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真假高人

  馬車上畢竟不似床上舒服,宇文乾抱得再穩,車輪子不經意碰到細石,車身一抖,宋初被騰了起來。迷迷糊糊轉身,發覺不對勁,手往前一模,是結實的被子。


  仰著頭,眼睛打開一條縫隙,頭頂之上是宇文乾俊朗的容顏,“夫君?”


  車子再次一抖,宋初扭扭身子,看看四周,全是牆壁,“這裏是哪裏?”


  “在路上,初兒,乖,還早呢,再睡會兒。”宇文乾動動身子,把宋初擁在懷裏,哄著她。


  宋初醒了精神倒是不錯,扒拉在宇文乾身上,像是一條八爪魚,腦袋擱在宇文乾肩膀上,睡眼惺忪問,“我們去哪兒呀!”


  “給初兒治病呀!”宇文乾吻了吻宋初的一頭烏發。


  “哦!”宋初反應過來,很不高興的反駁,“我沒病。”


  “嗯,沒病。”這話太假,宋初都不信了,她手按在宇文乾肩上,隔出距離,看著宇文乾,重複道,“真的,我沒病。”


  宇文乾心疼得不行,“嗯,沒病,剛剛是為夫說錯了。那我們回家好嗎?”


  宋初看著宇文乾的眼睛,許久後,終於滿意了,一下子笑起來,眉眼彎彎,“好!”


  天氣炎熱,馬車雖然寬敞也悶的厲害,不出兩日,宋初身子便虛弱下來,放慢了步伐。夏日天氣多變,明明晴朗無雲,一會兒便烏雲密布,遠處的轟鳴聲如同從九重天之上而下,風雨欲來。


  “主子,到羅城已經來不及,不如尋個地方避雨吧!”伯夷駕著馬車,請示。


  宋初躺在宇文乾腿上一直哼哼唧唧,渾身難受,活力的麵容如染了一層灰白,宇文乾掀開車簾,無雲翻滾,“好。”


  一隊人馬加緊速度,希望在天黑之前尋到了一處容身之所。


  夜幕降臨,遮住了天上鋪天蓋地的雲層,雨聲陣陣,清晰可聞。


  一座不起眼的破廟紮在山巒起伏的平地,屋簷下雨水成連線的珠子掉落,從破敗的窗戶向裏望去,能瞧見如豆子般星星火光。月亮都怕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躲在了厚厚的雲層之中,在暗淡的光亮下,模模糊糊可以瞧見各處一處稀稀拉拉的人群。


  在暗中,惟有那雙眼睛泛著白光,幽光閃閃,怪異的很。


  十來個人並未出聲,雨聲呼吸聲清晰可聞。也不知誰先說了句話,才傳出依稀的人聲來。


  斷斷續續說話間,忽聽得破廟搖墜的門被風吹的吱嘎作響,然後響聲突的戛然而止,腳踩在枯枝落葉中的聲音多了起來,十幾雙眼睛齊齊朝門口看去,氣氛一下子凝固。


  先進來的是個高瘦的男子,一身黑衣,麵容普通,行動間氣勢非凡,他手中不知抱著什麽,眼睛一掃,瞧見了處空地,徑直過去。邊上的人這才發現他手中抱著的是被褥家什,三兩下整理好。眾人又見那人轉身衝外麵恭敬說話,“主子,鋪好了,今晚委屈再次將就一宿。”


  外麵天色被黑暗侵蝕,眾人看不清那人麵容,直到響起一陣腳步聲,眾人齊齊看過去,借著灰暗的光芒,看到高大俊朗的男人抱著一個姑娘,神色冷峻,氣勢天成,在這破廟之中依然如王者。仿佛置身金鑾之上。


  男人小心的把那姑娘放在鋪就好的被褥之上,自己斜身坐下,把姑娘的腦袋放在自己腿上,一隻手還握住那女子的手,微微閉上雙眼。如此情景,讓人猜測莫不是夫妻倆?

  男人的隨行三五個在周圍護著,並未多大動作。廟裏眾人安心下來,徐徐闔上眼睛。廟裏的蠟燭最終消亡,一道閃電襲來,帶笑的佛祖似乎在俯視。


  邊上一人膽子極大,思索良久,捏著嗓子問,“公子,不知你們去往哪裏?”


  說話間,邊上的幾人好奇的豎起耳朵。


  “你們又是去往何處?”就在眾人以為男人睡著之時,宇文乾壓低聲音反問。或許是怕擾了女子的清夢,男子聲音低不可聞。


  男人聲音不大,卻讓人忽視不了其中的氣質,青年下意識回答道,“我們是東南逃難來的。”


  宇文乾神色一動,看向伯夷,伯夷搖搖頭示意自己並未聽到消息,宇文乾斂眉,“東南?可是發生了何事?”


  那青年見男子興趣濃烈,黑黝黝的臉上淌著光亮,湊近低聲神秘道,“據說南邊將要不穩,我們就偷偷先走了?”


