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廢稿

  春寒料峭,涼如水的月,清清冷冷的流瀉在枯枝上剛剛長出的嫩芽上。


  朦朧的薄霧攏著一隊載有秀女的隊伍來到了驛站前。隨後十幾個腰墜秀女紅牌的妙齡少女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她們臉色個個悲戚、凝重,全然沒有一點兒即將要飛上枝頭的喜悅。


  隻因此次選秀並非是給皇上選的,而是為大蒼國立下汗馬功勞、功勳顯赫的固國奉親王!

  這固國奉親王乃是當今皇上的十九皇叔。為人粗獷、野蠻、性格也甚為刁鑽、蠻狠,還有孌童之癖。


  最為重要的是十六歲那年得了一種怪病,先是後背的皮膚長出一塊兒白斑,之後手、脖、腕皆相繼長出大小不一的白斑,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白斑越長越大,擴散的範圍也越來越廣,就連臉上都長出了一塊兒巴掌大的純白色白斑。


  那純白色的白斑與正常的膚色互相交錯的生長在一塊兒,當真是比被火燒了的皮膚還要令人恐懼、作嘔。


  且太醫還說這有傳染之風險,因此但凡奉親王出現的地方,三米之內皆沒有任何人靠近。


  也因此已到而立之年的奉親王至今還未迎娶過一任王妃。


  縱使有不少想要飛黃騰達的大臣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奉親王府,但是聽說一些被奉親王褻玩過的孌童,因為身上也長出了這白斑,最終又全部給送出了王府之後,便紛紛作罷!

  所以皇上這才下令,上至一品官員下至五品官員,但凡家中有適齡的少女,不論嫡庶都要送入宮中,由固國奉親王親自挑選。


  一旦被選中,那便是萬劫不複的命!


  此時夜色已深,趕了半個月路程的秀女們帶著淚痕和疲憊進入了夢鄉。


  一道聲響卻是在寂靜的房間中傳來。


  “妹妹,你把東西還給我,這是書墨哥哥送給我的。”白茶小聲而又祈求的對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人說道。


  白未晚聽到書墨兩個字,明豔嬌嫩的容顏上立刻染上一抹妒意和狠意:“就憑你這個賤骨頭?這絡子一定是你從書墨哥哥那裏偷來的。書墨哥哥怎麽可能會將這個絡子送給你?”


  “真的是書墨哥哥在我臨走前送給我的。書墨哥哥說我生得這般瘦小,不及妹妹明豔,奉親王一定不會選中我的……”白茶韻秀的雙眸氤氳上一層水汽,滿是可憐而又祈求的對著白未晚說道。


  白未晚看著手中淺藍色鑲玉的絡子,在聽到白茶聽到這句話後,更為的惱怒和嫉恨。既然書墨哥哥說她生得明豔好看,可是為什麽卻沒有將這隨身的絡子送給她?

  這白茶不過是個鄉野村婦生的賤骨頭而已,生得沒她好看,個頭又是那般的瘦小,女紅和書畫也遠不如她。書墨哥哥為什麽卻偏偏喜歡上了白茶?


  心底不斷滋長的恨意使白未晚的五官變得扭曲起來,一巴掌甩在了白茶的臉上,狠厲的說道:“你休想,書墨哥哥是我的,嫁給書墨哥哥的那個人也隻能是我!”


  說完轉身拿著絡子就要走。


  “妹妹,求你把絡子還給我好不好?”白茶立刻啞著嗓子拽住白未晚的衣袖,不斷的哀求著。


  “放手,你個村婦生的賤骨頭不配擁有書墨哥哥的東西!”白未晚轉過身用力的一推。


  身體瘦小的白茶一下就被推到了窗戶跟前,而恰在此時腳下又踩到了之前掉在地上的橘子,立時白茶整個人便翻出了窗外,幸得兩隻手抓住了窗外的欄杆。


  汩汩的寒風吹在白茶瘦弱的身上,而她的身下卻是冰冷刺骨的河流。


  “妹妹,救我!”白茶的聲音中滿是恐懼的顫音,抓住欄杆的手骨節已經泛了白。被寒風一吹,身體搖搖欲墜的掛在窗戶上。


  白未晚也嚇了一跳,當準備要將白茶拉上來時,一個殘忍的念頭卻在瞬間占據了整個腦海。


  若是白茶死了,不就沒人在跟她搶書墨哥哥了嗎?

  隨後抓住白茶手臂的手,轉而去將白茶抓住欄杆的手指一根根扳開。“妹妹,你幹什麽?不要啊,妹妹……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書墨哥哥還說要等我回去。”白茶一張韻秀的小臉上,滿是恐懼和絕望,聲音更是顫抖、嘶啞的有如剛出生就要被捏死的貓兒叫般。


  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叫聲,“撲通”的巨大落水聲也在此時響起……


  如墨的黑色再一次恢複了沉寂……


  “發生什麽事了?”門外的公公聽到裏麵傳來的動靜,立刻推開門走了進來。


  白未晚臉色蒼白的指著窗外,一雙唇不住的顫栗著:“劉公公,剛剛姐姐起來解手的時候,不小心踩到掉在地上橘子摔了出去,我抓不住姐姐……”說完便捂臉哭泣起來。


  劉公公立刻走至窗前查看,臉色一沉,轉身便吩咐人手前去搜救。


  埋首哭泣的白未晚從指縫中露出一雙陰狠、歹毒的眸子:白茶,你必須死,你絕不能活著。書墨哥哥隻能是我的!


