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兩難
書房內。
王靜從袋子中捧出一把石灰,皺著眉頭似乎很疑惑。
“就這東西竟有那麽大作用?能當藥使?”
“沒。”魏叔玉喝著茶瞟過來一眼,“就是個很簡單的預防作用,沒那麽邪乎,被外頭人誇大了。”
“可這東西成功抑製了瘟疫爆發是是事實吧?”王靜說著湊近些看。
“小心點。”魏叔玉道:“進眼睛就麻煩了。”
“聽您的。”王靜放下石灰拍了拍手,走到一邊洗著手道:“既是好東西,以後可得儲備些以防萬一。”
“誰儲備?”
“自然是朝廷和地方。”王靜擦完手走了過來,“這樣一旦發現了瘟疫就能立刻製止。”
“都跟你說了沒那麽大作用的。”
“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總有試一試的價值吧?”
得,魏叔玉算是無話可說了。
這石灰水能殺菌的方法是真,但若是說能完全預防細菌滋生甚至於瘟疫大爆發實在有些勉強,這一次的實例畢竟有幸運的成分在其中,可莊戶們是不清楚的,道聽途說再加上添油加醋就成了很厲害的東西,連王靜似乎都信了更別說其他人,不過仔細想想這石灰有些作用是肯定,就算沒那麽大儲備一些也並沒有錯,而且一旦作為資源儲備等於是找到了一個新的經濟發展點,比如曹虎的石灰窯,將會成為附近十裏八村的首選,沒準能賺大錢。
“回頭跟上頭稟報一下,不過他們大概也早知道了。”王靜喝著茶說著。
“上頭?”魏叔玉眉頭一挑,“皇上?”
“怎麽?”王靜愣了愣而後似笑非笑。
“你不是都已經恢複自由身了麽,還跟什麽上頭聯係什麽。”魏叔玉很不滿自己的婆娘跟所謂上頭藕斷絲連。
“恢複自由身就不能做做好事了?”王靜笑著道:“夫君可真能吃醋。”
“誰吃醋了?”魏叔玉被炸了屁股一樣蹦起來叫道:“你怎麽知道我吃醋了,憑啥這麽說。”
“得得得。”王靜無可奈何道:“相公沒吃醋,妾身反正都已經是您的人了嘛。”
“這還差不多。”魏叔玉搖頭晃腦又坐了下來。
“隻不過……”
“恩?”
“妾身是您的人沒錯,但是還不是你們魏家的人呢,怎麽辦呢?”王靜做思考狀。
“咳,這個……”魏叔玉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不合理啊。”王靜似笑非笑的表情,“妾身都不是你們魏家的人,哪來是您的人這說法呢?”
“好啦。”魏叔玉憋了半天還真來了幾分泥脾氣,“不就是進門麽,至於繞這麽大個圈麽,回去就說成不?”
