐妹!”
纖漠的淚滴到了柳子蓮的臉上,濺出絲絲水花蕩漾在空中,柳子蓮帶著哀傷的笑容燦爛了,隻可惜,這樣的燦爛隻是曇花一現。
掛在眼角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柳子蓮的手是顫抖著的,她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那絲帕纖漠是見過的,帶著異族香味的絲帕。
“告訴他……我……愛他!”
這是柳子蓮閉上眼睛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連手中的絲帕也還來不及塞到纖漠的手上。絲帕落在地上,被風吹動一角,有些飄零的招搖。
纖漠的手冰涼了,麻木的拾起絲帕,握緊後,是一聲痛苦的嘶吼“啊!”
纖漠的吼聲讓正在纏鬥中的幾人一驚,隻是,生死一線的時候,誰先分心,誰就注定處於下風。慚洛是第一個回頭望向纖漠方向的,所以,他的手在他回頭的一瞬間便被刀鋒狠狠的劃過,鮮血迸發,濺到眾人的臉上,好紅。
“纖兒……”
慚洛瘋了不顧一切的往纖漠的身邊衝,眼裏隻有纖漠的他,沒有注意到嶽然的手,已經拈指成花,那手勢已然被為首的黑衣人看在了眼中。圍著慚洛和嶽然兩人的黑衣人迅速有默契的散開,由四人纏住了慚洛和嶽然,那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卻率先一個躍起到了纖漠的麵前。
慚洛眼睜睜看著那黑衣人手上的刀光映在纖漠的臉上,可是被刀光纏住的他卻怎麽也無法脫身。他越是著急,便越發的亂了分寸,幾次刀光都是從他的麵門上劃過,要不是嶽然及時出手,他恐怕早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纖漠還抱著柳子蓮的屍體痛哭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黑衣人已經到了她的身後,直到黑衣人倉促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對她說:“娘娘,我們快走!”
纖漠愣了愣,擁著柳子蓮逐漸冰涼的屍體,她已經沒了反應的能力,隻呆呆的看著黑衣人,眼裏已經全是絕望的蒼涼。
那黑衣人被纖漠眼中的蒼涼嚇住了,手不禁顫抖了一瞬,可是卻仍然毫不猶豫的將她從柳子蓮的身上扯開了來。
柳子蓮的屍體從纖漠的懷中滑落,纖漠的眸子才清明了一瞬,她怔了怔,回過神來,對上黑衣人的眼,她怒了,發瘋似的抓起那黑衣人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那黑衣人吃痛的叫了一聲,可是手上的力道卻沒有鬆,眸子一寒,他衝著纖漠的脖子猛的拍了下去。纖漠隻掙紮了一瞬便倒在了黑衣人的懷中,搖曳的宮燈,蒼白的臉,都是一股子落寞。
慚洛發狂的吼了一聲,竟不顧圍繞在周圍的刀光,他徑直向著前麵的方向衝了過去,隻可惜,老天卻沒給他機會,他隻覺得背上一陣劇痛,整個人便摔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一棵梅樹上,樹幹抵不過這麽猛烈的撞擊,隻聽“劈啪”一聲巨響,碗口粗的樹幹硬生生的從中折斷。
慚洛噴出一口鮮血,抬起頭,視線裏,卻已經沒了纖漠的蹤跡。
宮廷侍衛總算是姍姍來遲了,看見慚洛倒在地上,眾人頓時便被激起了衝天的豪氣,竟是不顧一切的衝向那四名黑衣人。宮廷侍衛越聚越多,一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動。
那四名黑衣人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嶽然,眸子裏閃過一抹光亮,卻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刀,隻不過刀鋒的方向是對準了自己的咽喉。鮮血四濺開來,四人的眼中竟都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害怕。
侍衛們驚呆了,連慚洛的眼中也不禁閃過一抹動容,這些黑衣人比想象中的還要恐怖。
不怕死的人,是世上最恐怖的人,這個道理,慚洛早在八歲時就懂了,那時的他不怕死,所以什麽卑鄙下流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手段他都使得出,隻為了,在這個世上能活下去。
慚洛忍不住望向了嶽然的方向,嶽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慚洛扯起嘴角笑了,笑容映著嘴角紅豔的血,慚洛知道,越是冷靜,便越是透著詭異。
他抬起頭,天上一片蒼茫的黑,麻木的將嘴角的血跡擦幹,他的目光冷冽如冰。
他發誓,天涯海角,他會找到她!
