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昏君難為
宋初眼睛透亮,點頭,“以往隻在話本裏看過,也不知是比武還是比文,還是戲文裏說得拋繡球。”
“夫人,聽說是拋繡球呢?”銀杏像個百事通,從邊上起身,接嘴道。
“是嗎?”宋初若有所思,瞧瞧外麵的天色,過了午時,“還是啟程吧,趕些路應該可以找到住處。”寒冬臘月裏,可不方便在外露宿。
說得很有道理,宇文乾總覺得有些奇怪。宋初沒了興致,他自然不願去了,“好吧,啟程。”
銀杏德全擦擦嘴角上的油脂,雖然比不上西北矮腿羊,還是很不錯了,出了雅間,下樓收拾馬車去了。
馬兒吃了草料休息足夠,又顯得精神奕奕,德全跟在後頭解繩牽馬,疑惑問,“夫人怎的又不去了?我還想跟著去長長見識呢。”話本裏的趣事京城極少見,官宦人家總是格外注重門第出生,這麽個順應天意,萬一砸到了乞丐可怎麽辦?
銀杏笑得精靈古怪,似乎胸有答案,勾起了德全的好奇心,換了一邊給馬兒順毛,湊近問,“銀杏,你可是知道什麽?”
銀杏買了些幹果,補充糧食,一一放好,神神秘秘道,“自然。”
拍拍手,對著豎起耳朵的德全道,“你可看過話本?”
“自是瞧過。”否則哪裏會好奇。
“你看我們主子相貌如何?氣質如何?”
“自是人中龍鳳,芝蘭玉樹,就是瞎眼的,也能知道我們主子……”德全靈光一閃,答案在腦中字字排開,又不敢置信,硬生生吐出一句話,語氣古怪,“你是說,夫人怕那招親的小姐瞧上我們主子了?”
銀杏笑笑,“話本裏可都是這麽寫的。”才子佳人,街頭偶然擦肩而過,忽的被什麽砸在頭頂,一朝獲得美人相隨。
銀杏略顯放浪的笑一下子凝在臉上,支支吾吾,“主,主子……”頭低垂,心中打顫,主子最恨在背後嚼舌根的人了,“屬下,屬下……”瞧見宇文乾黑色鹿皮貼身靴一步一步逼近,似走在自己的心尖上,“這個放進去。”
什麽?銀杏一愣,手已經先於思考伸了出去,“哦!”
“好了,主子走了,快點兒把馬牽到前麵去。”德全被驚了一刹那,立馬回過神來,拍拍銀杏的肩膀,吩咐道。心裏卻暗暗嘀咕,剛才主子是笑了吧,是吧!
“哦!”銀杏抬起頭,眼前哪有宇文乾的身影,暗知自己躲過一劫,叮囑自己以後注意,動作間更仔細了幾分。
宋初看看宇文乾,又看看宇文乾,自己見了那雪花酥,覺得不錯,男人硬是買了幾個,拿去放了,怎麽回來整個人都像侵在名為喜樂字眼裏,嘴角揚起,這對宇文乾來說,已經很不正常了。
“我們下去吧!”她開口,再不動,恐怕男人都要凝固了。
宇文乾起身,牽著宋初的手出門下樓,“初兒,不如我們去瞧瞧那繡球招親,話本裏說得有趣,我倒是從未見過呢。”
宋初身子一僵,臉色一下子閃了閃,嘟囔道,“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那家的女兒站在樓上,拿著個繡球往下扔嗎?”嫌棄的樣子好像忘了剛剛誰那般期冀。
宇文乾暗道有趣,初兒也會自打自臉了,“那萬一拋給了個乞丐,那姑娘豈不是毀了?”他是個好學生,不懂便問。
宋初賞了他一記白眼,“那姑娘眼又沒瞎,定會扔給自己瞧上的。”
“哦,原來如此……”宇文乾長長拖了一聲,宋初奇怪男人不同尋常的反應,偏過頭看,正好宇文乾那句話落,“娘子擔心那姑娘瞧上為夫啊!”從對方深深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瞬間被看破心思的尷尬、狼狽,恨恨的轉過頭去。
耳尖泛起薄紅,宇文乾知道這是怒的,不是羞的,拉著宋初的手繼續往下走,感覺到柔軟的小手在狠狠的往回收,宇文乾哪肯給她機會,索性把她整隻手臂鎖在自己懷裏。
宋初胳膊肘狠狠一拐,男子發出一聲悶哼,宋初有些心疼,一想到剛剛自己那陌生的心思在對方眼裏,不知成了什麽模樣,生生忍住了要關心人的衝動。
尋常的樸素馬車慢慢開動,朝城外的山道駛去,兩邊的青山慢慢後退,似誇父逐日朝著日頭追趕。銀杏朝德全擠擠眼,吃飯時還好好的,剛才上車之時,夫人好像生氣了啊!聽裏麵細細的聲響,王爺還沒把人哄好呢。
德全笑眯眯,心中高興,夫人和主子這副模樣,真像那些剛剛相戀的愛人,濃情蜜意,磕磕碰碰,這些日子主子的笑容多了,夫人也不似以往的冷冰冰,多了一絲煙火氣。他朝銀杏做了個嘴型,銀杏捂著嘴笑了,彎彎的眉眼中帶著一絲羨慕和高興。
馬車裏,小方桌上擺著宋初喜歡的雪花酥,也不知用什麽做的,白白淨淨如瑞雪,可愛非常。男人小聲賠著不是,沒有王爺的驕傲,皇子龍孫的架勢,似乎世界都變小了,隻想眼前人笑一笑。忽然有些懂了當年周平王的心情。