“那不送了。”
“……”
王靜看樣子是著急了。
也的確,一開始每個名分還有個說法在,畢竟人家還在為別人辦事身份都莫不清楚,如今已經真相大白恢複了自由身,早就該給人家個說法了,至於娶進門還不宜操之過急,但畢竟魏叔玉要有所表示才算合理,王靜這段時間沒說什麽是讓他能主動去做,這眼看一個多月過去了仍然沒有一點動靜,人家這個年紀黃花閨女不著急是假的,再怎麽厲害再怎麽強悍終究是個女人,需要愛情的同時也需要一個家庭,眼看玉珠兒子都滿地爬了,她心裏自然也是著急的,算起年紀還比人大了幾歲,放了這年代剩女的不能再剩女了,人不也是希望快點嫁出去有名分。
魏叔玉很理解這種想法,但有個矛盾存在。
玉珠在家裏太強勢,尤其是在後院的霸權即便是魏叔玉都隻有俯首稱臣的份,雖然這隻是他心疼那婆娘導致的,但不可否認在很多事上他必去爭取到玉珠那方麵的態度,尤其是王靜這件事上,在以往雖然玉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畢竟不想家裏多出一個爭寵的對手,而且魏叔玉又是偷偷摸摸的幹這事,用他的理解這並不光彩,說是背著玉珠出軌也不為過,所以心理上他有著先入為主的負罪感讓自己處於下風,這也是這麽久一直沒提的原因。
知道今天王靜都表明了態度,魏叔玉重新陷入兩難。
既不想讓玉珠傷心,也不想王靜失望。
回家的路上魏叔玉琢磨著這事,不斷給自己打氣,最終決定不論如何得開口,就算試一試也必須去做。
到了後院想找了些酒喝了壯膽,外麵呆了半天打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正是正午,孫小小下班回家休息,此時正光著腳丫子躺在床上逗弄著依依呀呀的火娃,玉珠則坐在桌子前看著賬本,時而皺眉時而點頭似乎挺專注的樣子,從門口往裏看去很有家的氣氛,魏叔玉沒有猶豫走了進去,先是逗了逗火娃,這孩子似乎聞到酒氣,一個勁給魏叔玉的臉往開推,惹的孫小小在一旁樂的咯咯直笑,魏叔玉訕訕的摸了摸臉,見玉珠還沒跟自己打招呼,給孫小小打了個顏色之後湊到桌子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
“大中午的就喝酒?”玉珠頭也不抬的道:“相公這酒癮最近也見長啊。”
“恩。”魏叔玉點了點頭,“以後要改。”
“哦?”玉珠奇怪的抬起頭,“相公今天怎麽了,說話這麽幹脆?”
“幹脆麽?我一直這樣啊。”
“沒吧。”
“你記錯了,我一直很幹脆,你不也幹脆麽。”
“恩。”玉珠點了點頭,“這倒是。”
“那有個事跟你說,咱也幹脆一下?”魏叔玉試探著準備開口。
“要錢?”玉珠頓時警惕,“哎呀,最近可不幸,咱家啊都快揭不開鍋……”
“屁。”魏叔玉黑著臉道:“不是這個。“
“哦,那您說。”危機解除,玉珠有低下頭看賬本。
“那我說了?”
“說嘛。”
“那個……”魏叔玉手捧著茶杯轉動著,“那個那個,王靜吧,現在是自由身了,你看,你看怎麽處置?”
這話一出,玉珠手明顯一抖,卻故作鎮定的繼續翻查賬本,一旁的孫小小極其八卦的唰一下扭過頭,眼中爆發出身材盯著兩人,火娃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突然轉變,依依呀呀的也跟著朝這邊嚷嚷,眼見玉珠遲遲沒動靜,魏叔玉這話一說出口就很難再接著往下說,手中轉動茶杯的頻率越來越快,房間裏除了火娃的就剩下喘大氣聲。
“什麽怎麽處置?”玉珠抬起頭。
一聽這話魏叔玉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這婆娘是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啊,雖然早有預料但這並不是好的開始。
“你知道的。”魏叔玉幹笑著說道。
“妾身不知道。”玉珠理所當然的一臉疑惑,“您說說看,什麽叫怎麽處置?”
“得。”魏叔玉吸了口氣,“我直說吧,咱也別藏著掖著了,王靜的事大家都清楚,如今我怎麽著得給人說法。”
“說法?”玉珠點了點頭,“是該有個說法。”
“真的?”
“那你答應了?”魏叔玉頓時驚喜起來。
“答應什麽?”玉珠眨了眨眼,一拍額頭,“哦,夫君是說進門?”
“恩。”魏叔玉沒想到會成這樣,這似乎順利的有些不像話,但這麽快到了重點他也忍不住緊張的咽唾沫。
“若是這事那自然是可以,隻不過嘛……”
“隻不過什麽?”