  喘急而又冰冷的河流自驛站不斷蜿蜒曲折而下,有如一條沉默的黑龍,不斷延伸至黑暗的盡頭。


  位於河流的斷層下流,一渾身泛著滾燙、熾熱氣息的男人,半身赤果的浸泡在刺骨的寒潭中。


  滾燙而又熾烈的身體被冰冷的水包圍住,氤氳出一圈圈嫋嫋的水霧,緩緩的從他周身散發出來。


  默默閉著雙眸忍受著這冰火兩重天痛楚的男人,忽而一下睜開了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黑眸,一股凜冽而又逼人的寒光從眸中迸射而出。


  “撲通”一聲巨響,一個不明物體重重的墜入水中,立時水花四濺,遮擋住了男人的視線。


  立時守衛在不遠處的護衛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將原本漆黑如墨的黑夜照亮。


  不明物體墜落的地方泛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正當一切將要歸於平靜時。


  一個黑色的頭顱,猛得從水中竄了出來。


  濕漉漉的長發黏在白茶那張蒼白而又稚嫩的麵容上,在經朦朧的火光那麽一照,儼然就是一個陰森、恐怖的女水鬼,還是一個還未發育好的小女水鬼。


  “咳咳……”因為嗆水,白茶劇烈的咳嗽著,眼睛一圈都變得通紅。剛要伸出潮濕的手去擦拭不斷滴入眼睛中的水。


  一支早已瞄準白茶的利箭毫不留情的劃過夜空,朝白茶射來……


  剛剛蘇醒的白茶,腦袋裏還處於一片空白,還未弄清楚怎麽回事。細嫩的手腕猛得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抓住,緊接著她的整個身體就撞入到一個熾熱而又寬厚的懷中。


  與此同時泛著寒芒的利箭在她耳旁刮帶出一道急勁的寒風,射入到了寒潭裏的石頭中。


  幾乎是出於本能,白茶從喉嚨中爆發出一聲蚊子般的抽氣聲,隨之兩隻瘦弱的小手便緊緊的纏在了男人的身上。


  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望著前方不斷靠近的火光,白茶全身的每塊肌肉和骨頭都在不斷的顫栗著。


  猶如驚弓之鳥般,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抱著男人身體的雙手,指甲都恨不得掐入到男人的肌肉中。


  “你多大了?”低沉而又冷淡的聲音從白茶的耳邊傳來。男人竟是問出了這麽一句。


  白茶慢慢的抬起頭,濕漉漉的頭發不斷的往白茶的臉上和眼睛中滴落著水珠,然而此刻她已經完全顧慮不上了。


  牙關不斷的打著顫,發出牙齒碰撞在一起的輕扣聲,她看著男人那雙古城深山般的瞳眸,不由自主的道:“三……三十……”


  然而話音一出口,連白茶自己都感覺不對了,這麽稚嫩而又軟糯的孩童音,怎麽可能是她一個三十歲成年人能夠發出來的?

  男人望著白茶的眸光未動,她那青澀猶如青木瓜般的麵容和那稚嫩的嗓音,別說是三十,就是說十三都有些勉強!

  “也……也有可能是十三……”男人那雙眸子就好似具有某種魔力一般,讓白茶不由自主的改了口。


  男人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抬起手在白茶那張被凍得蒼白而又冰涼的臉上細細的摩挲著。


  白茶卻是順勢將自己的臉往男人的手上蹭著。恨不得將自己的臉貼到男人滾燙的胸膛上。


  這潭水真的太冷了,寒意直往她的骨子中鑽,然而男人的身體卻很熱,讓她不由自主的越抱越緊。


  隻希望能夠用男人身體的熱度來抵禦掉身上的寒意!


  “主子……”明亮的火光一下來到了跟前,將浸泡在寒潭中的兩個人照得格外清晰。


  侍衛驚羽半跪在地,恭謹的喚了一聲。


  白茶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人皆是一身古裝打扮,被凍得泛紅的瞳孔猛得劇烈的收縮了一下,隨之便與男人那雙月夜寒江的雙眸對視上。


  “你不怕嗎?”在明滅的燭光下,男人右半邊臉上遍布著形狀大小不一的白斑,與左半邊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結合在一起,分外的瘮人。就好似是用一根線將不同顏色的布縫製在一張臉上般,十分的怪異。


  白茶的呼吸幾乎是在一瞬間停止了,抱著男人身體的手微微鬆動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重新纏了上去,瑟瑟發抖的唇角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還……好,就跟朵兒花似的開在臉上……”


  比起男人臉上的白斑,讓她更害怕的是他們的長發和衣著,而她沒有鬆手的原因,主要是她真的太特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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