既然闖進了他的世界,他便不允許她逃。
天下人都知道皇宮亂了,天牢被劫,皇上遇刺,太後受傷,件件都是驚天的大事,隻是天下人卻不知道,這三件大事都因為一個女人而已。
大街上行人的步子匆匆,大凡都是向著皇榜的方向去的,聽說皇上昭告天下尋一個傾城絕世的女人,誰能找到便賞黃金萬兩、良田千畝。這麽豐厚的賞金,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封侯將相也不過如此,卻沒想到隻是為了一個女人。
有人說皇上是個癡情種,為了女人險些將天下放下,有人說皇上是被狐狸精迷住了,為了個妖精不顧黎明百姓的死活,也有人說,一個懂得愛的皇帝,才是百姓的福氣。總之,整個天下都在熱烈的談論著。
匆匆的行人裏,一輛馬車向前不緊不慢的行著,趕車的人是一個年輕人,粗獷的臉,眉眼間都是一抹英氣,一看便是老實人。馬車有些搖晃,車簾偶爾不經意的被吹起的風掀開一角。
馬車裏,是一個女人,一個傾城絕色的女人,隻是那絕色的容顏被影藏在一方薄紗之後,卻讓人看不清她真實的模樣。
馬車猛的顛簸了一下,纖漠一驚,猛的睜開了眼睛,可是視野裏,卻沒了梅林的黑暗,沒了慚洛的嘶吼。她環顧四周,臉上驚慌的神色越發的猖獗了。她握緊了拳頭,腦海裏都是梅林中,慚洛在刀光裏的嘶吼。
纖漠慌了,顧不上馬車的顛簸,焦急的掀開車簾。趕馬車的年輕人回過頭,見纖漠已經醒來,卻衝纖漠淡淡一笑,那笑容是憨厚的。
“娘娘別慌,我們已經出宮了。”
纖漠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趕馬車的人,竟是聶雲。那個她在丞相府裏,從蕭兒手中救下來的男子。纖漠眼中顯出疑惑,擰緊眉頭想了想,眼睛猛的睜大,指著聶雲一個深呼吸才問出了口。
“你是那個黑衣人?”
聶雲不急著答話,一揮手中的馬鞭,馬兒打了一個響鼻加快了步子,馬車的行進速度也快上了不少。到了一個轉角,馬車掉過頭轉進一個小巷,聶雲才拉住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了馬車,點點頭,向還在馬車上的纖漠伸出手。
“對,我就是那個黑衣人!是嶽丞相讓我救你出宮!”
纖漠望著聶雲的手,卻遲遲沒有動作。
嶽然,這輩子,她到底要欠他多少?
纖漠已經昏迷了一天,渾身竟都使不上力,望著聶雲的手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將手放進了他的手心裏。
小巷子的盡頭是一間破落的院子,院子裏隻有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老人口中叼著一杆長煙,見聶雲扶著纖漠走了進來,麵上一驚,向兩人身後望了一眼,這才取下煙槍站起身,匆匆的走到門口將大門關上。
“東西都準備好了。”那老人對聶雲說完便帶著兩人匆匆往裏走。
纖漠抬頭,天空漸漸暗淡了下去,天,竟是快要黑了。
“天黑了,不好出城。我們明早出城,今天就在這裏休息一晚。”聶雲一邊扶著纖漠往裏走,一邊說。他抓著纖漠的手很緊,唯恐渾身無力的纖漠不小心滑到地上。
纖漠停下了步子,眼中,蒼茫閃現,不經意的往天邊的方向望去,那裏,隱約著的,會是那座雪白的山麽?
“離開了皇宮,我該去哪兒呢?”