魏叔玉緊張的發問,本來聽到玉珠說可以的時候高興的差點就跳起來,可沒想到後麵還跟著個隻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這隻不過的後頭跟著的多半是不好的消息,在這一刻魏叔玉的心頓時間又懸了起來,玉珠接下來的話等於在宣判這件事是否能被通過,這七上八下的心再這樣下去非得給人折騰成神經病不可,就跟高達那樣的。
“隻不過家裏實在太忙啊最近。”玉珠一臉歉意,“再等等吧。”
“啊?”魏叔玉頓時感覺天打五雷轟。
“過段時間,這事不急。”玉珠一臉理解的笑容,“相公先陪陪火娃吧,妾身這忙著呢。”
“別啊,還沒說完呢……”
“說完了啊。”玉珠仍然笑著,“過段時間,等家裏不忙了就辦。”
“可……”
“相公,妾身還忙呢,您體諒下,一會再跟您說,好嗎?”
最終魏叔玉還是灰溜溜的滾回了炕上,心裏算是明白了。
玉珠能夠答應雖說是好事,但卻又打起了往後拖的注意,家裏忙不忙魏叔玉能不知道麽,孫小小下班都回家睡上一家哪能談得上忙,看來玉珠似乎是早就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說起這事,並且已經做好了在不對抗自己的前提下拖延下去,這實在太卑鄙了,偏偏魏叔玉還無話可說,誰讓人家已經答應了隻是說過段時間再辦,沒了注意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玉珠都抱著賬本,即使是吃飯睡覺之前魏叔玉終於有機會舊話重提,但這婆娘就跟個泥鰍似乎繞過了話題,就是不給真麵回應,更不要提什麽具體的時間,這讓魏叔玉更加應征了自己的猜測,自己這個媳婦答應這件事完全是權宜之計,打定了主意無限期拖延,說起來跟沒答應幾乎就沒什麽兩樣,這才真是玉珠的聰明之處啊,雖說沒有跟自己正麵對抗拒絕這件事,但從本質上也並沒有答應,這結果是讓人沒有想到的,魏叔玉本來以為隻會有答應和不答應兩種反應,在此之前他也做好了說服的言辭,卻沒料到這種結果讓他頓時沒了辦法。
“答應了?”王靜很欣喜。
“恩。”魏叔玉無恥的撒了個謊,“就是要等上一段時間,等家裏安排。”
“妾身能等。”王靜笑著坐在旁邊,一臉含情脈脈。
“苦了你了,再登上一段時間就八抬大轎讓你進門,到時候讓你過上好日子。”
“恩,妾身聽您的。”
魏叔玉暗自歎了口氣,饒是聰明如王靜也有被喜悅衝昏頭腦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玉珠的奸猾。
接下來幾天魏叔玉倍感壓力,雖然王靜放了心不再整天詢問,但石頭始終沒落下總有被拆穿的時候,所以在這幾天裏他不斷嚐試去找玉珠談話,但這婆娘要麽一大早就出門參加階級腐敗宴會,要麽就在家裏照顧火娃聲稱脫不開身,到了晚上好歹沒事了她又早早睡了,這種幾乎耍賴皮的手段讓魏叔玉十分火大,卻又根本無計可施啊。
日子一天天過,家裏氣氛詭異。
直到這一天孫小小傳來了消息說是要正式安排玉麒去劍南主持大局,緊張氣氛和注意力才轉移到別的地方。
事實上玉麒來魏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平時並不常見,但實際他已經在孫小小手底下幹了好幾個月,本來挑選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魏家培養儲備人才和能夠在生意上獨當一麵的助手,劍南那邊的建設計劃已經開始,經過這段時間的培訓也有了成效,的確是到了派遣玉麒去劍南掌管一方生意的時候了,作為孫小小下達這個決定自然是值得信任的,所以魏叔玉並沒有什麽質疑的地方,本來都是自己家的人足夠信任,隻要能力能過關就沒什麽問題,其實他最擔心的還是家裏對這件事的態度,尤其是那對母女對兒子和親生弟弟將要相隔萬裏的事實心情。
