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烏合之眾滾雪球
李懷並不知道,自己這邊剛有點行動,朝堂之上就已經鬧騰來一圈,更是激起了一陣風波。
即便是知道了,他怕也不會怎麽在意,蓋因此時他正忙於他事——
正像皇帝那邊收到的消息一般,在攻破了那家山寨之後,短短十二個時辰裏,李懷令那王英帶路,領著一幹精銳侍衛,在這一片區域中反複橫掃,勢如破竹的連破幾家!
一時之間,整個隊伍士氣如虹!
當禦書房中,因為剛剛得到的消息而諸公驚訝之際,李懷正率領著眾人修養。
他們此時在一座小莊子裏。
這裏原本被一夥賊寇占據,莊子裏原本的村民,要麽逃亡,要麽淪為苦力和奴仆,現在賊人被擊潰後,他們重新翻身,自然是將李懷一行人當做來大救星,好酒好菜的伺候著。
李懷固然要求嚴格,不願意太過麻煩“鄉裏鄉親”,隻不過到底是頻發征伐,而且人數有限,雖然戰果格外驚人,可自身一點損傷都沒有,還是不可能多。
哪怕有回朔作為底牌,能夠調整傷亡比例,但還是有受傷的,而且接連用兵,哪怕事事都有李懷事先安排好,也依舊會感到疲憊、疲勞,需要好生休養一番,於是半推半就的,便駐紮下來。
另一方麵,李懷也覺得,自己在這裏搞了事,還讓不少賊寇逃奔出去,消息必然傳遞,但尊重要爆發出來,還缺少個醞釀多過程。
“我記得原文中,他鄭興業的消息,也是經過了好幾天的發酵,最終才會爆發,引起了那邊的注意,而且幾次衝突,多多少少和永昌賊軍,是有直接衝突多,我現在的環境基礎,其實不如鄭興業,隻能算是外圍矛盾……”
趁著這個修整的時間,他試著完善計劃,並且推算關之山若是出現,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
“這般連續行軍,對兵卒的要求太高,便是禁軍精銳,也堅持不了多久,往往到了後期,便要出不少紕漏,但此番定襄侯指揮,竟是不見多少錯漏,最後隻有三人有傷,反而取得了這般戰果,真個讓人意外。”
趙玉才坐在分與自己修養的民居之中,對齊凱說這話,二人的交情明顯非同一般。
“不錯,但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不知道侯爺接下來,到底有何打算,”齊凱歎息一聲,隨後看了一眼窗外,確定無人後,壓低聲音道,“這一連擊破幾個賊寇的據點,確實是大漲聲威,隻是我等畢竟擔負責任,這麽下去,消息傳出去,無論是朝廷、軍方,又或者是賊軍,都不會放任不管的。”
趙玉才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定襄侯必有謀劃。”
“但願如此吧。”齊凱歎了口氣,而後拱拱手,起身告辭。
走出房門,迎麵能看到幾個幼童,正小心翼翼的躲在遠方,朝這裏看過來,一副好奇又畏懼的模樣。
齊凱見了,衝著幾個孩童笑了笑了,見對方畏懼的轉身離去了,便收回目光,尾聲歎息之後,他邁開腳步,朝著暫時分給自己居住的屋舍走去。
因為李懷等人解救了村莊,此處村民自是感念恩義,在三老的提一下,特地分出了不少民居,讓李懷等人修整。
這莊子本來就不大,因此李懷等人住得都很近,齊凱的屋子不過步行幾息的時間便到了。
不過,沿途他見到了不少正在閑聊的侍衛。
看得出來,這些精銳個個都很興奮,有些人更是氣血激蕩,一副好勇鬥狠的模樣,意誌昂揚。
這讓齊凱不由憂愁起來。
“這些精銳,當初在長安的時候,雖有身手,但到底手上沒有多少人命,未曾見血,因此還保持著禮儀,而今追隨定襄侯,接連大勝,隱隱有驕兵悍將的跡象了,繼續下去,絕非好事!”
這些固是隱患,但真正讓齊凱憂愁的,是他看不透那位定襄侯的目的,因此他的勸誡,幾乎也無法改變定襄侯的決定。
“唉,就是不知道,這位君侯,後麵又會搞出什麽事來,這好好的出使,不是挺好的麽,便是去看個局勢,也該是悄悄地過去,現在鬧出這麽大的勢頭,萬一被賊軍得知了,豈不是反而影響了局勢?”