纖漠的聲音有些縹緲,她不是在問聶雲,隻是在問自己而已,可是聶雲卻聽了個清楚。他抬起頭,臉上沒了憨厚的笑,卻是一抹認真。他說:“出了京城,丞相會和我們在城郊破廟回合,到時候,天下,皆可去得。”
天下……
纖漠沒有看聶雲認真的臉,心中,卻猛的抽痛。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張冷酷的俊臉,這個天下,沒了他,又有何意義。
這間院子雖然破落,可是為纖漠準備的房間卻是奢華的,從家具擺設到床鋪檀香,每一樣,都不比宮中的來得差。由此可見,聶雲是花足了心思,哪怕是細節都沒有放過。
隻可惜,纖漠卻一整晚都沒有閉眼,她不敢閉眼,閉上眼,便會看見好多人。慚洛眼裏的痛,柳子蓮臨死前的傷,她都曆曆在目。
眼角的淚滑下,從離開皇宮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走出他的生活了。心,好痛。隻能按住小腹,直到手心裏傳來溫熱的觸覺,她才能咬住牙,告訴自己,她還要堅強的活下去。
從窗戶透進來的光剛蒙蒙亮,一夜無眠的纖漠索性起身。銅鏡裏,一張臉已是慘白的顏色,她重重的歎一口氣,拿起麵紗撫在了臉上,隻是紅腫的眼睛到底還是泄露了她的無力。
纖漠打開門,清晨的涼風往裏灌,她一個激靈正要重新將們關上,卻被門前階梯上坐著的人影攫住了視線。聶雲靠在牆頭,已然睡了過去,隻是即使朦朧的睡著,他的手也緊緊的握著一把劍。
纖漠心中顫動了一瞬,可是,心,已死,連感動都麻木了。纖漠麵上沒有絲毫表情,隻輕輕的將門重新關上了。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當聶雲敲響纖漠的房門時,纖漠佯裝睡意蓬鬆的模樣,揉了揉紅腫的眼,什麽也沒說,隻是接過了聶雲手中的村婦衣服。
早晨的大街人群熙熙攘攘,蒙著麵的纖漠跟在聶雲的身後,聶雲挑了一個空了的擔子,纖漠手中也拿著一個空竹籃,兩人偽裝成了進城賣完蔬菜的夫婦。
今天守城門的侍衛尤其的多,僅單單一個北門而已,便足足有五六百人,這樣的陣勢,如果沒能通過排查,便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纖漠有些緊張,將頭埋低了一些,和聶雲一起混進了出城的隊伍裏。
守門的侍衛手中拿了一張畫像,畫像上是一個有著傾城容貌的女子。每一個出城的人,尤其是女人,都要一一比對過後才能進出。其實,以纖漠的傾城的容顏,這世上又有幾個女子能冒充得了?
“別緊張,現在的你,他們定是認不出的。”聶雲微微的埋下頭,湊近纖漠的耳邊說著。
纖漠點點頭,卻沒有說話,隻是向前又邁了幾步。快要到城門的時候,人群卻猛的嘈雜起來,最前麵似乎轟動了一刻,聽說是來了什麽大人物。纖漠和聶雲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是隱隱的擔憂。
在侍衛們高聲的威嚇下,城門的嘈雜立馬便褪去了,要出城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一個一個往前走。可是,當纖漠走到城門的時候,拿著畫像的侍衛卻將纖漠攔了下來。
“把麵紗摘下。”為首的侍衛也不拖泥帶水,說話的時候,手便要向纖漠的麵上襲去。
纖漠還來不及驚慌,聶雲卻已經抓住了那侍衛的手,麵上堆起憨厚的笑,聶雲一邊掏出一定銀子偷偷的往那侍衛懷中塞,一邊說:“我娘子最近麵上長了些膿瘡,唯恐嚇到了軍爺。”
那侍衛掃了一眼纖漠,皺了皺眉頭,見周圍沒人注意,趕緊便將那銀子收入了懷中,也不再說話,擺擺手,示意聶雲和纖漠兩人趕快走。
聶雲反應快,當即拉著纖漠便往前走,可是剛走了兩步,身後便聽得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嘭!”
纖漠回頭,正看見剛才那個侍衛的人頭從麵前飛了過去,而那身子已經穩穩的倒在了地上,脖子的地方還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纖漠隻覺得胃中一陣翻滾,險些吐了出來。人群慌亂了,一個個驚叫著亂做一團,幾名侍衛猛的同時一吼:“再吵鬧的,和他一個下場!”慌亂的人群,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竟敢在本將軍麵前收受賄賂!死有餘辜!”隨著一個聲音的出現,從侍衛裏走出一個挺拔的身影來,他手中的一把長刀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爍著的寒光竟有些奪目的意味。
這把長刀,纖漠一輩子都忘不了,將軍府的那場大火裏,纖飛龍就是用這把長刀指著她的麵。
纖飛龍冷冷的掃了地上那個侍衛的屍體一眼便不再看他,向前走了幾步,衝纖漠和聶雲吼道:“你們兩人過來。你,將麵上的薄紗去掉!”