玉珠一開始聽說弟弟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很驚訝,但後來一想又覺得能有一番事業是好事,但畢竟是姐弟奮力心情上固然是不好受的,而丈母娘這幾天恰好來看火娃,聽到這消息幾乎和玉珠同樣的心情,兒子能做一番事業替魏家執掌一方生意再她看來的確是個不錯的差事,但母子之間相隔萬裏那份不舍和擔心卻同樣擁有,老人家在玉麒走之前的幾天整天和玉珠呆在一起,等玉麒一回家就抓來抹眼淚,弄得那可憐的小青年要多尷尬有多尷尬的。
“唉,這眼看人就要走了,妾身這心裏實在不好受啊。”
玉珠坐在椅子上沒心思看賬本,唉聲歎氣個不停,倒顯得幾分可憐。
“男兒誌在四方嘛。”魏叔玉上去安慰,“玉麒自己恐怕也是那麽想的,所以我們做家人的就別托他後腿了。”
“話是這麽說,可離開長安去了那不毛之地,路上得受多少苦,到了之後……”玉珠又開始瞎想。
“吃點苦算是曆練,出不了大事。”
“但願吧。”
第二天,玉麒收拾好行囊正式準備離開。
一大早護送的隊伍就站在府外等著,清一色的保鏢資格,個個虎背熊腰,這都是要把玉麒安全送到才回來的。
“娘,姐姐,姐夫,玉麒這就走了。”
玉麒穿著一身出行的長衫帶著帽子,腳下放著行囊,叩首朝大家告別。
丈母娘早已經哭的稀裏嘩啦,一旁的玉珠除了後院不願意壞了威風所以極力忍耐,倒是兩個大老爺們好點。
“一路上小心著點。”玉珠紅著眼睛叮囑,“到了記得寫信。”
“出門在外注意著身體。”
“玉麒啊。”丈母娘稀裏嘩啦的給兒子抱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喊:“你可得平安回來啊,娘等著你送終呢。”
“娘。”玉麒怪尷尬的摸樣,“說這些幹什麽,又不是去多久,一年半載之後總會回來的。”
“是啊娘。”玉珠拉開丈母娘跟著安慰,“要不了多久的,放心吧。”
玉麒最後看了眼大家,再看了眼魏府大門和院子,背起腳下行囊一扭頭上了馬車,隊伍前方一聲號令,護送的隊伍和馬車緩緩啟程,丈母娘哭著跟上去一些,魏叔玉和玉珠也不得不再送上一段距離,直到上了大道之後已經跟不上速度,丈母娘就站在路上邊抹著眼淚邊看著,隊伍慢慢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中,已經算是徹底的離開了。
“娘,回去吧。”玉珠扭過頭攙扶著丈母娘。
“唉。”丈母娘顫顫巍巍歎了口氣,仿佛瞬間蒼老的幾歲,讓魏叔玉懷疑自己分開這對母子是不是太殘忍。
“相公別想多了,男兒誌在四方,娘也能理解的。”回了屋玉珠見魏叔玉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麽,立即開導道。
“看著分別的場麵是真不好受啊。”魏叔玉歎了口氣,“你說咱是不是太自私了,隻顧家裏生意。”
“可不能這麽說,玉麒能幫咱家照顧生意可自豪呢。”
“是麽?”
“是啊。”
“唉……”話雖如此,但經過今天的一幕魏叔玉怎麽也無法理所當然起來,總覺得愧對這母子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玉珠看了看外頭,歎氣道:“一會娘也回去了,家裏又少兩個人。”
“那要不多加一個?”魏叔玉瞬間抬起頭,“比如王靜?”
“哼。”玉珠愣了愣後瞪過來一眼,站起身道:“妾身哭累了,肚子餓吃飯去。”
“……”
失敗啊失敗,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玉麒的事就這麽過去了,但關於王靜進門的事魏叔玉仍在爭取,至於玉珠則一如既往的躲閃,氣氛重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