但他轉念一想,自己這批人,說來說去,還是沒有幾個人,相比於朝廷與洛陽賊軍的對峙來看,就像是一顆小石子,而且也隻是在邊角處剿匪,便如一顆小石子落水,激起了漣漪,卻不見多大動靜。
“總之,還是該專注於使命才是。”
帶著這樣的擔憂,齊凱沉沉入睡,這兩日隨著李懷東奔西走,雖然沒有拿刀殺敵,但心力耗費了不少,這時一躺下,很快便睡著了。
翌日,齊凱一睜開眼,立刻便聽到了外麵一片鬧騰,他心中一驚,擔心是賊寇找來援軍,又要再起波瀾,這睡意頓時全無,匆忙起身穿戴,衣衫還未扣好,就推開了門。
結果一處開,就見到兩名侍衛在門外守著,一見齊凱出來,便道:“員外郎,您醒了。”
“這是怎麽回事?”齊凱見兩個侍衛表情平靜,知道應該不是心裏所想的情況,再看遠處,有不少村民正急急奔走,朝著東頭聚攏,自然好奇,便問其故。
那侍衛便道:“好叫上官得知,是君侯審判賊寇,要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揪出來!”
齊凱聞言一愣,但想著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這種時候,自己也不宜靠近,於是便轉身回屋,想著將最近的事都寫個清楚,傳回朝廷。
結果到了下午,李懷召他啟程,他這一過去,才發現了在侍衛之外,還多了不少拿著兵刃的漢子,裏麵有不少人還頗為麵熟,比如王英等人。
這赫然是之前被俘虜的不少賊寇。
“君侯,這些人……”
“這些人多數都是原本的潰卒,他們落草,非戰之罪,也沒做過什麽大惡,不同於那些純粹為惡的賊匪,因此我給了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以此贖罪。”
“這……”齊凱麵露苦色,他很清楚,這事若這般一弄,整個的性質,可就全變了,隻是看著旁人都是一副支持模樣,他總不好當麵提起,心裏就想著,得再找一二人,也好一起勸阻。
於是等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拔,他便找到了趙玉才,說出想法。
“齊君擔憂,我自是清楚,隻是這也不是我等能勸的,”趙玉才搖了搖頭,倒是沒多少憂慮之色了,“按說,我也是擔憂的,於是提出這些人乃烏合之眾,貿然收納,反為累贅,未料君侯卻道,他自有辦法,於是午時,侯爺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操練了一會,前後一個時辰,便讓這些個人成了隊列,有這等本事,便是再多帶些人,想來問題也不大。”
齊凱一聽,臉色就是一變,他雖在禮部為官,但多少還是接觸了兵家之書的,知道這兵家看著簡單,其實繁雜,大勢謀劃、臨場指揮、攻伐守備、令行禁止等,各有其妙,很多將領隻是擅長一點,便足以立足,而這操練之法往往又是重中之重,非尋常將領可駕馭,結果這位君侯,隻是一個中午,便能初見成效?這等本事……
“這……”
明白其中關鍵,齊凱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又見趙玉才顯是不打算與自己聯手,不由歎息一聲,等找了劉毅、郭詹等人,一樣不得結果,他也就隻得作罷,想著萬一接下來君侯吃了虧,再勸阻也不遲。
沒想到,乃至接下來的幾日,那位定襄侯的行動更加急切、頻繁起來,而且規模和趨勢也越來越大。
不過侍衛們的傷亡,反而變小了——被收編那些被打散的賊寇,漸漸成了衝殺主力,在李懷的謀劃下,雖然戰力不濟、也很難令行禁止,但配上傷亡,倒也漸成氣候。
這樣一邊攻伐,一邊招撫,隊伍滾雪球般增加!
當然,不是所有人,他都會收攏,那些真正的流民和賊匪,在被甄別出來的之後,往往被施以重刑!
就這樣,約莫七八日後,李懷這一行人靠近了洛陽外圍的前線,而他手上的兵馬,也已膨脹到了三百多人!
終於,這消息到底是傳到了交戰雙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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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燈火通明,洛陽城北的大宅中,永昌侯羅致遠坐於上座,看著分列兩邊的謀士、將領,沉聲問道:“朝廷到底是有何打算?爾等也說說,為何一個打著出使旗號的隊伍,居然在洛陽周邊剿起匪來了?還將咱們的三支斥候、探子,給掃了!”
說到後來,他的語氣逐漸不善。
“我看,朝廷這是想要打著旗號來偷偷來攻啊!侯爺,隻要您一句話,某家這就領人過去將他們給宰了!”
“荒唐!朝廷這明顯是在試探,說不定是從什麽地方知道了咱們的布置,想要投石問路,你一去,便是入甕了!等於是不打自招。”
“我看未必,說不定是那使團沿途碰上賊寇,不得已為之……”
“這不得已的也太多了吧!貿然出擊,恐會中計!”
“烏合之眾爾,一舉可滅!”
……
眾將領接連言語,聽得羅致遠眉頭大皺,最後他目光一掃,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關君、墨君,你們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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