  “不穩?”宇文乾重複一遍。


  “對啊,自兩年前太子清除海盜以來,還算平穩,可近來海盜卷土重來,頗有東山再起之勢,我們便想著……”青年的話頭被止住,他偏頭看了看身邊的爺爺,訕笑之後,身子往邊上移開,腦袋就怎麽被人削了一頓。


  習武之人,夜裏的視線並不差,宇文乾順著青年看過去,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老頭正在小聲教訓那青年。觀他麵容身骨,不似尋常耋耄之年,給伯叁使了個眼神,麵容普通的男子悄然上前。寂靜的夜裏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給了無人氣的破廟增添了幾絲活力。


  雨過天晴,早晨溫和的陽光透過古老的木門灑進來,驅散了一夜的黑暗。人們懶洋洋的伸個懶腰,睜開眼後不期然焦點聚集在那唯一鋪就整齊的地方,雪白的被褥上,隻能瞧見男子玄色的衣衫,交雜間,粉色衣襟不時露麵。好奇什麽女子能得男人如此寵愛,可惜女子被男人護得太好,看不見麵容。


  怔愣間,男人邊上的侍從站起身,朝幾人一掃,頓時目光收回,不敢亂看,收拾著各自的行李慢吞吞的離開。


  宇文乾早就醒了,替宋初蓋好被子,站起身。男人冷峻的麵容令人忘之不俗,宇文乾低頭,掃到還在收拾行李的爺孫倆。


  那青年嘀嘀咕咕的抱怨,赫然便是昨夜大著膽子與他交談的青年。


  “主子,早飯好了。”伯叁也不知在哪裏找了水來,正在外麵駕著鍋子,米粥的香味從縫隙中彌散開來,德全端著水盆進來。


  青年肚子咕嚕一聲,餓了幾天的人可沒怎麽好定力,不顧爺爺殺人的目光,青年盯著簡易的鍋流口水。


  一幹人等像是沒看見青年的模樣,兀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宇文乾端了碗米粥,在宋初身邊坐下,“初兒,起來了,吃點兒東西。”宋初睫毛像刷子一樣顫動,宇文乾喚了幾遍,惡作劇般睜開一隻眼睛,“嘻嘻!”


  宇文乾寵溺一笑,“乖,起來。”一手端碗一手扶起宋初。


  休整了一夜,宋初麵色好了許多,看到宇文乾心情頗好。倆人配合良好的開始早膳,青年瞧著哈喇子都止不住,忽的麵前多了一碗白粥,晶瑩剔透,軟糯可口。


  青年抬抬眼睛,眼珠子都要落出來,結結巴巴問,“給,給我的?”


  伯叁點頭,把碗往前推了推。


  青年忍住要吃一口的欲望,偏過腦袋,兩眼淚汪汪的看著爺爺。


  老人覺得孫子的表情太丟人,“多謝!”伸手接了,丟在孫子手裏。


  青年受寵若驚,眨巴下眼睛,湊到老人麵前討好道,“爺爺,你先來。”


  一隻修長普通的手伸過來,更重要的他手上端著的潔白瓷碗,“這裏還有……”


  “初兒。”話未完,身後宇文乾一聲驚呼。眾人火急轉頭,地上灑了點滴鮮血,宇文乾半抱著宋初,宋初嘴邊血滴仍在滴落,“初兒!”宇文乾痛楚萬分,“神醫!”衝外麵高喊一聲。


  何有信剛剛踏進,沒想到那老人脫口而出,“落魄?”


  何有信深深看了老人一眼,疾步過去給宋初把脈,半柱香後,何有信看向急切的宇文乾,“並無大礙。”


  “那為何會吐血?”宇文乾不相信,質問的目光悠悠轉向了剛剛開口的老人。


  老人上前一步,伸手就要碰宋初,卻被宇文乾一掌隔開,戒備的看著他。


  老人訕訕收手,“放心吧!她沒事兒,喂她吃點兒補血氣虛的藥便可。”


  宇文乾目光轉向何有信,見他點頭,扶著宋初坐好,銀杏上前給宋初淨麵,“老先生認識這落魄?”


  老人還沒開口,青年便道,“可不是,我爺爺在當地可是神醫,什麽藥物沒見過?”老人撫撫花白胡子,並未謙虛。


  何有信趁機上前,以同行相交,“可這吐血究竟是”


  宇文乾一邊注視著幾人的交談,一邊安慰宋初,“初兒,可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宋初抿抿嘴,搖搖頭,無辜的眼神搖蕩,落在宇文乾臉上,不自覺的撫上宇文乾的臉頰,“夫君,我沒事兒,真的!”似要證明自己的真實性,還拍拍胸脯。


  若是以往,宋初說真說假宇文乾可能看不出,可現在的宋初根本不會隱瞞,宇文乾鬆了一口氣,握住宋初亂動的手,瞧見濺在粉嫩衣服上幹渴的血跡,刺眼的很。


  何有信探了話,“主子,這老先生說中了落魄,心頭淤血堵積,吐出來便好了。”何有信瞧了瞧宋初麵色,欣慰道,“夫人的臉色是好多了。”


  “吃點兒滋補之物養好身子便無事了。”老人笑得和藹,看看自家孫子,一碗白粥已然見底。伯叁一瞧,奉上早膳,“小公子喜歡便多吃些,還有許多,”看向老頭,“老先生,一大早的,您也用些吧!”


  爺孫倆高高興興用了許久以來一頓早膳,朝宇文乾一行人道了謝,抱著看不清顏色的行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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