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追心
“人走了?”
皇帝聽著魏忠忠的回複,眉頭就是一皺,繼而問道:“既如此,那趕緊派人去追回來,總不能讓他繼續胡鬧!”
“喏!”
魏忠忠拱手後退,便去傳令,可這心裏卻越發涼了起來,他如何聽不出來,這皇帝的話,聽著是責備,實際上卻是高高拿起,輕輕落下。
按理說,那幾位重臣還在對麵站著的呢,司空王許那老臉上的淚痕都還未幹呢,按著皇帝往日的習慣,該是先疾風暴雨般的斥責一頓才是,畢竟這次可不光是涉及到朝廷重臣,更是連帶著兩座庭院莊園,都被太子給拆了!
結果,到了皇帝這裏,隻是輕描淡寫的命人去追回太子。
不過,這心裏縱然念頭千轉百回,魏忠忠也不敢表現出來,反而迅速的將命令傳了出去。
其他人也是一般,並未見到有哪位重臣出言,甚至連真正的當事人司空王許,都沉默不語,仿佛真的在等皇帝秉公定奪。
不過,等到了最後,皇帝在得了進一步的消息之後,也隻是指示道:“既然今日之事,杜墨全程參與了,那不妨就讓他來領著人馬,前趕緊去把人給朕追回來,真要是跑到北地了,出了事,那可就麻煩了。”
這命令一傳出去,幾位重臣各自對視,就都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自然不複多言,就連那王許,都隻是歎了口氣,跟著便借口身子不好,快速離去。
等到了家中——這自然不是原本的司空府了,而是王家在城中的另外一座府邸別院,占地本也不小,幾乎每一日周圍都縈繞不少人群,想要從這裏找到機會攀附。
但今日,此處卻是格外冷清,連周圍街道上的販夫走卒,都不見半點蹤影。
王許從馬車上走下來,見了眼前這般景象,隻是歎息一聲,並不感到奇怪,在政壇上人走茶涼的事是再正常不過了,雖說他這算不上是人走,可建康城最不缺消息靈通之輩,得了太子作為之後,又知曉了皇帝的處置之法,不免就有人多想。
“主上,太子無狀!囂張無忌!必有災厄!您不要氣壞了身子!”
過來迎接的管事,一見王許顫顫巍巍的走下來,又見其人臉上的憔悴,馬上就過去安慰起來,隻是話還沒有說幾句,就被那位老司空自己給打斷了。
“這些話,不用再說了,如今聖上已有決斷,我等縱有動作,也是無用,當務之急,還是先搞清楚,我那不爭氣的兒,到底是做了個什麽事,居然能引得這般動靜!”
話雖如此,可等王許真正得知兒子消息,知曉其人淒慘之後,立刻不顧一切的發動人脈,終於還是見到了王興科。
在見到兒子滿臉蒼白的躺在陰暗屋舍角落中的一幕,王許終究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我兒……”
在這一刻,他諸多的埋怨和怒火,都盡數扔到了腦後,心中隻剩下對這幺子的心疼。
那王興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了自家老父親,立刻就來了精神,繼而麵露慚色,隨後眼神躲躲閃閃。
王許一見,恢複了一點心中清明,於是就問道:“你瞞著老夫做了什麽,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那太子固然有荒唐之名,但觀他在南方巡遊所為,也是城府甚深,過去多有隱藏,他既然找上了你,做出這等局麵,必有緣故吧。”
王興科聽聞,隻是呼痛,不敢真的多言。
王許見狀,還是歎氣,繼續道:“你乃是我兒,流淌我血,便是做錯了事,這天下的人都厭棄你,為父又怎麽會棄你不顧?但你若是不實話實說,為父縱有維護之心,又哪裏知道,該在哪裏使勁?”
“父親……”王興科眼中湧現淚水,最終猶猶豫豫、斷斷續續的將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給說了個明白。
王許聽著聽著,就沉默了起來,最後他搖搖頭,感慨道:“你糊塗啊!”
王興科越發慚愧。
王許看了著他,道:“你以為為父說你糊塗,是因為你勾結北地?錯,你既然勾結了北地,那就不該猶猶豫豫,既然決定要行之,至少要把好處弄清楚,可從始至終,你可知道能得什麽?還有太子這邊,他的人,你要麽就別動,既然要動,如何能用那些江湖之人?”
他語氣平靜,似乎並不生氣。
“總之,這件事你不用再過問了,既是涉及到了北地之人,又被太子得知,本來就難以善了,若是尋常時候,便是為父有隻能退避認罪、告老還鄉,但現在卻又不同了,太子北上,無論是故作姿態,還是真的有什麽底牌,但終究是走了險招……”
這般說著,王許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此番飛來劫難,咱們王家算是栽了,就算一時得以僥幸,事後也必然會被追究,最好的局麵,不過是安靜去職,按理說,為父該趁機退去,可你這般模樣,說不得……”他終究是忍不住咬了咬牙,“為父要為你討個公道!莫非那兩個武林散人,還能比的上你?”
話落,他並不在此處多留,匆匆離去。
此處乃是用來軟禁之處,環境一般,卻屬於刑獄所屬,就算王許身份特殊,總不好多待,他這一走,周圍的大小吏胥都鬆了一口氣。
而很快,王許便自陳年老,請旨告老還鄉。
皇帝一見,看都不看,直接就打回拒絕,然後出言安撫。
王許順勢認錯,又說與太子之間存著誤會,有心要紓解開來,於是舉薦了家中子侄,要去太子門下行走。
皇帝一聽,便是哈哈一笑,立刻就準了。
隻是當下卻還有一個問題——
太子還未追回。
“既然你這侄子王充,本就是刑事出身,有又諸多經驗,身手也不錯,那幹脆就帶著人,去與杜墨同行,將朕那不讓人省心的兒子帶回來,也不知他此刻到了那裏。”
得了皇帝之令,這件事很快就被確定下來。
王許的這個侄子王充,更是被他單獨叫到了家中密室,好生吩咐了一遍,更是透露出不少信息——
“三日之前,太子動身,如今前線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已經過了國境,步入東趙境內,所以你此番過去,肯定也要步入其中,那杜墨有投機之心,這才會應下差事,否則他一個都城巡查,已經算是不小的武將,如何還要冒險入那北朝境內?此行,他將成你阻礙,這其中如何借力使力,你得好生權衡。”
王充此人模樣普通,氣質平平無奇,聞言卻是不卑不亢,回應道:“叔父放心,侄兒此番學藝歸來,承千年之法,管叫太子有去無回!”
話未說完,他身子一晃,已經消失在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