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地動

  “出什麽事了?”男人太不對勁,宋初忍住身上不適,多了幾分耐心。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宇文乾說不出那種複雜的滋味。看到這人無事,明明該高興的,可是我急得生怕你出事,你卻恍然不知,這種惆悵真是要人心頭滴血。


  宇文乾靜了靜,坐下來隨意倒了杯茶,“這都幾天了。”在宋初提醒之前,冰涼的液體下肚,腸胃都打了個冷戰。


  “你……”渾身透著詭異,宋初走近,一開口又被男人給抱在懷裏。


  這是抱人抱上癮了,宋初掙紮兩下,宇文乾低沉渾厚的聲音打在後頸,噴出一股熱氣,“初兒,讓我抱會兒。”


  宋初不動了,一個大男人那麽露骨的疲憊,等到耳邊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宋初不安開口,“你,你怎麽了?”


  “初兒是在關心我嗎?”一聲低笑,好像從胸腔裏發出,宋初聽到了戲謔的味道,腦袋一偏,“是啊!”嘻嘻笑了兩聲。


  宇文乾抱著人的手微微收緊,“沒事兒,聽說越城地動了,還好你沒事兒……”


  歎口氣,宋初心下一緊,手按著跳動的心髒,原來是這樣。想起男人在街上看到自己眼裏閃過的驚訝,想到那種力度,想到男人的狼狽,猛的哈哈大笑起來。心裏意外的生出一股子怪異情緒,好像在嘲笑宇文乾,你也有今天。


  起伏的胸膛震得宇文乾雙手跟著一上一下,摸不著頭腦,還有種無以言說的難為情。


  “初兒。”太不給人麵子了,宇文乾牙齒咬上宋初小巧的耳廓。


  宋初呼了一聲,止住笑意,不過那動靜頗大的幅度怎麽看都有些假。“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個,雖然我在越城,可是地動是東郊的梅山呀!”相隔十萬八千裏,更何況整改過的風雲閣更不是吃素的。


  宇文乾摸摸鼻子,自己也笑了,這麽明顯的事兒。如果不是宋初,他怎麽會這麽昏庸。不是五弟要親自過來都被自己說服了嗎?


  一手報複性的狠狠捏了下宋初的鼻子,惹來對方連連求饒,宇文乾笑罵一句,“你這小沒良心的。”


  宋初動動腦袋,斜著眼,笑得沒心沒肺,“我就是這樣。”小人得誌的樣子頗為神氣,“不然會受傷。”


  宇文乾闔下眸子,心中微痛,忽然間有些明白了那些日子宋初的擔驚受怕,惶恐不安。用鼻子蹭蹭宋初側臉,“好,那就這樣,不要受傷。”自有我會護著你。


  宋初在宇文乾看不到的地方眼裏閃過一絲落寞,“那你能忍受這樣的我多久呢?”


  “一輩子。”宋初一愣,原來無意中把心裏的話吐出來了。落寞盡去,宋初笑嘻嘻的,“那我就看著。”


  “好。”


  活潑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而溫馨,兩人肌膚相親,熱量環繞,每一絲空氣都是粉色的。


  忽的門被敲響,德全端來食物,“主子,您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又看看宋初,“夫人,您勸一下主子吧!”德全頂著宇文乾吃人的目光,心裏不是不害怕,事關原則性問題,一字一句說了。


  “嗯!”宋初接過,瞅瞅黑臉的宇文乾,既高興又自責,還沒吃飯麽?看來自己果然不會關心人。


  宇文乾一口一口吃得極快卻不顯粗魯,宋初撐著腦袋直勾勾盯著,思緒早已翻飛。


  這麵含情脈脈,溫情四起,越城太守府裏緊張不安,氣氛肅穆。


  拓跋熙帶著聖旨一路狂奔,終於和越城太守進行了完美的匯合。宇文浩南自詡風雅之人,到了越城也要重溫年少情懷,與民同樂。雖然一來就遇到刺客夜襲,也沒有打亂他重新燃起的情懷。先是去了桃花林自不必說,後又聽說梅山景色宜人,卻不想在山上遇到地動。越城太守藍衣不敢隱瞞,快馬加鞭上報京城,早就派出太守府大部分兵力去營救,一日過去,沒有絲毫消息,本就稀疏的頭發都快掉光了。


  聽說京城派了欽差,藍衣更是火急火燎的趕回來,汗水、灰塵塗了滿臉,站在院子裏等著,藍衣汗水急流,不時隨著欽差的眼神朝門口看去,不要說人,風都沒有,抬手擦擦腦門的汗,四十好幾的大男人擠出個笑,“拓跋大人,這還要等?”以為一來就該出發的欽差一開口就是等,真的等著花兒都謝了,要是皇上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

  五皇子對那錢先生很看重,這一趟出來自己完全就是他的跟班而已。可是,關鍵時刻怎麽就掉鏈子啊!皇帝還等著你呢,錢大人。


  拓跋熙心虛,臉上麵無表情,嘴裏的話冰冷,“等著。”不著痕跡看看天色,一個時辰之後還不到就……


  “拓跋大人,您看,是不是您要等的人?”藍衣捏著拳頭,他也是有脾氣的,剛要反駁,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隨著空氣傳來,接著,身影出現,直直朝太守府大門衝,藍衣一聲叫喚打破屋裏的沉默。拓跋熙剛剛繞到房頂的視線偏移,行動先於想法,朝門口走去。


  “錢先生,您可算來了。”略帶抱怨,拓跋熙看著臉上汗水不斷,心知他肯定路上緊急,語氣鬆了鬆,“我們現在就走?”