隻是他想美人誤國,都沒有機會。
男人伏低做小的模樣並不有趣,宋初更是心疼,這個尊貴的男人啊!宋初沒忍住,一把捂住男人的嘴,輕斥道,“說什麽呢,這些話可是你能說的?”明明是她的不是,怎麽到了宇文乾嘴裏全是他的錯了。
“怎麽不能說?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宇文乾不失時機的把宋初的手移開,握在手中不放。
男人目光真摯,她很是難為情,歪著頭,不自在道,“剛才明明是我小心眼了。”一句話出口,心都鬆了不少,好像說出來也沒有那麽難。
宇文乾眼神更柔了幾分,他知道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可若兩人在彼此麵前都要端著架子,恐怕一輩子都隻能相敬如賓了。白旭磊萬般不是,在這點兒上倒是看得通透,自己厚著臉皮些,初兒似乎也一步步卸下了冰冷的麵孔,隻是,還不夠,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真真實實的她。
“傻瓜,難道你不該小心眼嗎?”愛憐的在宋初眼皮上親了親,不含情欲,滿是憐惜。
宋初目光呆愣,迷茫的很。
宇文乾笑了,把人抱在懷裏,“你是我的,我自然不想別人多瞧你一眼,我是你的,自然也該把我看好,不讓別人多看。”他說得理直氣壯,宋初一下子笑開了。
“初兒,我答應過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自然要把人看牢了,你這樣,我很高興。”他的頭埋在宋初香頸處,柔軟的頭發摩挲著柔嫩的皮膚,“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小心眼,”他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我很高興,你愛我。”
宋初一抖,眼神有些慌亂,男人把她抱住,“所以這是很正常的,如果有男人多看你一眼,恐怕我會把人給剮了呢。”
宋初被逗笑,“胡說。”
宇文乾不欲多言,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真的,“所以,以後要是再有女的往我身邊湊,初兒可要好好幫我解決了。”
宋初不樂意的撅嘴,心裏卻甜蜜的很。
這一場小小的風波過去,倆人似乎更加親密了,看得銀杏和德全每每都轉過目光,不忍多瞧。
不到戌時,天已經黑了,月光未上,夕陽密不透風的樹林擋住,沒有一絲光暈,萬籟俱寂,寒風習習。
這日路上耽擱了,此時還未到達小鎮,馬車輪子盡心盡力的轉著,呼嘯的風聲簌簌而過。
“初兒,冷嗎?”車廂裏,放著夜明珠,倒是明亮,兩人在微微的廣亮下對弈。宋初打了個嗬欠,宇文乾抬眼,“要不休息一下吧!”
“籲!”宋初的回答在陡然高速運轉的馬車停下之時破碎,身子不穩,就要向前載倒,宇文乾心中一顫,趕緊伸出手去,宋初額頭在手上撞了一擊,索性未受傷,把人摟在懷中,神情嚴肅。
德全絕不會無緣無故停下車來,宇文乾屏息靜氣,餘光看看宋初,做嘴型道,“可有受傷?”
宋初動動腳踝,搖頭。四隻眼睛盯著車門,耳朵豎起,隻聽到山風呼嘯,上下馬車的靜靜聲響,在寂靜的日落下有些詭異。
過了半晌,德全掀開簾子,“主子,有個人。”
秦維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久到睡得全身酸痛,腦袋發疼,迷迷糊糊睜開眼,恍然見到了神仙,如畫的眉,上調的眼,挺直的鼻,含丹的唇,還有那不染人間塵埃的冷淡表情,又帶著淺淺的憐憫和慈悲,一身白衣潔白無塵,一頭青絲如瀑布飄落。眨眨眼,一團漿糊的腦袋一下子理清了不少,手抬起,想要摸一摸仙人的溫度。
忽的,又見那仙子笑了,她本就長得極好,如此略微彎彎唇角,好像萬物生輝,然後,他聽到了有些清涼的聲音,如山泉叮咚,“可是感覺好些了?”
他像是被攝了魂魄,下意識點頭,肌肉牽動間,“疼!”五官皺起,然後一個不同於剛才的溫柔聲,嘲笑道,“又不是多大的傷,還一個男人,真是嬌氣。”
秦維理清的腦子又有些暈了,朝那個聲音看去,又掃到了兩個男人,其中一人氣質如出竅的劍,冰冷鋒銳,他一下子移開目光,忘了要反駁什麽,眨巴幾下眼睛,記憶回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