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三、人間尚有真情在
三人在屋內一番感慨，李滄海最後道：“你知道嗎？我覺得海擎其實不死也行，我們何必非換個首領那？真得是為了沈千機的私仇嗎？若為了沈千機報仇，我們就該屠盡海家，若隻為了求個心安，殺一個海擎就算報仇不是自欺欺人嗎？
我們應該明白——找上霧夢澤，為禍霧夢澤的初代海家掌舵人不是海擎，而事實上，沈千機留下霧夢澤個爛攤子，有海家給收拾就不錯了。
太一神教號稱要共贏，好處不也是你們拿大頭嗎？你們和太清宗、百靈門的關係與海家和霧夢澤的關係本質上也沒什麽不同，區別大概就是你們的吃相好看了不少。
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大度點，放過海擎不好嗎？
我喜歡研究人心，操控人心，但是你們知道嗎？也正因為此，爾虞我詐，利字當頭的紅塵凡世裏，一旦有了海擎這等有情有義的行為，我覺得更難能可貴。
再從我們的角度講，海家事務千頭萬緒，我們換個首領看似簡單，其實一個世家掌舵人貿然更迭，隱患重重，我們為了讓沈千機心裏舒服點，把自身攪到這灘渾水裏，得不償失的。”
方正歎道：“你的我都明白，海擎倒也沒你的那麽大仁大義，不過能為了家族親人，舍得自己一身剮，也算是條看淡生死的漢子了。
可老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能這麽做，因為我們要維護太一神教的尊嚴，因為這世間人言可畏，海家的行為我們不能不追究啊！
你以為我不想就此原諒海家嗎？可是我們的大度人家不信啊！
記得李清風把親生兒子推上死路那件事嗎？其實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的兒子在我剛下凡的時候冒犯過我。
我實話，我真沒在意，但是有人這麽想嗎？魔族認為我受委屈了不行，連李清風也認為他兒子不死，我不會放過正陽門。
這事我解釋也沒用，他們認為我這樣的人物就該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而沈千機之於海家，就如同當年的我之於正陽門一般，如果海擎不死，我們不再追究海家，海家自己都會有很多人不相信。
開始他們可能還會以為我們離不開他們的海運，也算是迫不得已才忍氣吞聲的，但隨著我們實力暴露得越多，海家就會覺得我們離開他們其實也行，那就更不該輕易放過他們了。
如果我們不讓海擎去死，整個海家都不安心的，所以這事總要有個頂罪的，不光海家需要，我們也需要弄死一個這樣的人，來證明我們會從此既往不咎了。”
墨嬌衝方正撇了撇嘴，道：“不想輕易原諒人家，也沒必要找個這麽牽強的理由吧，這事根本就不通，你以後不會再記恨人家了，誰還能不信那？
你當所有人都是賤骨頭，非要讓你欺負得家破人亡才安心嗎？”
李滄海攔著墨嬌的話頭，道：“事實上，方教主的是實情，如今可不比洪荒，這個凡間界等階森嚴，你當程無常那番前後矛盾，漏洞百出的謊話為何就能哄得陳玄明投靠我，就是因為他們都認為，仙界來客看不起秦山河才是理所應當的事。
所以沈千機可以不在意，我們可以不追究，但是海家卻肯定不相信這事。
我剛才就想到這層了，但是我還是覺得還是有機會原諒海擎的，因為有我。”
李滄海完這話，拿手指指著自己，衝方正道：“我有資格原諒海家，或者海家如果能投靠我的話，沈千機就不敢生氣，這和我們不能原諒海家一樣的理由，不是嗎？
你的太一神教不容冒犯，但是太一神教也不敢冒犯萬象門的屬下，這事的通吧？”
墨嬌對李滄海的話很讚同，方正則是又一番苦笑，道：“老實，海擎的犧牲讓人感慨，但是老李你因勢利導讓你的萬象門站到台前來，這手段急切了些。
不過反正神界最後派係林立是你們自己願意搞的，我想管但是管不了，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我當年勸老秦跟我們一起幹，的是把逍遙門最後送給他，後來成立太一神教的初衷也是人家秦山河要自立門派，現在倒好，一個個全發展起來了，老秦反而沒什麽嫡係子弟了。
你要顧及下人家的感受啊！”
李滄海笑道：“這是最不需顧及的，你以為秦山河喜歡的是統禦一方嗎？他扛著太清宗扛了萬年早就累了，他其實羨慕的是你這樣做個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圖騰象征。不去操心俗務雜事才是最好的。
你覺得秦山河那樣自立一派好，秦山河卻覺得你這樣攜領諸族好，世間事大抵都是這樣，隔岸看風景總是最美的，人人都想要‘求不得’，沒多少懷念‘已失去’的。