纖漠的眼裏,恨意閃過,卻咬緊牙隱忍了下去。現在的她,反而沒了恐懼,她不著痕跡的衝聶雲點點頭,這才向纖飛龍走了過去。
站在纖飛龍的麵前,纖漠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心中濃鬱的恨。麵前這個男人,可是她的親爹啊,隻可惜,這樣的爹,卻是她要不起的。
纖漠抬起手,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麵上的薄紗取下,隻一瞬,守城門的侍衛和周圍等著出城門的人都同時吸了一口涼氣,連久經沙場的纖飛龍麵色也有些異樣。此刻的纖漠,麵上的確是滿布著膿瘡,甚至還緩緩的流著股股黃色的液體。
纖飛龍別開臉,趕緊讓纖漠將取下的薄紗重新覆回麵上,擺擺手,讓侍衛將兩人放出城門。纖漠冷眼看著周圍眾人的反應,心中想笑,可是到底沒有笑出聲來。纖漠習慣了美貌,卻沒有想到,不僅美貌能排上用場,醜陋的容顏卻也同樣大有用處。
纖漠不急不忙的將麵上的薄紗覆上,在侍衛的催促下,佯裝委屈的和聶雲一起雙雙出了城門,直到京城的城門在兩人的視線裏已經快要模糊成一個小點兒的時候,兩人才停了下來。
一個老婦人早已經等在驛道上,手中牽了兩匹馬,她掃了一眼聶雲和纖漠,也不說話,直直的走了過來,將手中握著的韁繩交到了聶雲的手上便轉身離去,由始至終,沒有引起周圍行人的絲毫注意。
纖漠心中有些疑惑了,這樣周密的安排和來接應的各色各樣的人,讓纖漠不禁開始懷疑嶽然的勢力。一向看上去有些陰柔的嶽然,總是讓人感覺沒有攻擊性,可是這次救她出宮,他用的人馬卻都不是泛泛之輩。
纖漠心緒有些煩亂,嶽然的強,她卻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京城外的驛道,總是泛著一種黃沙慢慢的感覺,讓人想起了一句話“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隻可惜,纖漠和聶雲兩人卻沒有品味那種意境的心情。
纖漠忍不住回頭,那城門已經遠去,她是真的要離開京城了,從這一刻起,她便真的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心,是抽痛著的,隻不過心已死,連抽痛都隻剩下麻木。
纖漠和聶雲正要接著上路,可是視線還來不及收回,城門方向的驛道上,瞬間便揚起了滾滾黃沙,這麽厚重的黃沙,來的,定是一個馬隊。
揚起的黃沙模糊了視線,可是纖漠的心中卻隱隱的透著一股子的不安。當黃沙裏,提著長刀的纖飛龍麵容漸漸顯現時,纖漠心中的不安險些變成了恐懼。她知道,也許這後麵的路,到底沒有她預料的那麽平坦。
聶雲麵色沉重,拉了纖漠的手便要上馬,可是纖飛龍來得快,長刀一指,跟在他身後的五六十人馬便迅速的將聶雲和纖漠包圍了起來。
“還想跑嗎?險些被你這個賤人混了過去!”纖飛龍坐在馬背上,手中的長刀閃耀寒光就照在纖漠的眉眼之間。
賤人!
纖漠冷笑,由始至終,她在他的眼中,隻是賤人而已。纖漠的心,不會再痛,淚也不會再因他而流,隻直直的望著他!
“嗬嗬,對!就是這個眼神!你的臉可以易容,可是……這個眼神卻永遠都變不了!”
纖飛龍冷冷的開了口,握著韁繩的手一緊,馬兒嘶吼一聲,高高的將馬蹄揚起,狠狠的打了一個響鼻。
驛道上的人群慌張的散去,唯恐走慢了半步而被誤傷,聶雲站直了身子,將纖漠一把扯到了身後,自己卻挺直了胸膛,望著周圍五六十個侍衛,他連眉頭也沒有皺過一瞬。
纖飛龍見聶雲這幅模樣,點了點頭,口中讚了一句,“到是條漢子,隻可惜,卻活不過今晚!”
纖漠冷笑,邁出步子走出了聶雲背影的保護,麵上是麻木的,她沒有說話,手卻高高的舉起,向著遠處的天邊,她將視線望了過去,聲音有些哽咽,“你看……”
那一瞬,風沙揚起,吹動纖漠的發絲飛舞蕩漾,是一種蒼茫,隱約有些遺世獨立的意蘊。眾人都被這樣的意蘊怔住了,盡皆向著纖漠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遠處,天邊,黃昏將近。
“我娘就在那裏……她在看著我們……”
纖漠的聲音縹緲著,形如鬼魅,那模樣讓纖飛龍渾身一個激靈,抓著長刀的手也鬆了一刻,要不是及時回神,他的長刀恐怕便直直的落下馬去。
纖飛龍怒了,想起纖漠的娘,對纖漠的厭惡更盛了幾分,他不再多說,長刀一揮,侍衛們便抓緊手中的武器向纖漠和聶雲衝了上去。
纖漠想過,逃亡的時候,定會遇上重重阻礙,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最大的阻礙竟然是她的親爹纖飛龍!
那天邊還有著隱約的白,纖漠想,這輩子,她沒有爹,隻有仇。
聶雲的功夫不弱,可是麵對幾十人馬,又要護著纖漠的安全,剛一交手便險象環生,眨眼功夫,他便被鮮血染了個通透,鮮豔的血,有別人的,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