  宇文乾沉著一張臉,視線一掃,在藍衣的身上停頓片刻,朝拓跋熙點點頭,“帶好工具和雨具、帳篷,把城裏的大夫也給叫去。”


  這天氣下雨?拓跋熙莫名其妙,還是照著做了。宇文乾朝藍衣走去,“藍太守?”


  男人目光深邃,在夜裏看不清輪廓,偏偏那眼神格外明晰,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周身氣勢逼人,不是個簡單角色。藍衣挺直了身子,微微前傾,“錢先生?”


  “進展到哪一步了?”一邊有人牽著馬過來,宇文乾看前麵已經集合完畢,又說,“我們邊走邊說。”


  直入主題,沒有多餘寒暄,剛剛還在吐槽誰那麽不長眼睛,這種時候居然還不盡心,一聽這男人開口問幾句,全部問到了點子上。


  “地動麵積多大?受災是否嚴重?”


  “周圍有多少百姓受傷,救援的人手都是哪裏的……”


  “現在輿論如何……”


  還沒幹的汗水再次冒出來,有那麽大一尊佛在這裏,哪裏還有閑心去管百姓哦!現在也不敢隱瞞,還是心急疏忽了,“地動麵積有些大,周圍梅山附近的農田都遭了秧,人還好說,是晚上,就邊上的農戶可能出事了,不過都讓士兵去救援了。”


  那雙眼睛好像能穿透皮肉,看到骨血,藍衣身子抖了抖,嚐到了汗水的味道,“不過人不多,大部分都派去找那位去了。”


  宇文乾偏過視線,了然點頭,“太守果然忠心,不過百姓的生死還是顧著的,輿論更不能擴大,可懂?”


  藍衣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他也是慌了,不然不會這麽粗心。地動啊!自古就不吉利,更不要說正好碰到那位到達,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藍衣捂住嘴巴,不敢想象,“下官馬上就去安排。”


  一路疾馳,不到半個時辰到達梅山,高聳的山峰缺了半邊,周圍的農田上麵覆蓋厚厚一層,在月光下,雜亂無序,好像斷壁殘垣,烽火炮台,亦似如今滿目瘡痍的江山。


  宇文乾駐足片刻,拓跋熙按宇文乾的吩咐到了幾個特定的地方挖,一路不見太守蹤影,倒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宇文乾。


  印象中冷清的男人蹲著身子,一邊的婦人和孩子一個勁的刨著地,痛哭聲不止,他聽到男人溫和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大姐,你們大晚上這是……”


  “當家的被埋在裏麵了,”宇文乾穿著平凡,氣勢明顯不同,她好像看到救星一般,髒兮兮的手扯著男人的衣襟,“大人,求求你,讓士兵幫我找一下孩子她爹好不好。”邊上的六七歲的女孩兒好像感覺到了母親的情緒,和婦人一起跪下來,“大人救救我們吧!我們家就他一個男人,他走了,我們娘倆怎麽活啊!”


  “大哥哥,求求你了……”


  拓跋熙頭偏向右麵,山上士兵眾多,卻無人理會那一幕,隻因那人是在半山腰上失蹤的。


  拓跋熙本該去查探地形的,不知道為什麽站著不動了。直到他聽到那個男人叫來一對士兵,“大姐,你丈夫大概被埋在哪裏?”


  女人喜極而泣的聲音那麽清亮的傳達每個人耳朵,她來不及擦下淚水,“就是那兒,就在那兒,那曾經是我們的家……”婦人指著一處地方,山上岩石劇烈碰撞砸下來,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除了還頑強支撐的幾根基柱還能看出房子的痕跡。


  接著,男人圍著查看了一番,犀利的目光好像能透過岩石,指揮著人幹活兒。


  拓跋熙覺得心裏有什麽流過,轉身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找到了,找到了……”忙活到半夜,接連不休的士兵都已經疲憊,手腳下意識的仍舊動著,不知是哪裏鑽出來一陣慶賀聲,滿山的士兵都頓住,手上的工具“哐當”一聲掉下。


  “謝謝恩人,謝謝恩人……”剛剛朝宇文乾求救的婦人看著傷痕累累的丈夫被一眾士兵抬上來,淚水連同手上的泥混了一臉,跪在宇文乾麵前,已經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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