所以，秦山河有個太陽尊者的身份就夠了，剩下的事他巴不得有人幫他辦那！
再者，我還真不要他的那些手下，我其實要的更多是萬象門的聲望和地位，因為我們萬象門的門徒我早就想好了，跟你們現在的各族都沒關係。
但是在這之前，萬象門跟太一神教名頭相仿的聲望得打出去，所以我幫海擎確實是有私心的，但是也確實敬重他的行為，此話也不假。
我想圖謀的其實本不是海擎，而是被關著的馬孟剛，我已經隱晦的點給陳玄明，讓他放了馬孟剛了。
這些人裏麵，隻有馬孟剛才是確認自己要丟掉家族未來，身家性命的人，我給馬孟剛一條活路，讓他不再除了謀反外別無他途，他才會對我感恩戴德。
而且最後如果海擎死了，讓馬孟剛做海家的首領，給了他不讓陳國的實力，偏偏陳國眾人都不敢動馬孟剛，這才是萬象門揚名的最佳手段。
如今，再救海擎其實對我本來的計劃還是有影響的，不過還是那句話，我喜歡操控人心，所以更偏愛人間真情，我寧可讓我的計劃不那麽完美也要幫世間多留份美好。”
方正聽完李滄海的這頓表述後，真正的是歎服了，他感慨道：“我以前覺得杜無名、沈千機他們才智高真是因為沒跟你合作過鬧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李滄海對方正的誇獎倒是泰然處之，連聲謝謝都沒有。不過方正也沒在意，而是直接起身道：“我告訴楚楚，讓她帶著你家兩位夫人去魔族茶園吧，那裏有顧恩守著，還有一幹魔族將士，總體實力比霧國還高。
我們就即刻起身去陳國吧，既然想救海擎了，就不要在這逗留太久了，你沒發現海玉明並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我們嗎？
這明海玉明心中還有一絲對他父親的眷戀，舍不得親手把他父親送上絕路，那我們就趕緊走吧，如果海玉明見不到我們，最終沒有選擇告發他的父親，我們不等於連孩子也救了嗎？”
李滄海點頭道：“言之有理，若是海玉明也良知未泯的話，我們也給他條生路，看到最後父子相殘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方正一行人連夜離開了海家，行蹤跟任何人都沒有透露，大家都還有份私心，如果讓海玉明找不到他們，等海擎被他們救起之後，起碼會對他兒子沒有出賣自己而感到欣慰。
不管海玉明是否真心這樣，哪怕給海擎造出一個兒子孝順他的假象那，也算是善意的謊言了。
他們幾個兜轉了個大圈，最終來到了魔族茶園，不想剛到茶園，卻發現程無常已經在茶園等候他們了。
程無常跟眾人見過禮之後，對方正道：“教主大人，陳王邀請李門主去馬家公國少住些時日，在下去了海家，發現幾位已經離開了，偌大的陳國也無處尋覓諸位，所以隻好來茶園等候諸位了。”
方正和李滄海對視一眼，眼前這事有點出乎意料了，李滄海已經點明馬家公國是現在陳國的隱患了，難道陳玄明直接動手滅了馬孟剛嗎？雖然這樣有些太倉促，但想來也是個解決的方法。
隻不過這樣，李滄海的很多設計都落空了，李滄海無奈的搖搖頭，世事難料，這個結果倒是與他的設計大相徑庭了。隻不過，既然殺了就殺了吧，那樣也算陳國表了投效自己的忠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方正看到了李滄海的無奈，心裏有種跟墨嬌類似的爽在蕩漾，他還要確認下李滄海的吃癟，於是憋著笑問程無常道：“馬家公國現在已經不是馬孟剛的地盤了吧？陳王已經殺了馬孟剛了嗎？怎會在那裏邀請李門主那？”
程無常搖了搖頭，答道：“陳玄明放了馬孟剛，連同其他四大國公一起在長寧殿喝了三三夜，大訴兄弟深情，最後馬孟剛痛哭流涕，對指誓，此生永不叛陳國，雖死無憾。
然後四大公國撤出了馬家的兵馬，現在的馬家公國是馬孟剛在坐鎮。
陳王在那裏邀請李門主，是想對李門主——此刻陳國上下齊心打造破界舟，建造聖城之事很難一並開展，請李門主幫忙與太一神教斡旋一下，並不是他們不想建設太一聖城，實在兩方開工，力有未逮。
其實，陳玄明就是想表明……如果李門主肯幫他們跟太一神教聲的話，那陳國上下現在隻聽令萬象門了。他們不想首尾兩端，但是他們自己得罪不起太一神教。”
這下，眾人全蒙了，李滄海此時苦笑著道：“這個結果是我沒想到的，真的從沒想到過，陳玄明竟然會和四大國公一起把吃到嘴裏的肉吐出來了，這太意外了。”
方正歎道：“你不是想多看看人間真情嗎？那就多看看吧，看看海家的父慈子孝，看看陳國的兄弟情深。
看看這紛爭不斷，爾虞我詐的紅塵凡間，也是尚有真情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